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化妆镜里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的柳正儒,继续说道:我今天可能回去要晚一点,你自己回去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夜晚开车要小心。
话虽这么说,白辉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充满了期待。
他停下卸妆的动作,转过身面对着柳正儒。
听到这个消息,柳正儒怔愣了一下。他本想着今晚能够跟白辉一起回家、一起跨年。
可现在已经九点多了,白辉要去参加酒会,等回家的时候很大可能就已经跨好年了。
这会儿柳正儒虽然待在后台,却也能听到外面会场人声鼎沸的,晚会结束后大家都在陆续离场,指不定他等下走出去就会碰到那个陈少。
一想到他,柳正儒心里就不免有些烦躁。
他看向白辉,主动问道:酒会我能去参加吗?
白辉求之不得,当下便笑开了:好呀,一起去。柳正儒不喜欢热闹,他还担心自己冒然邀请会让人不悦,现在柳正儒主动提出来了,他高兴都来不及。
来参加酒会的大部分都是社团和学生会里主要的干事、部长级及以上的学生。新年晚会面对的是全校师生,有院校领导在,同学们也不能完全放开,这会儿另外举办个酒会,年轻人放松放松喝喝酒,气氛就活跃了不少。
俩人入场的时候大家正玩着什么游戏,众人都聚集在看台下面。柳正儒不太想过去参与,便从侍者那边拿了杯酒,一边喝着一边看看看情况。
白辉前面卸了妆还没来得及拿水洗把脸,来了晚会现场就先去厕所洗脸了。
他回来的时候游戏刚好结束,众人还没散开,他就被校学生会主席眼尖地给发现了,当下便穿过人群找到他,拉着白辉说要去带他跟其他人见面。
白辉放心不下柳正儒一个人待着,跟主席说了一声,要先去跟柳正儒报备一下。
柳正儒也听白辉说起过主席,见状便笑着让白辉跟人走、不用管他。
白辉心里仍有些不放心,牵着柳正儒的手将人带到了角落,将他手里新的酒杯放到边上,握着柳正儒的手认真叮嘱:不要喝太多,我很快就回来。
柳正儒酒量不好,喝个两三杯红酒就要倒了,他自己也清楚这个情况,所以这么老半天了才喝了一杯,手上这杯新拿的都还没啜过一口。
他点了点头,模样异常地乖巧。
看着柳正儒的样子,白辉就知道自己说晚了,柳正儒已经有些醉了。他这会儿安安静静地抬头看着白辉,眼睛一眨不眨的,白瓷般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精致端正的五官这会儿都显示着我很乖这三个字,看着柳正儒这个样子,白辉心里痒痒的。
可时机不对,周围也没有什么坐的位置,休息室离这边又有些远,白辉只好又重复说了几遍不需多喝酒,这才准备走。
可他刚一转身,手就被人拽住了。
柳正儒拉着他的手,把人再次拉到自己面前,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给白辉擦着额角。
他声线本来清冷平静,这会儿喝了酒声音竟是让白辉听出些软软绵绵的意思:你脸上还有水没擦干净。
白辉的眼神逐渐炙热了起来,他的手还被人拉着,对方做手术的手竟意外的柔软细腻,掌心的温热传到白辉手上,迅速又完全地传递到他的心脏。
他甚至想现在就牵着柳正儒的手离开酒会。
擦好了。柳正儒对他的眼神毫无察觉,看着白辉已经清爽的脸,他收好手帕,眉眼弯弯地笑着,就像是完成老师任务的小朋友,仰着头讨要表扬,笑得灿烂又可爱。
白辉被柳正儒这个样子萌得不行,点点头,说出口的声音因为忍耐而有些沙哑:很棒。
得到表扬的柳正儒很开心,伸手拿过边上的酒又准备喝一口,白辉见状赶紧给人拦着。
哟,这不是柳家四少吗?
俩人闹着的时候,一个轻佻的声音硬生生地插进白辉和柳正儒之间。
柳正儒抬头看去,他虽然有些醉,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一看这人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看到柳正儒不悦的样子,那人冷笑一声:我想您刚刚干什么躲我呢,敢情是要来这儿私会啊。
柳正儒心生不悦,沉声回道:陈少,话不要乱说。
陈少身边还跟着几个年轻人,他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似的,转头跟身边的人笑着说:看看,我还以为这位被名门柳家赶出去的四公子要没脸见人,没想这会儿反倒是神气地会唬人儿了。
他看着柳正儒,嘲讽地笑了起来。
白辉将柳正儒拉到自己身后,神色冰冷,眼神锐利地看向陈少:你是什么人,这里是我们社团酒会。向他道歉。
陈少冷哼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跟柳小四认识的时候,还没有你。
他看着安静站在白辉身后的柳正儒,对方离开北京的时候还是个不满18岁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柳小四成熟了不少,人也变得更加俊美帅气,甚至他之前晚上第一眼见到人的时候,都有些认不出来。
陈少以为柳小四不会接近任何人。
从小到大,柳小四跟那些殷勤谄媚的人不一样,他从来都不讨好他们,即便是一起的活动,柳小四也一直游离在他们之外。
但就在刚刚,他清楚地看到柳小四跟这个男人亲密相处的画面。
原来在他们面前的清高,都是装的。
柳正儒脸色也不好,他实在是不想对上陈少。以前在北京的时候,陈少就会一直给他找茬,难缠得很。
他离开北京这么多年了,本以为那些旧事都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陈少对他还是这么耿耿于怀,柳正儒实在是想不通。
他瞥了一眼陈少,眼底的冷漠淡然更是往陈少的愤怒上添加了一把火。
见柳正儒没什么反应,陈少愈发放肆了起来,他扬声道:不是说好拿了钱就滚蛋的吗?当初是谁要死要活地说要离开柳家来着?他轻笑一声:不就是你和你妈吗?怎么,这会儿钱用完了又想回来捞一把吗?
他转头鄙夷地打量了一眼白辉:徐正奚出国了,你就换了口味,拿着柳家的钱养了个小狼狗吗?我还以为你跟你妈一样,只喜欢找有钱有势的人
话音未落,一杯红酒就朝他迎面泼了过去。
场面一瞬间寂静了下来,酒会里的其他人纷纷投来疑惑又好奇的目光。
柳正儒放下酒杯,单手撑在桌子上,看着陈少衣服上的红酒渍,他心情还有些难以平静。
白辉还想上前跟人理论一番,却被身侧的人按住了手。
柳正儒轻轻摇了摇头,低着声对白辉说:我醉了,陪我回去吧。
听到柳正儒这么说,白辉赶紧将人护在怀里往外走去。转角处,他扭头看了一眼陈少,眼里的阴狠暴戾让抬头撞上的陈少冷不丁一愣。
陈少脱下西装外套,烦躁地扔到给自己擦衣服的人头上,跟着人准备跑过去。可场内来往走动的人较多,等他拨开人群之后,柳正儒和白辉的身影早就已经不见了。
看热闹的人们也反映了过来,三三俩俩聚在一起开始窸窸窣窣地讨论了起来:
刚走的不是白辉吗?泼酒的是谁啊?
听说是白辉哥哥还是朋友的。居然敢泼赞助商一脸酒!
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看那个赞助商不满了,什么陈少,人模狗样趾高气昂的,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的样子。
你声音轻点,别被听到了。
我才不怕呢不过刚刚白辉他哥那一下泼酒可真帅啊!看着那个陈少满身红酒渍的样子我就觉得解气!
对啊对啊,太帅了,我看到他的侧脸了,长得也超好看啊啊!
听着其他人的小声的讨论,陈少更烦躁了,他眼角瞥到柳正儒刚刚泼的酒杯,拿起便用力往地上一砸。
玻璃砸地发出巨大的脆响,地面上满是飞溅开的玻璃碎屑。
陈少朝众人大骂一声:看你妈啊看!
他踢了一脚桌子,气愤地往外大步离去。
第71章
白辉甚至是被柳正儒拉着匆忙离开的。
柳正儒这会儿情绪不稳,脚步也有些踉跄,陈少气不过,这会儿肯定在外面堵着他。
俩人这会儿出去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感受着撑在自己身上微微发颤的手,白辉心里有些焦急。
柳正儒找工作人员给开了一间休息室,拉着白辉进去。
他在沙发上坐下,柔软的沙发让身体微微凹陷。今天陈少说的那一番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撕开了他一直尘封的伤口。旧伤破裂,远比新伤还要令人生疼,让他在大庭广众下血流不止。
他将头埋进手心,禁锢着自己,一言不发。
这还是白辉第一次看到柳正儒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改怎么办,只能静静地陪着柳正儒。
白辉蹲在柳正儒面前,刚想伸出手去安慰,不想柳正儒就突然抬起了头。
白辉手上的动作一时间停在那里,柳正儒仰着头,眼眶发红,脸上不知道是因为酒劲还是因为哭过也跟着红红的,本来白玉般小巧的鼻尖此刻也泛起红色。
正儒哭了吗?
那个人到底是谁?像是认识柳正儒的样子,却过来侮辱人。难道是以前的亲戚吗?
正儒一直不提过去的事情,他唯一知道的也只有正儒去世的母亲,难道是父亲那边的亲戚吗?
看着柳正儒这个样子,白辉心疼得不得了,手也不由自主地想伸过去将人抱住。
柳正儒看向白辉眼里,伸手紧紧抓着白辉的手: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白辉一听,立即就着两人牵着的手在柳正儒身边坐下。他靠近柳正儒,甚至还能感受到柳正儒身上的微微颤抖,柳正儒冰凉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握着,可不管他手心温度有多高,柳正儒手却还是像冰块一般。
白辉低头看去,便能看到柳正儒正低着头,露出一截白嫩细腻的颈后皮肤,身上的西装也因为之前那番动作而略有些凌乱。
一向遇事淡定自若的柳正儒在他面前,突然展现出的脆弱让白辉又担心又心疼。
休息室里的空调不是中央空调,俩人进来得急,谁也没来得及去想这个,柳正儒心里冷身上也冷,唯有与白辉紧紧相牵的手才有令人心安的温暖。
他往白辉身边侧了侧,弯头靠在白辉身上。
白辉身体一瞬间就僵硬了,他紧绷着身子一动不动,深怕自己动了之后柳正儒就靠得不舒服了。
白辉身上的温度通过相贴的衣物源源不断地注入身体,柳正儒气愤羞辱的情绪稍稍平复,紧接着来的是满心的悲伤和难过,身边这个人从上辈子陪他到了这辈子,身边是自己放在心里的人,柳正儒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他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水顺着脸庞缓缓落下: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可今天我才发现我并没有。
白辉抬手轻轻拭去他的眼泪,轻声问道:刚刚找麻烦的那个人是你父亲那边的亲戚吗?
柳正儒摇了摇头:他不是我什么亲戚,是是我大哥的朋友。
他声音略有些哽咽,就像是汹涌的潮水终于找到出口,他带着些许发泄的情绪向白辉倾诉着过往。
柳正儒出身于京城大家之一的柳家,柳家的家主风流成性,出身优越又长相出挑,自然迷得好些女人神魂颠倒。
柳正儒的母亲便是其中一个。
她刚从s市来到北京上学,对京城上层人士之间的事情一概不通。沦陷之时,她只觉得对方是一个帅气又温柔的富家公子。
单纯的少女不谙世事,在陌生的城市里获得了些许温柔就将它当成珍宝保护着。
不想对方隐瞒了已成婚的事实,直到她身怀有孕,才知道他其实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她被接回柳家,生下来柳家的第四个孩子:柳正儒。
柳正儒从小就知道自己跟柳家的前三个孩子不一样。母亲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他照做了。
但从小到大,父亲每次只要一回来都只会关注他正妻所生的孩子。小时候的柳正儒还不懂这是为什么,哭着去找母亲,却引得母亲跟他一起流泪。
这件事之后,他一下子懂事了不少。
柳家对子嗣的培养却是一视同仁,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好事,可这对柳正儒来说却是麻烦的开始。
柳正儒跟着哥哥姐姐们去上学,一起玩的其他少爷公子们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会各种对他恶作剧、找茬。
柳正儒在柳家的身份,但凡是上层的人都知道,见他没有哭闹之后那些少爷小姐们更是变本加厉。
其中最喜欢找茬的,当属陈少,柳正儒大哥的朋友。
只要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柳正儒即便是安静地站着不说话,也会得到陈少的几句冷嘲热讽。
周末的武术课那些人甚至都会借着互相练习、切磋的名义来欺负他。
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性子里反倒是随了他母亲的那股子倔强。
后来将那些人打怕了几回,其他人的欺负就渐渐收敛了不少。
柳正儒一直游离在那些公子的圈子之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表现得越来越出色。
等他优秀到父亲真正对他投以关注的目光之时,他发现自己早已不在乎父亲二字所带来的虚情假意。
他在柳家磕磕绊绊地长大,母亲也在柳家艰难地生活,即便柳正儒照顾母亲照顾得够认真,也避免不了她情绪的低落。
母亲对柳家家主的爱情早已被时光消磨殆尽,她在生命最后一刻想要努力的只有儿子。
她为了还儿子一个清净的未来,拖着病累的身躯去跟柳家主谈判,柳正儒放弃柳家的继承权,柳家还柳正儒一生顺当平安。
我带着她回到了s市,就再也没想着要回来北京。
不知什么时候,柳正儒被白辉抱在了怀里,白辉有力地臂膀拥抱着他,圈起来的那一块拥有着令柳正儒舍不得放手的温暖。
白辉沉默着听完,紧绷着脸将柳正儒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