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蓉一身大红宫装,立在水榭里,距离太远,曲瓷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在水榭里立着,不知道是在看他们,还是在他们身后的风景。
“沈白。”曲瓷心有不安,她总觉得,晏蓉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叶君然。
陆沈白握住她的手:“有我在,没事的。”
两人很快折了花,再回去时,晏蓉已经坐在石桌前了。
陆沈白将手中的梨花递过去。
晏蓉接过,放在指尖把玩片刻,而后素手一扬,将花枝扔进了水塘里,她转过身,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
外面传来脚步声,曲瓷扭头,就见琼枝从外面端了托盘进来。
“陆沈白,本宫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说话间,晏蓉挥手,呵斥正欲斟酒的琼枝,单手抚摸着酒壶,目光在陆沈白和曲瓷身上转换,道:“你既无情,本宫又何必再痴缠!今日薄酒一杯,就权当好聚好散了。”
“!!!!”
曲瓷和陆沈白,都被晏蓉整懵了。
不明白又是折花的,又是喝酒的,今日晏蓉所作所为,与平日的晏蓉大相捷径。
曲瓷和陆沈白齐齐涌起了提防。
晏蓉讥讽一笑:“本宫喜欢陆沈白时,你们厌恶本宫,举得本宫仗势压人,如今本宫想通了,又潇潇洒洒放手,你们又觉得本宫另有所图?”
如今晏蓉已肯答应放了叶君然,曲瓷不愿再惹怒她,便低低道:“公主多虑了,臣……曲瓷不敢。”
“不敢便最好!”晏蓉冷哼一声,扭头去看向陆沈白:“陆沈白,本宫因爱慕你,被人明里暗里嘲讽了无数次,今日这杯酒,得由你来替本宫斟满。”
晏蓉这话,说得就委实不讲理了些。
明明是她对陆沈白咄咄逼人,但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便变了味。
陆沈白不计较这些,直接拎起酒壶,将桌上的酒盅斟满。
晏蓉道:“一人一盅,自取吧。”
话落,她率先取了一盅。
陆沈白蹙眉:“此事与我夫人无关。”
但这桌上有三个酒盅。
“陆夫人在本宫这里,受了不少无妄之灾,这一盅,就当是消了我们之间的那些拉扯。”
晏蓉骄纵跋扈,陆沈白不觉得,她是想消了过去那些拉扯。
但如今这样,这盅酒,不得不喝。
曲瓷也看出了这一点,正要走过来,有人先一步,取走了她的那一盅。
“沈白!!!”
曲瓷急急朝陆沈白追去,陆沈白迅速后退数步,迅速将两盅酒全喝了,而后一把搂住扑过来的曲瓷,冲晏蓉道:“叶君然我是否能带走了?”
“沈白!!!”曲瓷紧紧抱住陆沈白的胳膊,刚开口,喉间已是堵的厉害。
晏蓉捧着茶盅,慢慢笑了,但这笑却没达眼底。
她盯了陆沈白半晌,在他们以为她要反悔时,晏蓉道:“可以。”
陆沈白便不愿再同她废话,径自半拥着曲瓷,朝外走。
曲瓷一颗心砰砰直跳,紧紧拽住陆沈白的手,步履飞快跟着他往前走,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他们,只要他们脚步略有松懈,对方就会扑上来,将他们拆穿入腹。
“公主——”
琼枝想要劝些什么,晏蓉一个眼神过来,她瞬间噤声了。
直到曲瓷和陆沈白的背影,消失在水榭外面,晏蓉才慢吞吞咽下杯中最后一口酒,唇畔滑过一丝罂粟般的笑,轻声呢喃了句:“真可惜,本宫这人不爱成人之美,只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话罢,起身道:“本宫乏了,回宫吧。”
第40章 命案(捉虫) 刚好,我有件事情,也想……
一出后院,曲瓷便扶住陆沈白,急急道:“沈白,你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阿瓷……”
“你快吐出来啊!”曲瓷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以晏蓉的个性,她定然不可能这么就轻易放了他们,刚才那酒里——
曲瓷不敢细想,只觉后背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不断催促着陆沈白。
不远处有侍女走动,陆沈白不想惊动她们,便反手便将曲瓷揽进怀中,迅速覆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句话。
曲瓷身子倏忽间绷直,泪眼婆娑仰头看着陆沈白,又惊又喜道:“当真?!”
陆沈白笑着嗯了声,将袖子抬起来。
曲瓷从善如流摸上去,这才发现袖子内侧湿了一大片。
陆沈白酒量不好,但在官场上,同僚之间免不了要应酬,他躲酒已经躲得很熟稔了。
虽说晏蓉不至于这么明显在酒里下毒,但为了以防万一,刚才那酒他还是没喝。
曲瓷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刚才——”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狂躁的怒声打断了:“你们在干什么?”
曲瓷吓了一跳,回头,就见庆怀面容狰狞冲过来,怒骂道:“陆沈白,把你的爪子拿开!”
说着,还要伸手过来拉曲瓷。
“庆怀,你——”
“我与阿瓷是夫妻,我们做什么,同小侯爷有什么关系?”陆沈白冷冷出声,抱着曲瓷,躲开庆怀的手。
曲瓷被迫又贴近了陆沈白几分,微微仰头,便看到陆沈白绷紧的下颌骨。
心下一顿,沈白这是生气了?
庆怀见陆沈白闻言,非但没放开曲瓷,反倒又将人搂紧了几分,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先前,陆沈白死活不让自己和他们共乘马车,原来他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庆怀怒火中烧,难听的话张嘴就来:“上次阿瓷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与她这桩婚事,只是……”
“庆怀!”
曲瓷怒喝阻止,却还是迟了一步——
“你与她这桩婚事,只是一桩交易!!!”
庆怀尖锐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开来,聒噪的蝉,似乎也被震慑住了,瞬间安静下来。
骄阳烈烈,后院里一丝风也无。
庆怀吼完之后,瞬间就后悔了,尤其在看到,曲瓷和陆沈白同款血色消失殆尽的脸时,这悔意更盛。
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虽然后悔,但亦是覆水难收。
一时院中寂寂,花落无声。
“沈白。”曲瓷脸色发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陆沈白却先一步松开她,她心下猛地一悸,立刻反手攥住他的袖角。
陆沈白退后的动作一顿,垂眸,目光落在攥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上,然后又一寸寸上移,最终落在曲瓷脸上。
那里有惊惶,有不安,有欲言又止。
曲瓷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
可她现在脑子里很乱,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是在陆沈白抽身要走时,她几乎是本能的,攥住他的袖子。
她不想让他走。
但握住他的袖子,她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话,确实是她说过的,可那是以前,现在她,她——
正混沌之际,遥遥传来一声:“阿瓷。”
曲瓷循声望去,便见姚雨蓁呼啦带着一群人,正朝这边过来。
陆沈白眼脸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曲瓷怔愣间,蓦的察觉掌心一滑,她下意识想要再攥紧时,陆沈白却已抽走了衣袖,他淡淡道:“我去找叶君然。”
话落,头也不回的转身朝外走。
“沈白!”曲瓷想去追陆沈白,还未来得及走,便被姚雨蓁缠住了:“怎么了这是?瞧陆大人脸色不好?”
姚雨蓁明面上语气关切,实则却是一脸等着看笑话的表情。
“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曲瓷不想同姚雨蓁虚以为蛇,转身便走。
姚雨蓁自然不肯就这般放过她:“哎,阿瓷,你别走啊!”
说着,冲周遭几个侍女使眼色。
侍女会意,当即上前:“我们别院有大夫,陆夫人……”
话未说完,已被庆怀粗暴打断:“滚!”
庆怀面目狰狞拦在那里,侍女们呆若木鸡,一时不敢再动。
姚雨蓁想说话,但碍于庆怀的淫威,只得闭嘴了。
罗湘湘原本是在院门口等曲瓷的,但中途肚子疼的厉害,如厕回来正要往后院跑,远远就见前面过来两个人。
“阿——”
“庆怀,算我求你了,你别再跟着我了,行不行?”
罗湘湘张开的嘴,又立刻闭上了,狐疑看着前面的两个人。
庆怀似乎又惹曲瓷生气了,现在正在可怜巴巴道歉:“阿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庆怀,你让冷静一会儿,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