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闵韶抬起眸,纠杂深涌地看向那个人。
沉声道:“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太玄老祖似是笑了下,像极了以往慈爱纵容的模样,面容依旧清逸俊朗,却在如今的境况下偏多了几分邪佞。
“我不是说过了吗?傻孩子……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救世。”
“如今大局已定,只要再加上我们两个,世人皆可活命。”
“……”
他眼眸微瞥,轻轻看向那铜鼎。
“你可知道,这里面炼的是什么?”
“是魔灵。”他自问自答道。
“我寻了几个不错的魂魄来炼成主魔,以其为牢,蕴育出的魔气无穷无尽,一旦铜鼎破碎,世人皆会成魔,自此以后,将永世长活。”
太玄老祖看向地上的那些人,眸中闪着执拗的光。
“这些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如同被惊雷劈中,闵韶这才明白他所谓的救世,竟是让世人入魔,从此得以长生不老!
真是疯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与人缠斗过,太玄老祖好似受了伤,忽地拧起眉极重地咳了几声,连肩膀都在发颤,抬起手,用拇指抹掉了唇角的血迹。
但他好似半点也不介意闵韶看到,也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眉间舒展开,嗓音比方才更虚弱喑哑了些,无事发生似的,又继续道:“只不过……这个铜鼎还尚未彻底完成,只有依靠阵法才可维持。想让世人入魔的话,还差了两样东西。”
他眼眸看向闵韶,说出一句近乎癫狂的话:“就是你我的魂魄。”
闵韶紧盯着他,暗暗将剑握紧了。
太玄老祖却不紧不忙,因为受了伤,说话有些缓慢,望着那铜鼎淡淡道:“常人也许无法想象,我这辈子为了让世人再也不见生离死别,倾注了多少心血。我修成无情道,得以成魔永生,却无法让旁人也和我一样……就连你的天资,最后到底也叫我失望了。”
闵韶眸色微变,“无情道……乃是魔道?”
“正是。”太玄老祖谈及此,神色露出些惘然,略微叹了声,“只可惜,你当年只踏入了半脚,连无情道的门都未入,辜负了为师的期望。”他转眸道,“倘若你早些听我的话,将温玹杀了,也不至于忍受这么多年的反噬之苦,更不会在上一世拖累于我。你若是早些顺了我的意成魔,又何至于拖到今日呢?”
“……”闵韶没有理会他那些话,眸底渐渐染上厉色,低哑道,“所以这两世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的手笔?就连收我和温玹为徒,也是你的预谋?”
太玄老祖没有说话,只是淡漠的微挑了下唇,默认了。
的确,从上一世许多人的死,再到闵韶和温玹的重生,都是太玄老祖一手造成的。
那是他谋划了一生,将近百年的心血。
太玄老祖也曾是个魔修,只是他掩藏得比他人要好,在明面上归属正派,实则暗修魔道。魔道的道法偏激,看似比仙道要好修得多,可真正能得道的人却甚少。
大约是从仙道正式对魔道发起诛杀的那时起,太玄老祖便知魔道已前路无望,索性便卧薪尝胆,做了仙道中领头的那个人,带着无数正派弟子,诛杀道友,将魔道彻底消灭殆尽。
但他如今的举动并非是报复,而是真的从心底里崇尚魔道。
他认为世人愚钝,无法勘破魔道精髓,于是借着大战独揽下所有的魔道书册,藏于浮荒之巅,暗中钻研无情道。后来他凭借得天独厚的资质,当真成了魔,得以永生不老,却秉着让世人皆可长生的信念,布下这个耗费近百年的局。
单是这一世,血窟洞的邪阵、万相楼的火灾、灵山道的事故、祭塔大典上尧国的献礼,以及锁灵塔的三次异动……甚至就连炀国的灭亡,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想要炼成主魔并不容易,所以他设了一个很大的局,大到闵韶整整两世都没看清他的面目。
闵韶这才知道,他的师尊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
他兀地觉得可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最敬重仰慕的师尊,竟然是毁了他和温玹两世的人……
“所以,你与浮荒之巅的先祖,根本就是同一个,对么?”闵韶一步一步地向高台走过去,眼眸紧盯着他,剑尖拖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你利用我,利用温玹,利用那么多人……就是为了让世人入魔?这就是你所谓的救世救人?”
“是。”太玄老祖笑了笑,眼底凉飕飕的,“但我利用的不止是你们……”
“还有我自己。”
他森森地道。
“我说了,这铜鼎尚未完成,当中已经有了四只主魔,只差了你和我的魂魄。但我本身就已成魔,无需再炼,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只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