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人去问,石城这样一说,大家猜都猜到是谁干的了,谁还会去巴巴的问?再看柳云儿,已经低了头哭着,越发看清楚头上的头发乱七八糟如鸡窝一般。
柳高氏就觉着她又是可恨又是可怜。
只柳絮儿家的人,看着柳云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哪里还会觉着她可怜!
石城看没人动,就又道:“刚刚我和柳四叔还有柳奶奶都学了一遍,柳云儿打森子被我们俩当场撞破,居然一点都不怕,絮儿跑过去的时候,她只是站开了一步盯着絮儿,我不能猜测她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当时心里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连絮儿和我都一块儿打一顿!毕竟我们俩比她小,个子也没她高……”
“她摔倒了,絮儿薅住了她的头发,那也是因为顺手,根本就没有多想!打架的时候,谁还能想那么多?!不过我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要不是絮儿薅住了她的头发,她说不定反过来把我们也给暴打一顿呢。”
石城说最后那一段话的时候,马氏就不在给他时间好好的说了,在一旁开始哭嚎打断,压住他的声音:“你们都是一伙的!谁不知道石城和你家娃玩的最好!他的话都是骗的!你们就偏听偏信!”接着就开始胡乱的嚎:“哎呀我的命好苦哇,哎呀我不活了……”
柳老汉也头疼这等泼妇,而且他也看出来了,柳云儿闯了大祸,马氏是铁了心要胡搅蛮缠把事情搅合过去,就算是自己摆出当家的威严,也恐怕不奏效了。因此柳老汉只看柳长齐:“老大!你说咋办吧!你如果觉着还是你家有理,那我也没话说了,趁早带着你全家回去!再别到我跟前来,我眼不见心不烦!”
柳长齐从开始就知道到底谁理亏,把柳云儿受的伤摆出来,一来确实为了减轻一点柳云儿闯祸的程度,二来柳云儿到底是他女儿,被薅下来两把头发,看着惨兮兮的他也心疼。
只不过看了人家森子的情况也不轻,石城一个小孩儿,又翻出来柳云儿前一天把人家鸡活活打死的事情,柳长齐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也着实的吃惊,也觉着自己才八岁的女儿柳云儿,是不是太毒了点?
再听了柳老汉的话,柳长齐停顿了半晌,才道:“爹,这事是云儿先做的不对!这点我没话说,你说咋办就咋办!”
“谁说云儿不对!凭啥你们说是啥就是啥?!看这架势是要三堂会审?!那我还要问问,谁是县太爷!”马氏乱骂了起来。
柳长齐在她叫的时候连吼了两声‘闭嘴’!都没有制止了她闭上嘴,柳长齐也气坏了,被搅闹的极度的烦躁和恼火,突然的对着柳长庚叫:“老二!我管教女儿没有管教好,打亲弟弟,全都是我的错!今天我把手指头给你留下一只!这就是我给你个交代!”说着就往厨房冲去!
柳长石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抱住了:“剁了你的手指头,柳云儿就算是没打过森子了?!”
“那你想咋样?到底想咋样!”柳长齐爆喝!
他们在那边纠缠,柳絮儿在这边看的清楚,柳长齐在这里,今天就别想从柳云儿身上讨回来公道……不,应该是说,就算柳长齐不在,依然不可能叫柳云儿得到什么公正的处罚。
因为柳云儿也是小孩,这院里坐的全都是她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谁能叫一个小孩子接受惩罚?
如果说为了平了这口气,叫柳长齐剁了手指头,柳絮儿觉着不是个好结果。柳长齐就算是剁了手指头,柳云儿依然是一点惩罚都没有受!这是一点。况且,柳长齐在父亲那一辈人中,说起来算是个比较讲理称职的大哥,柳絮儿也不希望他代替柳云儿受惩罚。
爹柳长庚和柳长齐毕竟是亲兄弟,从小到大,柳长齐不可能一点没照顾弟弟,今天这是怒火攻心了才这样的,但若是真的任由柳长齐剁了手指头,等过两天柳长庚火气消了,那他肯定又会内疚,这内疚说不定要伴随他很久。
这笔账,就给柳云儿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就算是过了十年二十年,终有亲自找柳云儿讨回来的时候!
柳絮儿想到这里,对柳长庚低声道:“爹,我不想叫大伯砍手指头……这事和大伯没关系。”
柳树在旁边也道:“是啊爹,大伯要是剁了手指头,咱们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柳长庚点点头,他一开始就没赞同柳长齐剁手指头的决定。因此叫道:“大哥!行了别和老四吵了,你也消消气。爹,这事我想了,就这样吧!孩子的事情其实孩子们已经自己解决了。柳云儿打了森子,絮儿就把她头发薅下来两把,这样已经算是打平了,至于前因后果……”
他看了马氏一眼:“各人凭良心吧!爹娘给我们花的钱,我们一定还上!可谁要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胡搅蛮缠的。非说就因为爹娘给我们看病的几两银子就拖累的她没搬到城里去住,那我要问问了!这几两银子你都缺,你说你搬到县城去咋过活?!你说这话说出来有人信没有?!”
说到这里哼了一声:“想要那几两银子就明说!非闹得鸡飞狗跳,叫全村人都知道爹娘给我贴补了几两银子,又能咋样!我们家两口子摔断了腿,四个孩子吃喝都成问题,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不说来帮忙,反倒这时候计较那些看病的银子?!别人的心是肉做的,你的心就是铁石的!”
说完了,气呼呼的起身:“就这样吧!你带着你那闺女从我家出去!还有,我说的话记住了!今后谁要是再敢打我妻女儿子,别怪我心狠手辣!”在柳长石搀扶下回屋去了。
马氏一听此时不走还呆着干啥?看冷眼啊?过来一把将柳云儿扯住了怒道:“不省心的孽障!”拖着柳云儿就走了。
柳老汉和柳高氏又都进屋去看柳森,柳长齐呆在院中,一时不知道是跟着进去看看好,还是直接走的好。呆了一会儿,柳老汉背着手从屋里出来了,往院门走去,柳长齐便讪讪的跟在后面。
屋里柳森已经不哭了,只是看着小家伙着实的可怜,小脸蛋红肿红肿的,肿的老高,像是两边各塞了一块馒头,何氏刚刚没出去,和柳红一起将孩子身上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屁股上两块淤青之外,倒是没别的伤了,不过查看了嘴里之后,何氏又忍不住哭了一场。
柳森还小,被打的时候因为疼吧,就把自己的两边腮帮子咬破了,嘴巴里咬破了,张嘴哭的时候,嘴里时不时的流出来一丝血迹,何氏和柳红这才发现了。
柳高氏看到了,少不得又跟着大哭一场。
柳絮儿就问石城:“去找大夫了吗?”
石城忙点头:“我家的人去县城接去了,放心吧,我已经说了,叫带些脸上能擦的药。”
柳长庚拍了拍他的头:“石城,真的要谢谢你这娃,今天多亏了你……”
何氏忙不迭的也道谢:“是啊,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们撞见,真不知道我森子要被打成啥样……”
柳红觉着这话瘆的慌,忙道:“快别说这个!”
柳高氏也觉着如果柳絮儿和石城没撞见,后果不堪设想,柳云儿那也是个小孩,下手没分寸,真的打坏了……她也打了个哆嗦忙道:“别说了!我可在经不住吓了!”
她吩咐柳红:“你回家把家里的鸡蛋都拿来,给森子蒸个鸡蛋羹,再烫一条手巾拿过来”
柳絮儿和石城全都下意识的要反对。柳高氏是想热敷,热敷确实是有效地,不过那是在不很严重的情况下,如果像森子这样严重的情况,马上热敷效果未必好,而且很疼,森子小未必受得了,最好是先冷敷,缓解疼痛。
柳絮儿看了石城一眼,石城正要说话。
幸好柳长庚谨慎一点,已经说道:“娘,不是说大夫快来了,要不等等大夫吧,我看着这脸上伤的严重,再要是有点啥……”
柳高氏也不是倔强的人,况且现在森子的伤确实严重,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方法就是对的,因此点了点头:“好……”声音又哽住了。
柳森依然是谁也不让抱,柳长庚想抱他都抱不过来,不过柳絮儿伸手,他倒是就跟过去了,撅着小嘴,因为脸疼不能碰,就用头抵着柳絮儿的下巴。
看着孩子这样,大人都难过的不行。
一时屋里没人说话了,心里都在想刚刚的事情。石城便站起来道:“柳奶奶,柳二叔婶子,我先回去了,等大夫来就领过来。”
柳长庚忙道谢,又叫柳长石把人送出去。石城小小一个小人儿,如今倒是在他们家很受重视。
柳红回去将家里的鸡蛋全都拿了过来,快手快脚的给蒸了一碗鸡蛋羹,鸡蛋羹才蒸好,柳长齐就拎了两只鸡过来,已经宰了洗好了,过来也不说话,放到厨房转身就走了。
倒叫柳红看着大哥的背影心里酸楚了半天。她把鸡蛋羹端出来,用木头托盘端着来到了这边,众人就都哄柳森。
“森子,看你小姑给你做啥吃的了!”
柳森抬头看了看,不过他的脸很疼,疼痛已经叫小小年纪的森子对其他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包括好吃的,因此只看了看,却没有过来,也没伸手也没笑,重新把头抵在柳絮儿的下巴上。
☆、第三十五章 :小姑的好姻缘
大人们又都忍不了,好言哄了半天,柳森终于肯吃了一口,一吃却疼的哇哇叫,他的嘴里还破着,就算鸡蛋羹不烫,但有点热也受不了,吐出来就再不肯吃了。
大人又跟着难过了半天,鸡蛋羹就端走了。
柳树和柳林垂着头坐在炕边,柳高氏坐在另一边,柳红嗫嚅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大哥刚刚来了,杀了两只鸡……在厨房放着。”
何氏嘴巴刚动了动,柳长庚就抢着说了一句:“知道了。”
柳高氏也嘴巴动了动,想帮老大说两句,但是看了看何氏的脸色,又没说出来。
只柳絮儿说了一句:“大伯没有错,挑唆柳云儿的是大伯母!把柳云儿教的那么坏的,也是大伯母!”
柳高氏和柳红几乎是立刻点了点头!她们就想说这个的!
柳絮儿说这话并不是违心说的,虽说大伯柳长齐在这件事里不能全都置身事外,教育子女他也有责任,柳云儿这样暴虐,他当爹的也有失职。
但是现在这个年代的实际情况摆在这里,乡下人家,男人们下地干活,讨生活养活老婆孩子就已经很忙了,基本上没时间在管家里,管教孩子的都是女人。所谓男主外女主内,管家孩子也属于是家里内部的事情,是女人的责任。这不是负不负责或者推不推卸责任的说话,而就是现实。
没错,就这么简单,这就是这个年代,乡下人家的现实情况。
要不这个年代怎么有种说法,娶妻娶贤?因为妻子在家里的分量也很重要,妻子若是贤惠的,管教出来的孩子便懂事,有出息。妻子若是不贤惠不懂事,管教出来的孩子,那也不会多么懂事,更不会有出息。
想想吧,若是好好的一个男娃,成天看到的却是他娘的斤斤计较撒泼打滚,那这个男孩子长大了能有什么出息?
同样的,女孩儿的话,若是把当娘的撒泼打滚,毒辣暴虐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那照样没什么好结果。
柳絮儿这样说还有个目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娘何氏因为森子挨打的事情,连同大伯柳长齐一起恨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了爹娘之间的感情。
可以想得到,过一阵子爹就会消了气平绪心情,一点也不会记恨柳长齐,但若是何氏放不下,始终咬牙切齿恨着柳长齐的话,那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说不定也会因为这件事而遭到破坏。
这是柳絮儿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她希望家里人和和睦睦的。尤其是爹娘之间。
何况,这件事本就是马氏在后面撺掇的柳云儿,柳长齐虽然有管教妻女不严的责任,但是刚刚已经说了,这个年代,男主外女主内,这就是现实。柳长齐不是穿越来的,不可能思想先进的逆势行事。
所以,真不能怪柳长齐。
柳絮儿说了这话,柳高氏和柳红松了口气,柳长石也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柳高氏打发了柳红和柳长石回去,这才对何氏劝慰了半天,说起来都是马氏的不对,只是现在也不能怎么样,且安了心,等有机会了再说吧。
何氏也慢慢的终于平绪了心情,主要是森子已经不哭了,看样子已经把刚刚的事情暂时忘了,左顾右盼起来。
一边的柳长庚为了不再说这个沉重的话题,就问柳高氏:“娘,刚刚您来说的事才说了一半,这会儿接着说吧?那找了官媒来咱家说亲的到底是谁家?谁家能这样郑重?”
何氏到底也是个女的,八卦精神也很丰富,况且是自己小姑子的婚事,也很关心,便也点头:“是啊娘,到底是谁家?”
柳高氏把柳树和柳林给打发去了别的屋,本还想叫柳絮儿出去,但是这会儿柳森竟然黏上了柳絮儿,靠在她怀里很安静,眨巴着眼睛瞅着炕上的人,柳高氏一想柳絮儿才五岁的娃,就是当面说也没啥。
因此点点头就道:“才说了一半,没说完呢!你们想都想不到,来求亲的是同村的袁家!”
桃花村是个挺大的村子,村里也不是同一个姓的,只因为挨着南郑县的王家村,因此姓王的略多几家,其他的姓啥的都有。
“袁家?”柳长庚还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的问:“袁家老三袁豪?”
“对,就是他啊,村里就一户姓袁的,袁家就他一个没成亲的!”柳高氏说到这里,还是没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何氏也惊奇的笑起来。
柳絮儿在听到了袁家之后,就恍然了,难怪爹娘和奶奶又是惊讶又是惊喜的。袁家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家境很好,袁家三个兄弟,早年父母亲去世的时候就分家了,三兄弟每人都有二十来亩的良田,都是在村东边盖得青砖大瓦房。
袁家老三今年十九岁了,一直没成亲。要是照柳絮儿和石城的说法,袁豪就是桃花村的第一钻石王老五。
桃花村岁数相当的姑娘,谁不想嫁给袁豪?首先小伙子长得精神,壮壮实实的,另外嫁过去了又没有公婆侍奉,妯娌都是分了家的,没什么吵闹的。最重要的,袁豪一个单身男子,守着二十来亩的良田几年了,这得挣下多少家当了啊!
所以说,别说是岁数相当的姑娘们心动,那些姑娘们的娘,也动心的很呢!很想给这个袁豪当丈母娘呢!
本村就有不避嫌主动找了媒人上门求亲的,更别说外村的了!所以说这两年袁豪的家门槛倒是真有被媒人踏破的趋势。
可袁豪这个人也怪,任凭媒人踏破了门槛,任凭两个哥哥嫂子着急的四处给踅摸,他就是不着急!从十六岁开始就有人说亲,一直到现在马上二十了,还挑呢!弄得背地里那些被拒了亲事的人暗暗的嚼舌根,说他其实是个身体有毛病的。
不过这样的话也挡不住那些想要嫁入‘豪门’的姑娘的热情,求亲的人依然很多,门槛依然快要被踩烂!
因此听说是他,而且还是主动来求亲的,柳高氏高兴之余,也很意外。
柳长庚更是又是意外又是惊喜的问:“是袁豪?!他……咋能想起来咱家求亲?都是同村的,又不是没见过柳红,以前咋一点不知道他有这心思?!”
何氏也奇怪:“是啊,再说小姑子才十四岁,比他可小着五岁呢!年龄差的有点大,那周围四邻八村的,十六七的姑娘还少了?这啥缘故可得问清楚!”
柳高氏笑着道:“谁说不是啊!照理说他们那边就算是踏破门槛,可咱们从没生过那个攀高枝的心,他也不能注意到咱柳红。可就是想不到,他就是看上柳红了,为了郑重其事,还特意去的县城请的官媒!”
“这到底是咋回事?”柳长庚和何氏异口同声追问道。
一个村的人说亲事,双方都会比较的谨慎,因为即便是成了亲,娘家婆子是住在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磕磕绊绊的也多。
柳高氏便道:“所以说我也是认真打听了一下,人家袁豪跟媒人也说了实话的,说起来,你们俩人还是间接的媒人!”
柳长庚和何氏全都一愣:“这话怎么说?那袁豪我们也不是很熟,一个村东一个村西的,就是见面打招呼而已。”
“上一次你们俩掉沟里去,全村的人热心的都去帮忙,袁豪那晚上也去了,原本里正是想给找个平板车的,结果他把他自家的车赶来送你们俩进城看伤,也是他去送的,人家亲眼看着柳红把她二嫂背进背出的……就这样,人家袁豪觉着柳红是个好姑娘,一下就看中了!”
柳长庚和何氏一下子恍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