宋天清虽然是仰着头看他,却丝毫没有输掉帝王的气势,冷言道:“你永远不能跟顾闫相提并论,他是朕的皇后,而你,只是一件礼物而已。”
只是一件礼物。
她竟是这么看待他的。
像是伤心极了,苏尔德瘫软着跪坐到地上,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虽然有装的成分,但他的如意算盘确实打错了,他选择从西夷来到东齐是为了诱、惑女帝,叫她生下自己的孩子,日后由他的孩子继承帝位,西夷便可永世长明。
可女帝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只是把他看作一件可有可无的玩物。
他幻想的计划,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两个宫人上前将苏尔德拉开,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结局,苏尔德挣扎着,分明生的比那两个宫人都高大,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白花一样,楚楚可怜地喊道:“那一夜!在皇后殿下将陛下抱走的那一夜!”
王子低声啜泣着:“在皇后殿下到来之前,陛下已经与苏苏有了肌肤之亲,即便是这样,您还要坚持将我送走吗?”
闻言,宋天清停住了脚步。
十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去看梁如和刘景的眼神寻求真相,二人躲躲闪闪低着头,显然是对此事不甚清楚。
那一夜,她只记得自己与苏尔德在喝酒,只喝了一杯就不省人事了,再醒过来便是在顾闫的床上,身子里头还留着……那个。
在承庆宫醒来,她想当然地以为身上那些痕迹都是顾闫折腾的,难道那不是顾闫的?
难不成,苏尔德真的借着醉意跟她有过一夜、情!
宋天清脑子突然就空了。
朕出轨了!
这个字眼出现在她脑海里,霎时间就认清自己的渣女身份了。
她已经渣的掉渣了,也把顾闫的心伤透了。
愣了一会,立刻冷静下来,厉声下令:“把他给朕关在含香阁里,还有那两个西夷的仆人也一起关着,没有朕的准许不许放出来!”
接了口谕,刘公公带着四人将苏尔德带回了含香阁,还叮嘱着,“您快闭嘴吧,怎么能说这种胡话来毁坏陛下的清白。”低声告诫苏尔德,“王子殿下呦,您说这种话,无论是真假,也得考虑一下您的国家,若是陛下深究下去,您就不怕自己的国家也跟着遭殃吗。”
真是新鲜。
一个后妃无数的女帝,还在乎什么清白。
离着女帝远了,苏尔德也不装什么小可怜,冷笑着,“陛下后宫这么多男人,怎么与单单我同房一夜就算坏了清白,陛下到底有多少次的清白啊?”
闻言,刘公公一个年过半百的人都气急了,打也不能打,气的跺脚,将人押到含香阁,气呼呼地说道:“陛下从来只有皇后一个夫君,也从未与其他的男子有什么私密事,最好您说的是假的,若您说的是真的,您最好不要再碰到皇后殿下,不然,您可能会没命的。”
苏尔德本没觉得多严重,听罢,脑中浮现了皇后那张阴暗着的脸。
或许是顾闫隐退在宫里时间久了,久到西夷王子忘记那可是边境上叫北方蛮夷都闻风丧胆的阎罗王。若是他带兵出征,不用几天就能踏平西夷。
他竟然惹上了顾闫。
苏尔德开始后悔了,他不该为了争宠说出那样的谎话,他与女帝之间的确什么都没有,连简单的亲亲都没有,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宋天清的脑子里很混乱,丞相带领几位尚书前来东暖阁与女帝议事,她面上平静如常,心里却已经烦躁到想捶桌子了。
她与苏尔德做、了。
还好没怀孕,不然都不知道亲爹是谁。
都同外人那个了,她怎么还能傻傻的一无所知,以为是同顾闫做的那些事。虽然是喝醉了酒才……但她后来又对顾闫说出那种伤人的话,还说他是无理取闹的小气鬼。
猜想顾闫撞破她与那王子苟且时的场面,他的心一定很难受。自己怎么能对顾闫那么狠心,跟那些抛弃糟糠之妻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汇报完早朝上没处理的大事,林勤风看到女帝眼神飘忽,便好意提醒,“陛下,此事您要做何决断。”
耳边是林勤风的声音,叫人如沐春风,若是放在从前,宋天清还会为他沉迷一会,只是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污糟事,什么都听不进去,想起这些她一辈子也处理不完的国家大事,也没了耐心。
在脑中思索后,冷冷地给了决断,“拟旨,柳州徐州知府刘张二人协同贪污,结党营私,派庆王爷前去抓捕二人,一同斩于柳州,家眷发配边疆三千里,家奴发卖充公。”
今早在朝堂上时,女帝还在顾虑二人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靠山,想着再费些时间欲擒故纵,钓出他们背后的人。只是此刻,更愿意杀之而后快。
无论他们背后是谁,失去了两个得力的盟友,也该知道收敛,别再给她搞事情。
否则,被她查出来是谁,一定诛他九族。
女帝一般是不会下这么重的惩罚,冤有头债有主,诛九族便太过了。只希望那个人能要点脸,别再冒头了。
“是,臣领命。”林勤风带着官员们退下了,也叫人去庆王爷府上传圣旨。
庆王府上。
一只白鸽子振翅飞到府宅中,宋子徽听到鸽子飞来的声音,出门来接。
熟练地叫白鸽飞到他手上,而后取下了鸽子腿上绑的信息,“西北,途径泉州”。
是他派出的影卫传来的信息,说顾闫往西北方向去了,若是现在朝着泉州那边追过去,应该能在七天后追上顾闫,毕竟他已经走了两天了,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才到北疆,路上停脚休息也要时间。
刚打算进宫去将这信息告诉皇姐,便看到了宫里来传圣旨的太监。
“差庆王爷带一队人马前去徐州柳州抓捕刘张二人,将其家眷流放三千里,家奴发卖充公。”
闲散王爷宋子徽,人生第一次出京办公。
很反常,皇姐竟然敢放心让他一个新手去处理此事,之前还总嫌弃他傻来着,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难道是皇后不在,皇姐受了打击,连脾性都变了?
宋子徽领旨,第二天出发之前又进宫一趟。
没了皇后在皇宫里,皇宫里少了许多的生气,宋子徽前去御书房寻宋天清,向她禀告了皇后暂时的去向。
从奏折中抬起头来,宋天清的黑眼圈把宋子徽吓了一跳,“皇姐,你这是……没睡好?”
岂止是没睡好,还做了噩梦。
梦里的顾闫冷言冷语要同她和离,还说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了,叫宋天清后半夜半梦半醒间哭得眼睛都痛了。
揉揉发痛又疲惫的眼睛,宋天清出言道:“你把你府上训鸽子的都给朕留下,朕要亲自去寻顾闫。”
“啥?”
宋子徽惊呆了,他的皇姐也太任性了,把朝政大事抛开也要去寻顾闫。这夫妻两个还真是真性情,说走就走。“可是,您是皇上,这国家大事怎么能离得开您的决断,您前去边疆,若被奸人盯上,万一遇到危险,那东齐怎么办?”
说这么大声干什么。
一只毛笔扔过去甩到宋子徽头上,敲得他一声痛呼,宋天清不满道:“你不会小点声,朕只是为了去寻顾闫,没打算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
“可陛下出巡,必定要人护送,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
“所以朕派你去徐州柳州,你身为王爷前去抓捕贪官,把动静弄得大一点不过分吧,声东击西,懂不懂?”面对这个傻弟弟,宋天清真是恨铁不成钢,多亏父皇有远见没让他做皇帝,不然东齐就完了。
听了解释,宋子徽好像明白了一点。
为了帝后能再相见,宋子徽启程离京时又是请人吹拉弹唱,又是买烟花礼炮,硬生生把自己闲散王爷的人设给玩崩了,一路花钱如流水,他的心也在滴血。
额外的花销全都是自费。
几年下来攒的俸禄,去一趟徐州估计就不剩多少了。希望女帝能良心发现,给他报销一部分。
心中计划周全,宋天清去意已决。
就算是千里万里,她也一定要把顾闫追回来。
——
皇后离开的第七天。
女帝召林丞相入宫议事。
钢铁直男林勤风面对日益憔悴的女帝,心中也忍不住疼惜,关心道:“陛下该关心自己的身体,您的健康可是关系着整个东齐的百姓,一定要多喝热水。”
呵,多喝热水,还用你说。
宋天清很庆幸当时没有纳他进宫。
这种满脑子都是百姓的好官员就该操心朝政,给她打一辈子工。
四周的人是为了东齐为了百姓才聚在她身边,而顾闫却为了她放弃了这一切,只有在他的身边,自己才是一个人,一个有着普通情感的女人。
“总之,朕要离宫一段时间,朕不在宫里的日子,林相就多多费心了。”
“臣领旨。”林勤风倒是好说话,只是忍不住问她,“陛下是为了寻皇后殿下吗?”
几天前,女帝大张旗鼓去顾府请皇后回宫,不仅没请到人,还被全城的人都知道皇后殿下离京一事。林勤风不是个爱听八卦的,但架不住这事儿传的厉害,也就多少听了一点。
“是。”女帝没有回避。
闻言,林勤风清冷如风的脸上竟浮现出笑意,“臣定尽力而为。”作为顾闫的粉丝,看到女帝终于愿意在乎皇后,林勤风很欣慰。
临行前一晚,宋天清前去寿宁宫,虽然她出宫这事要同多数人保密,但也不想叫母后为她担心。
只是告知此事后,太后不但不理解,反而很生气似的。
梁如见势不对,忙将闲杂人等都赶出去,只留自己和刘公公在此,万一太后生气打了陛下,他们两个还能拉一拉。
“皇儿你糊涂啊,不过一个男人而已,你怎么能将国家大事放在一旁呢!你这样被情迷惑,对得起你死去的父皇吗!”
不过一个男人?
宋天清皱起眉头,拍案而起,冷静地回答着母后的质疑。
“儿臣十四岁为帝,刚开始那几年,母后知道朝堂上有多少人盼着儿臣赶紧驾崩吗?那些老顽固明摆着跟儿臣做对,儿臣连句硬气的话都不敢说。”
说起旧事,女帝也红了眼眶,“那时,没有人能帮朕,弟弟还那么小,母后你也无能为力,只有顾闫,只有他站在了朕这边,是他放弃了人人眼红的军权入了朕的后宫,整整八年。”
“朕怎么就不能为他也放弃一次!”
被这番话堵的无话可说,太后也许是年纪大了,早已经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好说话,察觉皇儿可能对顾闫动了真情,便转了话头。
“你就算是真的喜欢他,哀家也认了。可是整整八年,你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还和他在一起,皇家的子嗣怎么办?你这是想让宋家绝后吗?”
“不就是孩子吗,等朕把他追回来,有的是时间再怀。”
这是女帝第一次与太后吵架。
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
太后从来没有跟人吵过架,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就被先皇独宠着,后来有了两个孩子也是乖巧又可爱,可是今天她最引以为傲的皇儿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和她吵架。
她无法接受,气急之下竟然说出了那种恶毒的话——
“还怀什么?哀家赐了那西夷王子一壶合欢酒,说不准,你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了。”
话说出口,母女两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