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求生的意愿在每一个人心头敲响了警钟,新人类收回自己看向世界的好奇眼神,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直面自然最原始的挑战,而自那一天至此时,已经又过去了近二十年。
新人类成功地在世界各地活了下来,而现在,距离神最近的一批人终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当所有资料全都展示完毕后,陶子苏轻声问道:“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了吗?”
一时寂静。
所有人都被自己看到的一切惊到,呆呆地忘记了回答,陶子苏耐心地等待他们回应,许久之后终于听到有人道:“知道了。”
陶子苏的存在不是为了让降神部落过得更好,而是为了人类文明能够延续,让新人类能重建昔日人类的辉煌,因此他要保护每一个人。
众人渐渐回过神来,良久赵甲终于思考清楚了一切,继续问道:“所以神一定要同另两个部落谈判,是为了避免不应该的伤亡?”
“是。”
钱乙急道:“可是神,你完全不需要自己去啊!”
陶子苏偏过头轻轻一笑,有些无奈般说道:“小乙,除了我,还有谁能说服他们呢?”
钱乙呆住。
“王霸部落有巨型蜥蜴,而蜥蜴的战斗力远非人力能及,即使我们有如此多的新技术,依旧难以确保胜利,另外三个部落必然认为他们必胜,在这样的情况下谈判根本无法进行。”陶子苏叹道。
钱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无话可说,嗫嚅着嘴唇陷入了沉默。
迷宪终于再度开口,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你准备怎么说服他们?”
陶子苏反握住迷宪的手,答道:“王霸许诺给另两个部落的是降神部落的领地,而我要通过谈判告诉他们,我能给他们比领地更好的东西。”
所有人都看着陶子苏,在人群目光的焦点中,陶子苏道:“我只身去另两个部落,是为了给他们开启系统,系统一旦开启,他们就会意识到系统的益处远超过领地,即使他们不因此选择跟随我,也将受到我的控制。”
赵甲道:“那也可以让迷宪去保护你。”
陶子苏苦笑道:“不存在什么保护的,这一去我就是赌一把,若我在他们耐心耗尽之前开启了系统,那我的谈判就成功了,而若是开启失败,另两个部落必定会杀了我向王霸邀功,即使迷宪去了,也不过是多死一个人罢了。”
迷宪脱口而出道:“那我就陪你去死。”
陶子苏伸手抵住额头,过度思虑让他的头隐隐作痛,他低低道:“宪宪你别这样。”
陶子苏的声音极低,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一般,迷宪抿着嘴唇与他僵持良久,终于在看到陶子苏苍白的面色后退了一步,泄气般叹了一声,伸手在陶子苏头顶按摩起来。
边按摩,迷宪边强调道:“如果你出事,我一定不会独活,一定第一时间去寻死,你已经丢下我一次了,我不能再接受第二次被丢下。”
陶子苏默然。
第一次丢下迷宪时他的先天疾病让他别无选择,现在他却并非如此,他突然意识到再一次让迷宪独活过于残忍,终于松口道:“那我们一起,大不了最终死在一起。”
迷宪终于露出了笑容。
赵甲却打断道:“神,我觉得你不能直接去另两个部落进行谈判,这样的手段过于柔和,难以向他们展示威严,我们必须展示自己的力量,才能确保你与迷宪深入敌营时依旧安全。”
陶子苏挑眉,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先请另两个部落的首领带人来这里参观一番,让他们明白我们有与王霸的巨型蜥蜴作战的能力,只是不愿意大动干戈,然后再让您与迷宪前去谈判与开启系统,这样若开启成功,自然可以联手去攻打王霸,即使开启失败,另两个部落担心被我们报复,也会思量一番是否动杀手。”
陶子苏心思瞬间敞亮,他颔首道:“有道理,就这么做吧。”
赵甲咧嘴露出个邪气的笑容,应道:“神你放心,我一定让另两个部落的首领对这次来访记忆深刻,不敢轻易伤到您。”
陶子苏看着赵甲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心情却轻松了许多,他原本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接受迷宪的按摩,感到头部的疼痛渐渐散去后,陶子苏站起身,对众人道:“那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先准备迎接部落首领来访。”
众人意识到事情没有最初以为的那么严峻,立即四散开来,脑子里却都在思考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以及要如何震慑另两个部落。
陶子苏看着众人四散开来,终于略微松懈自己紧绷的神经,然后转身看着迷宪。
少年人纯黑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与陶子苏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不同,迷宪现在已经很少露出懵懂茫然的神情,那双眼眸深邃得如同一口井,又像是广阔宇宙中深远的背景色。
陶子苏从这双眼眸中看出些熟悉的感觉,他不明原因的心中略微发毛,掩饰般清清嗓子,对迷宪道:“想要只身去另两个部落是我的不对,我只想到了要保护你,却忘记了你不想再一个人。”
迷宪面上的肌肉崩得极紧,他很少在陶子苏面前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他开口道:“你明明同我说过所有事都不会隐瞒我,要同我一起承担。”
陶子苏懊恼地揉揉头发,叹道:“是我的错,我保证不会再犯,好吗?”
陶子苏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犯的错误,在迷宪说他已经被丢下一次时,陶子苏就明白了迷宪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生命或是人类文明的延续,而从来都只有他。
迷宪穿越数百年时光追随他而来,他却险些将迷宪再度抛下,陶子苏略一回想也觉得自己行事过于不妥,恨不得能穿越回几十分钟前提醒自己一番。他想到了部落想到了全人类想到了迷宪的安危,唯独没有想到他给迷宪的,对方是否想要。
陶子苏越想越觉得懊恼,他甚至还因为此事违背了之前对迷宪的誓言,只怕在迷宪心里信誉值已经濒临破产。
陶子苏诚恳地看着迷宪,认真道:“你相信我,我今后绝不会再孤身犯险,今后我们两个同生共死,任何一个都不再丢下另一个,好不好?”
迷宪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许,他转而问道:“过去的那些记忆,我要怎样才能想起来?”
陶子苏一愣,他没有想到迷宪竟然问这件事,过了片刻才答道:“等你成年之后再进行一次记忆传承就可以想起来,但是何时传承你自己决定。”
迷宪沉默良久,他其实并不想要传承记忆,因为他看到陶子苏资料中的那个迷宪,只觉得陌生。
十七年来,他始终是部落的勇者,甚至一度被部落中人称为小傻子,他难以想象自己原来曾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而因为陌生,他畏惧变成陶子苏记忆中的那个人。
他只觉得若是变成陶子苏记忆中的迷宪,那么现在的他就会被抹杀,他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只是看着陶子苏的眼神,他又很清楚对方期待他的变化。
迷宪心中一阵惶惶,他突然叫住陶子苏:“桃子,你喜欢我吗?我明明与曾经的我那么不同。”
陶子苏浅笑道:“当然是喜欢的啊,你不是曾问过我这个问题吗?答案是你就是你,无论你是聪明绝顶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我都喜欢。”
迷宪抿着嘴唇,他难以形容自己心中的不安,在陶子苏眼中现在的他只是失忆,但在他自己的眼中,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与曾经的那个人有着巨大的不同。
迷宪深呼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郁结尽数叹出去,才对陶子苏道:“那就好。”
陶子苏看到迷宪笑的勉强,隐约才道对方在想什么,劝道:“别太在意这件事啦,时间还早,何必过早纠结于此。”
迷宪点头应声,终于同陶子苏一起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