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的人每放一个牌子,感觉自己的心就跟着抖了一下。
旁听席原本就是几张桌子和凳子并排摆放,为了这些惹不起的人,讲堂甚至于专门划分出一个vip旁听席。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所有的人员都陆陆续续地进场,审判团的人显然是已经看完了材料,对于事情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孟高寒在美协常年担任留有一席之地,可以说在美协中,他拥有将近一半的话语权。审判团的人看完了材料,理应同孟高寒交流。
美协的小a朝着孟高寒微微倾身身子,小声地开口:孟老师,提交的材料我刚才全部看完了。钟嘉木抄袭这件事情的时间节点清晰,并且作画相似度可以说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这次的事件,应该可以说算是很简单的吧?
孟高寒坐在轮椅上,他的背挺地笔直,双手像是藏到了摊开的文件夹之下,他微微垂着头,睫毛微颤,灯光在他的眼帘落下了细碎的阴影。
小a没得到回应,试探着开口,孟老师?
孟高寒此时像是才坠落到了人间,抬头看着说话的人,怎么了?
小a在那一瞬间,像是被孟高寒身上的冷气的冻到了,他搓了搓手臂,接着才开口,刚才看了双方提交的证据材料,我感觉钟嘉木抄袭温岚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反转的余地吧?
如果是其他人,他肯定会说,这就是板子上钉钉子的事情,走走过场就差不多了。但是在孟高寒面前,他只是美协里一个小小地干事,难免底气不足。
我也不知道孟高寒答道:如果说,这件事情确实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被告方钟嘉木的材料中,会有几年前z市贵族高中涂鸦墙的照片,并且后面附上了详细的对比说明?
网络上不是有人扒吗?温岚就是在z市贵族高中上学,他在微博上也隐晦地承认,那副画就是他画的。
钟嘉木的材料就像是为了增加厚度而敷衍提交的一般。
孟高寒点点头,那到时候再问,你记得记一笔,这是个疑点。
*
此时已经是一点五十五分,该到的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
唯独被告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直播的摄像头已经开启,网友一看便看到了被告席那空无一人的座椅。
此时钟琉刚下飞机,他打来手机直播一看,就知道钟嘉木肯定是怂了。
他就不明白了,钟嘉木怂什么啊?
他提供的视频证据还不够充足吗?
钟琉一个不爽,就给钟嘉木打过去了电话。
此时钟嘉木正在学校某厕所内,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吓得他全身都跟着抖动了一下。
一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钟琉两字,钟嘉木就有将手机冲到马桶里面的冲动。
大脑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钟嘉木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钟嘉木战战兢兢地开口,哥啊,我现在正忙着呢,你给我打电话干嘛啊?
我直播里都没看到你的人,你到哪儿忙呢?
钟嘉木张口就来,我就是赶往地方的路上,这么忙的情况你还给我打电话。
钟琉状似松口,行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听到这话,钟嘉木刚松一口气,紧接着又听到钟琉的声音。
我现在正在z市的飞机场,我看到似乎提交材料你们都只提交了文字和图片?你给我一个审判那个啥孟老师的联系方式,我把视频传给他。
草。
钟嘉木觉得,他不能苟了。
他赶紧对钟琉表示所有资料已经传过去了,并且打包票他这次绝对很稳,没有任何问题。
一挂电话后,钟嘉木坐在卫生间里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污蔑,抑或什么脏水,钟嘉木早便习惯了。
听说那个钟嘉木是小三,他妈妈勾引的有妇之夫。
平时看钟嘉木对女生很好,你就知道了吧?海王就是一大移动空调,谁都能暖。
简直了,他上学是在污染学校吧?
那时候的钟嘉木,还能站起身,倚靠在课桌旁,懒懒讽刺,自己没本事,就在嫉妒别人,你们闲言碎语越多,不就代表我越有能力吗?
是啊,学生的任务是上学,钟嘉木同学的成绩很好,你们有时间嚼舌根还不如把练习册翻开做题。
钟嘉木一愣,而后转头看向帮自己说话的人。
面貌和声音早已模糊,连那人的表情都看不清,但是钟嘉木的心却随之跳动,耳尖通红。
然后,被眼尖的同学给发现了。
不会吧,钟嘉木居然这么纯情的吗?
钟嘉木居然喜欢那个人,这事儿我可得告诉朋友。
听说,钟嘉木有喜欢的人?
谁啊我天,那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该不会他们
若是简单的恶言恶语,钟嘉木早便习惯了。
偏偏那把刀扎下了心口最柔软的地方,鲜血淋漓地流淌。
他想,他应该去向那个人解释。但是又应该解释什么呢?说不喜欢吗?那难道不是掩耳盗铃一般的行为吗?
比起所谓的污水,这种暧昧的原罪更加让人难以洗清。
游戏中的母亲本就攀了高枝,现在视频一暴露出来
他可以当恶人,但是不愿将软弱示人。
那未免太狼狈了。
贺闻一直在门外等着,见钟嘉木出来,他问:准备好了?
钟嘉木看着贺闻,很是认真的点头,回道:准备好了。
抄不抄袭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把这件事情了解,绝对不能让这种视频流传出去!
*
讲堂正中央的数字时钟从一点五十九分变到了两点整,被告方的坐席依旧空无一人。
小a坐在审判团的位置,时不时地抬头瞟了一眼审判席上的孟高寒,很想要提醒需要进行倒计时了。
被告方如果在十分钟内未出席,那么将会开始材料比对,因为台上只有原告,被告方将很容易陷入被动。
时间已经过了,旁听席的人不免有些躁动,台下逐渐开始细细碎碎地讨论起来。
钟嘉木该不会是怕了吧?
估计是,看这么大的阵仗,一个学生,而且还是抄袭的人,怎么敢过来。
要我看就是做贼心虚,当初胆大敢抄袭,现在倒是不敢认了。
温岚坐在原告席上,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被告席,心里略有些小得意。
本人都不敢来,旁人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过了许久后,孟高寒抬起头,落下小锤,现在开始倒计时。
孟高寒话音刚落,讲堂后的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
钟嘉木脚步匆匆,径直奔向了被告席。
贺闻跟在其旁边,而后被学生会的人指引至vip旁听席位置。
待钟嘉木朝着审判席比了个ok的手势。
孟高寒落锤,现在审判开始,先请原告方陈述观点和证据。
温岚站起身,将《飞行员》的绘画时间、出品时间,和发现钟嘉木投稿抄袭的时间一一列了出来,而后分析作品抄袭的元素以及叠图的效果。
这些都是网络上传遍的东西,可以说是很难推翻的调色盘。
温岚说完后坐下,接着孟高寒宣布,请被告方陈述观点和证据。
钟嘉木看了眼温岚,接着懒懒抬手,是的,我抄了。
第19章
钟嘉木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唯求快点判决。
赶紧结案吧!
万一他哥真的赶到了现场,他就和奚星津说不清楚啦!
然而钟嘉木这句话一出,众人哗然。
大家怎么可能会想看这个!
死皮赖脸的解释呢?
撒泼打滚的抗拒呢?
我们要的巨型大瓜呢?
哪儿去了?!!!
最精彩的莫属vip旁听席的人的脸色。
易文柏坐在位置上,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是那双淡蓝色的眸子中划过一瞬的无措。他旁边的保镖迅速拿出帕子,擦掉杯口洒出的一点咖啡渍。
年玉原本露出温柔笑意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他原本以为钟嘉木会再努力一下,毕竟抄袭这个烙印打上之后,对于钟嘉木来说,是这辈子都洗不掉的东西。
鸟类被折掉羽翼,是会拼命挣扎的,所以他为此做了很多,却没想到一个都没有用上。
贺闻犹记得早上钟嘉木的变化,对于现在钟嘉木破罐子破摔地承认,倒显出一丝玩味。
明明他之前还在为洗清抄袭的嫌疑而东奔西走,后面似乎已经拿到了决定性的证据,但是却破罐子破摔的认了?
那么显然,对于钟嘉木来说,有比抄袭更加重要的事情。
奚星津则是一刻都忍不了了,明明钟嘉木是不可能抄袭的,为什么他会这么爽快的承认?
奚星津直接站起身,举起手,我有异议!
在那一瞬间,奚星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众人目光之下,奚星津像是带着火种而来的普罗米修斯,他身后扎着的红色短发也跟着熊熊燃烧了起来,我坚信,木哥是不可能抄袭的!
看到这一幕,钟嘉木几乎羞耻地想要捂住脸。
这究竟是什么魔幻场景?
钟嘉木艰难地看向孟高寒,法官,现在已经证据确凿,快落锤吧!
孟高寒看着他,眼中有百般思绪流转,但出口时却只能淡淡道出一句,此事确实存疑,对于双方提交的证据材料中,有几点我想询问双方意见。
听到这话,钟嘉木傻眼了。
双方提交的证据材料?
什么证据材料?
他不是什么都没有交吗?
孟高寒收回视线,理了理纯白的袖口,装作一副绝对公平正义的模样,被告方提交的材料证据中,有提到z市贵族高中的涂鸦墙,而涂鸦墙上的其中一幅画,与原告的《飞行员》和被告的《z》有多处相似的地方。
一提到涂鸦墙,温岚的脸色明显变了。
微博上的舆论,他靠着粉丝以及自身被扒出的信息,含混不清的糊弄过去了。
而孟高寒此时旧事重提,明显不是走过场那么简单。
温岚试探性地看向孟高寒,正巧对上了他的视线。
孟高寒眸中的寒意像是带着冰,直直刺向了温岚的心脏。
请问原告方,你和涂鸦墙上的画是否有关系,有的话又是何种关系?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觉得这应该是法官为了填补案卷信息的例行问题。
网上都传遍了,涂鸦墙的话就是温岚winkin大佬画的!
直播平台上时不允许发弹幕的,但是直播下确是可以事实刷新评论。
对于这一场景,评论很快便更新了出来。
【天啊,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我现在相信了,法官是公正的。】
【winkin大佬太不容易了。】
【就差winkin大佬承认,甩那个木狗一巴掌。】
【木狗真的是,那种我就是抄了的嚣张气焰,一定要给打回去!】
温岚冷汗直冒,他的手不由自主在颤抖。
明明钟嘉木都不追究了,这真的只是例行问题吗?
原告方?
温岚蓦然抬头,而后结结巴巴地应答道:啊,这个,是。
孟高寒继续逼问:请问是有何种关系?
温岚往旁听席上扫了一眼,然而坐在里面的年玉就像是一名普通的听众,没有给他任何的暗示。
孟高寒再次追问着,原告方,请问你和那副涂鸦墙上的话,是何种关系?
钟嘉木万万没想到,稳赢的温岚居然慌了。
他就不明白了,就回答一个我是那副画的作者,到底有什么难的呢?
钟嘉木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心里跟着干着急。
大哥你当时倒打一耙的勇气和魄力呢,怎么到这时候就怂了呢?
见温岚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钟嘉木急了,他帮着温岚回答。
孟老师,这问题有什么难的,温岚大佬和那幅画的关系,不就是他画的那幅画吗?
温岚听到钟嘉木说出温岚大佬四字,恍惚间像是在复健室中,听到的抄袭大佬。
他不想抄袭,他也想好好地画自己的画,但是
是吧?温岚。
钟嘉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如果不是这里不允许随便走动,钟嘉木恨不得走到温岚面前掰开他的嘴承认。
此时的温岚已经避无可避,他一咬牙答应了下来,是,是我画的。
【winkin大佬终于承认啦!】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winkin大佬承认的这么艰难?】
【这场景,有点诡异。】
【是不是要有反转了!】
【我觉得这气氛有点奇怪。】
听到温岚的应答,钟嘉木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紧接着,孟高寒又看向钟嘉木,请问被告方,是在何时看到涂鸦墙的那幅画?
钟嘉木对此显然是对答如流,网络上的时候吧?我刷微博玩的时候偶然看到的,然后偶然一次机会,看到了z大校庆海报大赛,我就抱着侥幸心理抄袭了这幅画。
说完话的钟嘉木以一种异常期待的目光看着孟高寒手上的小锤子,他就等孟高寒落锤,然后众人散场。
孟高寒显然并不买账,但是被告方,我看你提交的材料中,对于那副画的细节几乎是了如指掌,网络流传图中很多已经模糊掉的细节,你都写了进去。
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确,钟嘉木很确定自己之前写的材料,肯定是被谁给提交了上去。
钟嘉木几乎是以哀求的眼神看着孟高寒,我乱写的,真的,现在涂鸦墙都拆了,实际上那幅画是什么样的,除了作者本人,谁都不知道了。
孟高寒并没有看向钟嘉木,他一字一句道:作为法官,我有权利明确双方提交材料中每一条言论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