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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青青,现在听起来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没传出缘由就出了府,若禾自然也想不明白这事,不过说起这内院管家,她也是想做的,得多找机会磨练自己才好。
  高门大院里的丫鬟也分三六九等,能熬到管家的算是少数。
  想要做到一等丫鬟,除了主子的宠爱,也需要自己能担事,处理府中的一些事务。
  眼下宋梁成还没有成为国公爷,若禾也不能放弃往上爬的努力。
  正逢宋国公的生日,她便主动代表庭霜院去帮忙。一来是彰显宋梁成对兄长的生辰重视,二来嘛,若禾自己也想学习人家如何管理府中事务,为自己的将来积累些经验。
  因为初到时帮了被鱼刺卡到的宋建邺,宋吉夫妇对若禾的第一印象很好,也觉得这丫鬟机灵,便将迎客的事交给她做。
  宋梁成与余氏冯氏不对付,但同他的大哥哥宋吉没什么私人恩怨,表面上也算得兄友弟恭,宋吉生辰,他也要出面帮衬,不好落了自己大哥的面子。
  生辰当天,宋国公府门前张灯结彩。
  宋吉身体不便,由孙氏代替在门外迎客,而后由丫鬟带客人进门。
  在门口迎客,若禾见到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小将军萧骁、翊王赵戊,还有那个让她捡箭的白湘湘小姐、老国公宋义的至交张家夫妻和他们的女儿张淑贤,都是贵客。
  待他们一一进门后,不远处走来一对夫妇,让若禾眼前一亮。
  只见那郎君抬手扶娘子下马车,两个人一阵调笑,而后携手走来,郎君身着墨绿色宽袖,娘子身着淡紫色衣裙,两人站在一起颇有种幽兰逢春的气息。
  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那便是孟家夫妇,国公府的二姑娘宋兰和姑爷孟贺然。
  看到是他们,若禾心底欢喜。
  前世宋兰待她是极好的,两人以姐妹相称,情真意切,只可惜宋兰早早的就嫁出去,很少在府中能看见她。
  孟贺然是城中金吾卫的将领,为人有些憨直,但心地善良,尽忠职守。他的职位比宋梁成低一级,同宋梁成的关系也不错。
  日后还会相见,不如趁此机会在二人面前混个面熟。
  若禾主动上前。
  可天不随人愿,孙氏拉着宋兰与孟贺然聊了很久,而后叫自己的贴身侍女引两人进门,若禾都没能多看上两眼。
  没等她觉得可惜,又来了一辆马车。
  一旁的家丁高声喊道,“沈家老夫人与沈少爷到——”
  沈。
  一听到这个姓氏,若禾忍不住抖三抖,头也不自觉的垂下,不敢看前方走来的人。
  可是听到男子柔和的声音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去,正撞进了他温柔的眼中——真是一段孽缘。
  前世若禾十五岁入国公府,十六岁时情窦初开,可惜眼睛整日落在宋梁成身上,眼光都被养高了,一般的世家子弟她根本看不上眼,却在机缘巧合之下,与沈家公子沈节看对了眼。
  那时她什么都不懂,有宋梁成的庇护,什么都不用操心,妥妥就是一个无能又蠢笨的娇小姐。
  懵懂之中,也曾为了沈节去买诗画,为了他去摘三月的花。
  可沈节对她却渐渐没有了初见时的温柔情意,短短几个月便不再同她来往,后来在宋梁成的劝解下,若禾才慢慢放下了这段青涩的感情。
  虽然她知道沈节并不喜欢她,但现在,只眼前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前世初见的时候。
  若禾不知情爱为何物,潜意识中竟然觉得若是能与沈节再续前世之缘,即便只是短暂的几个月,宋梁成会不会因此知难而退,不再对她抱有那样的心意。
  真应了她心中所想,孙氏同母子二人短暂寒暄过后,便让若禾引路带他们入府。
  初次看到小丫鬟,沈节眼前一亮。
  那小丫鬟低着头的时候露出一只染了粉色的耳朵,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撞时,沈节不禁在心底发出赞叹,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肤如凝脂,螓首蛾眉,身段娇柔可爱,面若桃花,微笑时脸上便多出两个小梨涡。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不笑时盈着水光,灵动可人,微笑时便随着脸上勾起的弧度闪着光,书中所写“巧笑倩兮,美目眇兮”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他在宫中做文职,竟然从没见过有如此姿色的女子,身材窈窕,腰身细致不盈一握,只站在人群中,都叫旁人自惭形秽,以至于他错以为这是宋家的姑娘。
  若禾带着沈氏母子入府,后头还跟着两个沈家的仆人。
  她不敢抬头看沈节,生怕她的目光暴露了自己的心。孰不知沈节的目光毫无顾忌地落在她身上,已经打量了很久。
  沈节这并非君子的作为,引得了沈老夫人的注意。
  自己的儿子哪儿都好,只一点,好美色。圣人书读的多了便总要憧憬那些个诗情画意,眼下竟然对这个不知名的丫鬟动了心思。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偷偷拍了下沈节的手背,这才叫他的目光收敛一些。
  忐忑着将沈氏母子带进院中,宴席还未开始,女眷们便在院中聊天,男子们都在前院,同宋吉道贺。
  若禾将他们带到后,不做过多停留,转身要回府门那里。
  虽然想着利用沈节来让宋梁成放弃对她的喜欢,但真的要那么做,她却没了胆量。
  虽然是十五岁的肉身,但她已经二十岁了,看待男女之情早已经不是起初那种朦胧的爱恋。虽然自己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但她对沈节的喜欢,应当不真。
  今日见的人多了,脑子里想的也多。
  若禾敲敲脑袋,让自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做事,不能给宋梁成丢了脸面。
  鼓足力气,从前院走过,到府门外。
  前院凉亭中。
  三个青年男子围坐在石桌边。
  赵戊与宋梁成各执黑白子对弈,萧骁围观,判定胜负。
  捻起棋子,赵戊的视野中多了一抹亮眼的粉色,他的余光从若禾身上略过,直到那小丫鬟的身影消失在园门外。
  夜猎之时,他看到宋梁成将射箭赢来的彩头随手便送给了那丫鬟。
  宋三并不是一个好人,没有必要对一个下人那么用心,赵戊只简单地一猜想便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说来也奇怪,宋梁成不近女色,赵戊原本想送给几个侍妾给宋梁成,可惜这宋三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连看都没看就坚决地拒绝了。
  叫他白费了一番心思。
  赵戊是留在卞京的王爷,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不足小觑,他也对自己的未来很有信心,只是缺少了一点。
  他需要一个忠心于自己的武将。
  同为庶子的宋梁成是他最好的选择。
  刚开始两人合作默契,不露痕迹,平日谈话聊天也处处投机。有了宋梁成相助,赵戊在朝堂之上是如鱼得水,也深得父皇器重,总算扳回一成。
  只是宋梁成去了一趟柳州,回来后便对他多了几分疏离感。
  渐渐的,宋梁成不再对他言听计从,也时常规劝他几句,装的像个好人似的。前后态度变化细微,但敏感的赵戊还是能够察觉到他在慢慢远离自己。
  若要说宋梁成真有什么变化,便是身边多了那个小丫鬟。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难不成宋梁成是遇到了他命定的女子,想要重回正道?
  赵戊捏着棋子深思,心道属实不该。若是宋梁成真的属意那个女子,必会将她收在身边做侍妾,而不是做一个要做粗活的丫鬟。
  其中必有深意。
  想到这里,赵戊落下一子,出言道:“宋三,说起来,再过几日便是本王的生辰了,你没有什么要送给本王的吗?”
  “若是贺礼,殿下生辰当日,宋某自然会双手奉上。”
  “可眼下,本王想同你讨一样东西。”
  宋梁成抬眼看他,赵戊自信满满的看着他,眼中满是试探的意味。
  按定白子,宋梁成面不改色,自己一无血亲,二无密友,没什么能被赵戊要挟的。
  看他镇静从容,赵戊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笑意,出言吐语,连一旁的萧骁都惊住了。
  他说,“本王想要你身边那个丫鬟。”
  话音刚落,宋梁成的白子还未按到棋盘便落了下去,在木质的棋盘上摇晃两下才稳住,白子的主人只愣了片刻便恢复如常,并不急着回答翊王的要求。
  “殿下还是先把这盘棋下完吧。”
  原本是好好的下一盘棋,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萧骁看不透两人之间的博弈,也出言调解,“还是先下棋吧,这下棋的精妙之处,我也想学习一番。”
  赵戊轻笑道。
  “宋三,你的心乱了。”
  藏在身边的弱点被他找到,这盘棋,宋梁成还能赢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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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在背若禾救下的那一夜, 宋梁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虚幻飘渺,但他像真经历过那样的人生一般,随后几个月也会偶尔梦到那些片段。
  有他一个人的艰辛无助, 有他厌恶的虚伪亲人,还有那个从未正果果眼看过他的父亲, 以及那个将所有的不幸归咎到他身上的娘亲。比起梦中的富贵荣华、大权在握, 宋梁成对这些记忆更加深刻。
  因为他现在仍旧处在这个阴影中, 始终没能逃脱宋家。
  但梦中也不全都是大悲大喜,黑与白的分界线上,有个小姑娘走在正中间的石子小路上, 蹦蹦跳跳朝他跑过来,她明媚的微笑是宋梁成梦中唯一的色彩。
  可他没能护住那个女子。
  梦中的他听信了赵戊的哄骗,将若禾嫁给他做妾。两人大婚当晚, 赵戊便污蔑他造反, 害他性命的同时, 也逼死了若禾。
  每天从梦中醒来,宋梁成都劝自己那只是梦,但那些细致入微的情感,梦境与现实重合的瞬间, 都叫他无法忽视。
  于是他格外的珍惜若禾, 亦与翊王慢慢拉开距离。
  本以为那只是个带有警示性的梦, 没想到赵戊在他面前说出了同梦里一模一样的话。
  “那丫鬟贱民出身,就算嫁个富户都算高攀, 何不嫁给我做个侍妾, 日后有了孩子,也能挣得一个名分,飞上枝头。”连诱骗他的理由都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 他不会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