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青年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银色的长发长至腰际,每一根头发都显得晶莹剔透,头戴银色的发饰,身材修长,恍若从神话传说中走出的绝美精灵王子一般。
苍云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很帅了,但相较于这位而言……简直就是渣渣。
放在任何时代之中,这种男子都足够让全世界的女性疯狂追捧,为了他茶不思饭不想。
可稍微嫉妒一番之后,苍云立刻收起这种多余的心思,这里可是阿瓦隆之中,可不是寻常人都能入侵的,这名男子不论从气质还是外貌上看去,都绝非常人。
他给苍云的感觉,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压迫感,恍若惶然星空一般。
即便是大先天武者苍云也亲手崩死过一个,所以他无比确认,这名青年绝非天阶,而是……武宗。
武宗?虽然他的外貌与人类无比相似,可他并不是人类,那么只能是异族,问题是哪一族?魔族么?不可能,那群紫黑皮肤的种族不可能这名俊美。妖灵族?有可能,可从他外表上看不出一星半点的野兽气息。神族么?神族眉心有竖眼,可他没有。
答案很明显了,月人!
而月人的武宗仅有一人,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月人的皇者,月语的父亲,月皇!
月皇亲自来此?为何?为了杀自己?
也不是不可能,自己击毁了月人的要塞级战舰,逆转了地月战争的局势,他会动怒也是自然的。只不过,为什么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杀意,反而似乎有着一缕……善意?
苍云对于自己的第六感都感到莫名其妙,但微微一怔,他越过小径,行至月皇的身侧五米外,不逃也不闪避,直接将自己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恭敬的拱手道:“小子苍云,见过月皇前辈。”
青年没有理会苍云,手捧着鲜花,将花朵放在墓碑之前,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抬起头来,转眼看向了苍云,他的眼睛很漂亮,但视线沧桑,眼角微微凹陷,恍若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智者。
“你不逃么?”月皇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你不怕我么?”
“怕,但怕不代表需要逃走,如果您要杀我,刚刚就已经动手了。”苍云回答的很是从容:“而且您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应该也不只是为了杀我而来。”
“那你认为,我为什么而来?”月皇反问。
“愚王?月语?”
“对,也不对。”月皇伸出手摸了摸墓碑,视线好似洞穿了千古的时光:“我的确是为了祭奠他而来,也是为了我的女儿而来,但更多的是为了见你一面。”
“我?”苍云愕然,干笑了一声:“我一个小人物至于您这么关注么?”
“小人物?”月皇戏谑道:“江云神武,江家之子,文武八家少主,阎魔殇的学弟,史上最年轻的地阶巅峰武者,击破月人舰队的英雄人物,不论哪一者跟‘小’字没有任何关联啊,别说是我,即便是魔帝、妖帝也应该早就注意到你了。”
“我倒宁愿没人关注我。”苍云嘀咕了一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这些老怪物惦记的人没几个能善终的。
月皇闻言,更是失笑:“你真是与江别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认识老头子?”苍云惊异道。
“自然认识,而且很早前就认识了。”月皇露出了缅怀之色:“想当年的四圣祭礼,他也是带着我去观礼过,亲手抱得美人归的场景至今难以忘怀,也算是一个忘年之交了吧。”
苍云内心一万个卧槽,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就敢把月皇带入自己老家里去?真是胆大包天。
“他是人杰,你更是,你们两人也算是一脉相承了。”月皇接着道:“想当年,我跟‘愚王’的会见,也是他在其中帮忙的,第三次的地月战争的真正辛密,你想知道么?”
苍云呼吸加快了些许,重重的点头:“愿闻其详!”
“当年的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场戏,一场闹剧而已。”月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差点灭绝人族的惨烈战争,贬低为了‘闹剧’:“不仅仅只是第三次地月战争,从第一次之后的地月战争之后,至今为止,都是闹剧,都是被排演好的剧本。”
“在第三次地月战争之中,一共有三个重要的角色——愚蠢的王者,无情的侵略者,逆转的勇绝者。”
“王者和侵略者经过交谈,扮演一场闹剧,在万众瞩目之下,以一者的惨败告终,侵略者大军压境,将人类退入绝境之中,在这危急无比的时刻,出现了逆转的勇绝之人,她以微薄的个人之力,逼退侵略者,强行终结这次的战争,让人族重新苟延残喘。”
“战争结束之后,王者成为愚王,侵略者树立威信,勇绝者成就军神之名。”
“这就是真相。”
这就是真相?地月战争只是一场闹剧?阎帅的不世战功也只是计算中的产物?
一瞬间苍云的三观有了即将崩塌的前兆,他分外不解道:“为什么?这怎么会是一场闹剧?阎帅明明……还有您也是……这说不通啊。”
“有什么说不通的?”月皇笑了:“我现在不杀你,你认为是为什么?是因为你是月语所深爱的人,是因为你是江别离的养子,是因为你是阎魔殇的学弟,是因为你给愚王立了墓碑?”
“不,都不是。”苍云深深吸了口气,这些理由,根本不足以构成对方不杀自己的理由,真正的皇者无情冰冷,只有帝国的利益才是永恒,自己这么大的威胁,若是放在妖帝、魔帝身前,早就死了千万次……那为什么月皇此刻不杀他?还如此和善的跟他交谈?
联想这所有的一切,将线索串联起来,苍云只得到了一个结论。
“你根本没打算杀我……不,不止如此,甚至是在希望我快一些成长起来?您与阎魔殇学姐一样!”苍云心头狂震,好似梦呓:“月人,不是,人族之敌。”
是的,月人不是人族的敌人。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地月战争经过了那么久,但月人却始终没有给予人类毁灭性的打击,即便他们虎视眈眈了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也从未在人类发展的过程之中便将萌芽扼杀掉,而是默默等待着人类的力量种子成长起来,与其说是侵略者,不如说是……守望者。
月皇欣然一笑:“你终于明白了么,阎魔殇一直不愿告诉你,是因为她太过于希望去保护你,可对于我们而言,时间已经不足够,继续让你迷糊下去也不是好事,必须让你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
“月人是第二世代残留的生物,在那没有神的时代里,世界是黑暗的,直至后来发现了人族。人族渺小,脆弱,但却具有其他种族不具备的成长性,从那时起,月人便决定去培育人类,让人族继承逝去的神灵的意志,纵横星空,替第二世代毁灭的诸神复仇。”
他长叹一声:“多少年来,月人将自己打磨成了一柄锋利的刀刃,时刻警示着人类不能停滞脚步,不断发展,不断革新……对我们而言,人类就像是先祖们栽培下来的一颗种子,我们守望着它,希望它能早早发芽,早早成长为参天大树,可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其中发生了两次巨大的意外。”
“第一次,是第二世代结束之后,第三世代来临的时刻,那时候的人族就如同经过了促进剂长大的孩子,力量过度膨胀,却无法自控,狂妄自大,以为天地间已经没有能阻拦自己的人物,那样的人族必将成为众矢之的……霸王和汉高祖预见了这一点,没有武宗级别的战力,人类终究只是待宰的羔羊,所以他们也导演了一场好戏,骗过了整个世界,让人类重新归于地星,蛰伏起来,在月人看护之下,选择更加稳妥的成长之路。”
“虞姬毒死霸王,只是骗局?”苍云声音干涩。
“是的,霸王早已身受重创,活不过十年,他选择了自我了断,月人公主虞姬背负起了整个罪责,随后自刎随霸王而去,汉高祖率领人族重回地星蛰伏……月人也因为虞姬的‘伟大功绩’而成为了异族的看门犬,看守着人族,可实际而言,我们从来都是守望者,替人类抵御下异族的践踏和侵略,默默守护着你们的成长。”
“月人居然是人族的保护伞。”苍云连苦笑都无法继续了。
“我们将自己扮演为恶人,去警示人族,将自己当打磨成刀锋,去磨砺人类,通过战争的方式,去纠正人族所走过的错误道路,直至有一天,人类将月人征服,他们便拥有能够问鼎星空,抵抗异族侵略的力量,终有一日,他们能征服异族,成为星空下的唯一主宰。”
月皇感叹道:“事实证明,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江玄龙阙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契机,他是第一个愿意对月人发动战争的人,这让我们很惊喜——我们需要培育的是一个纵横星空的种族,而不是一个拥有奴性的种族,一件单纯兵器。”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江玄最终还是得知了这一切,他很是后悔,对于亲手将月夜见击成重创,害的他陨落深感自责和惋惜。”
苍云心头一动,他突然想起,江玄曾经说过,希望苍云能代替他去月人陵墓前,对月夜见说一句对不起,那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真的是,好大的骗局啊!
从第二世代结束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骗局,所有的一切都是善意的谎言,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更远处的未来,都是为了人族的崛起。
为此,花费了万年时光,逝去了几千亿的生命,毁灭了两个种族间的信任。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么……”苍云低声道:“这代价……真的是太沉重了。”
【作者题外话】:从开头骗到结尾,我也是够拼的啊……是不是有一种三观被刷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