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消息,辛公子的尸身在半路被人劫走了。”
“辛公子要是没死就好了。”
“这等助纣为虐的人,死了就死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我说的难道不对,帮助姜禾,不就是与天下人为敌,你们竟然还给他说好话。”
“不对,辛公子是好人。”
一时间,客栈里刚刚还一起听说书的众人分成了两派,吵了起来,大有动手的架势。一众看客都纷纷扰扰,何况当事人?
这些日子,昆仑派几乎所有外出游历的弟子都在往回赶。虽然也觉得掌门出手狠了点,但是他也断了一臂,为阻止姜禾,保住接天链,付出的够多了。
索西征端着药,进入房间,“师父,你好些了吗?”
“悠悠呢,还是不吃不喝?”秦坤长叹一声,女儿被他宠坏了,竟然质问他为什么杀辛忱,见没有回答,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耍脾气呢。
“师父,你别担心,师妹受了惊吓,一时接受不了,会好起来的。”索西征说这话,心里也是没底的,他能感觉到师妹喜欢辛忱,但到了何种程度,他说不上来。
“西征,为师上次给你的剑谱,学得如何了?”
“剑谱精妙,弟子现在只参透一二。”离开溪水镇他才发现自己中了化功散,照当时的情形来看,辛忱、姜禾也没能幸免。
“为师知你谦虚谨慎,昆仑派以后就靠你了,这提笔剑。”秦坤把剑递给了索西征。
“师父,弟子……”
“好好练功,莫要因其他事扰了心神。”
索西征接过了剑,师父一定知道自己心中疑问,却不解惑,只是嘱咐他好好练功,这是提醒,他不再多问。
无垢山庄,钟情坐在钟怀远的房间里,反复看着手中的消息,溪水镇,发生了这样的事,虽然她也替辛公子感到惋惜,但又有一丝庆幸——好在怀远闭关了。算算日子,要是一切顺利,弟弟这两天会出关。
只是,年城在北,姜禾什么要往南?还有,巫越教似乎对秦坤杀了辛公子反应极大……钟情正想得出神,书架后的墙忽然向左移动,钟怀远从密室里走了出来。
“姐。”出关就能看到钟情,钟怀远特别高兴:“爹传给我的功力,我能化为己用了。”
“怀远真厉害。”钟情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心疼道,“瘦了,姐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钟怀远想拉住钟情让她别着急,却看到了她手中的信,“这是什么?”
钟情也不再瞒她,弟弟出关后,山庄一应事物都要学起来,把近期的消息都塞在了钟怀远手里,“你先看,我去准备吃的。”
想不到闭关数日,江湖已经天翻地覆了,两次大难,姜禾都不死,也算是命大。许是老天特意为他留着的,杀父之仇,定当手刃。
辛公子死了?钟怀远有些不敢置信,那么一个有趣的人,为了姜禾,死了?
见钟情回来,钟怀远迫不及待,“姐,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先吃饭,我慢慢跟你说。”
一个说,一个听,江湖事成了钟怀远的下饭菜,只见他囫囵吞下几口,忙不迭地追问,“姜禾真的有那么厉害,断了秦坤一条胳膊?”
“当时很多人看着呢,做不得假。”
“辛公子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在秦坤手下,姐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吗?”
见弟弟问出这个,钟情欣慰地点了点头,“事后派人去溪水镇,查了几天才知道当天他们的食物里放了化功散。”
“化功散,就是能让人失去武功二十天左右的那个?”
“是,不然你以为辛忱与姜禾那么好对付。”说到这里,钟情又叮嘱道:“怀远,我知道你想找姜禾报仇,但一定要小心,姐不能失去你。”
“放心吧姐,我不会再莽撞行事了。但接下来的一个月是杀姜禾的最好时机,不能错过。”
钟情笑了起来:“你先养身体,查到姜禾消息再出发不迟。”
“姐,你不反对?”
“看着你沉稳起来,姐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
第49章 等他一个月
十一个月了, 琼南没有一滴雨水落下,放眼整个天下, 日子最难过的非它莫属。
死的死, 逃的逃, 昔日在南边还算富裕的琼南城早已十室九空,留下来的多是老弱病残, 或是家有产业,不愿离乡背井。
最开始闹旱灾的时候,巫越教还派人造棚施粥, 每天一次。后来旱灾越发严重, 一天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 且逐渐减少,到如今,半个月能有一次就谢天谢地了。
昔日大大小小,水流充沛的河流,都已干涸,如今只剩下琼江的涓涓细流, 养着城里最后一批人。
琼南赵府, 吱呀声悠长, 门缓慢地被推开,紧接着一个小女孩冒出头来, 脸上脏兮兮地,手里拿着一个罐子,罐子里有个破碗。
小乞丐住大院, 在如今的琼南见怪不怪,空下的房子无数,只要没人跟你抢,爱住哪就住哪。
身体稍微强壮一点的人,就能住上最好的房子,过着最差的日子,三餐不济,饮水堪忧。
这时候,只要不惹起他人心底最后一点血性,人与人之间是乐得和平相处的,静静地,我看着你死,他见证我亡。如果说哪个地方还时常有打斗,就是琼江边了,取水的时候,争执在所难免。
明丫擦了一把脏兮兮的脸,捧着一个罐子出了赵府。日头高悬,晒得人眯起了眼,一直以来对她照顾有加的严伯病了好几日,家里缺水少粮。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得到半个馊馒头。
她也知道乞讨无望,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一个上午过去,明丫从城南到城北,没有捞到一丁点吃的,垂头丧气往琼江走,她想,没有吃的,能取到水也是好的。
姜禾顺着溪水一直往下飘,直到水流变浅,她才被推到了岸边,人还是没有醒。经过几天的浸泡,身上的衣服,无论是最初的白,还是后来的红,都不再显眼。
午后的太阳很烈,姜禾是渴醒的。
动了动手指,自己竟然没死。挣扎着爬起,又跌倒在地,衣服被晒干,破破烂烂又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姜禾脱了外袍,跌跌撞撞趴在岸边,双手捧起水,还没喝,却看到水中倒影出一张脸,那张脸满是揶揄,仿佛在说:“这水,你也敢喝?”
“辛忱!”姜禾伸手去摸,水中的脸立刻就散了。
愣了一会,只见她扬起一捧水洒在了脸上,哭笑难辨,“怎么不敢,待会就去找你,让你也尝尝。”
沿着水流,日升日落,姜禾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还是没见到辛忱。倒下去的那一刻她还在想,辛忱明明就是在水边的,怎么没有了呢?
明丫来到琼江边的时候,那里早已围满了人。
最开始大家都是抢水,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打起来的人不在少数,一场较量下来两败俱伤,反而是袖手旁观的人得了便宜,先取了水。
这以后,几个身体强壮的人组织了起来,大伙开始排队。有不服的,先打赢他们几个再说。排队也好,众人也接受,只是看着自己只得小半桶水,而那几人则是几桶,心里也会不负,但能怎么着呢,打不过那几人。
今日是怎么了,大家围着什么呢?明丫走了过去。
“这人不排队,我说了几句,她就晕了过去。”
人群里的高裘极力为自己辩解。他是最先发现这儿躺了个人,仔细一瞧,见腰间有玉,就起了顺走的心思。只是还没弄到手,有人走了过来。
“是晕还是死?”有人蹲了下来,伸手探鼻息,“还没死。”
“高裘,这姑娘是被你吓晕的吧。”高裘每天都能提好几桶水,早有看着眼红的人,此时正好发难。
“晕倒在此,这姑娘莫不是想讹水吧。”作为高裘的小伙伴,周南挺身而出。说着就要去掐人中,非把这姑娘弄醒不可。
“你们这些人,平日多取水也就算了,这时候还要合伙欺负一个姑娘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人说话很有技巧,指责别人欺负姑娘,还不忘先说多取水!这可是众人心中的一根刺,平日倒也罢了,今日忽然被人拨动,隐隐作疼,又有了保护姑娘不受欺负的名义,顿时就激动起来。
一时间,周南要掐人中,众人不让。你推我搡,场面眼看着就要失控。
“姐姐!”人群里响起一道急促的叫声。
明丫看清地上躺的人是姜禾,立刻扑了过去。摇着姜禾的手臂,边哭边说:“姐姐,你怎么晕倒了?爹娘都走了,你不要抛下我,快醒过来啊。”
听见小姑娘的哭声,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姐妹俩相依为命,看姐姐这个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个小姑娘也是可怜。就连高裘也有了恻隐之心,又有些惭愧,要不是天灾,他哪里会起了偷玉的心思。
姜禾迷迷糊糊,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声音有些熟悉,又实在分辨不出,努力睁开眼睛,一句“明丫”,虚弱不可闻。
小姑娘却听见了,“姐姐,我是明丫。”
“醒了!”
“我就说嘛,她是装晕的。”周南见缝插针,转头却看见高裘提了一桶水过来。
“小姑娘带路吧,我送你们回去。”
周南不解,“大哥,你这……”
高裘也不解释,只是嘱咐周南,“你好好看着大家排队取水,我去去就回。”
众人见高裘如此,也没有再拦着的心思,取水要紧,很快就排出了一条长龙。
姜禾在明丫的搀扶下慢慢爬起,高裘提着一桶水走得飞快,之后又停下来等着后面的姐妹俩。
走走停停,高裘放下水桶,忍不住道,“姑娘,在下高裘。若是不介意,我背你回去?”
“高大哥,我们住在赵府,我陪着姐姐慢慢走。”明丫抬头看向高裘,眉眼弯弯,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在明丫看来,姐姐跟哥哥是一对,别人怎么能背姐姐呢?
高裘摸了摸脑袋,这小姑娘之前还哭得那么慌乱,这会又很有主见的样子,真是人小鬼大。算了,送完水自己还得回去,就不耗在这儿了。
赵府里,明丫安顿好姜禾,就去见了赵严。
“明丫,今日怎么高裘亲自送了一桶水过来?”这太反常了,赵严有些担心。老爷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虽然是个女娃娃,但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她有什么闪失。
“严伯,我跟娘流落到巫南城的时候,曾得一位姐姐相助,今日我遇见她了。”明丫并不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赵严摸了摸明丫的脑袋,“小姐可真懂事,老爷若是还在……”
“严伯,你又忘了,我是明丫,不是什么大小姐。”
“好,是明丫。”说着又咳了起来。
明丫拍着赵严的背,想着今天的水,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一觉睡到夜幕低垂,姜禾才醒,身上的剑伤早在摸爬滚打中结了疤,只是内伤没有好,武功也全无。“你快跑,你先走,救不了。”这九个字在脑中翻滚不止,似乎要卷走她所有生息。
明丫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姜禾醒了,睁大的眼睛,也不知到看向哪里,安安静静地躺着,毫无生气,明丫莫名感到害怕,“姐姐。”
听见喊声,姜禾眼睛才转动了一下,“明丫,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姐姐离开逍遥门,我就走了,娘到死还念着的地方,我想回来看看。”
“路上很辛苦吧?”
“没有,哥哥给我准备了盘缠,我扮作乞丐也没人在意,后来遇见了爹爹的人,就到了这里。”
哥哥?是辛忱。
“姐姐,你先吃点东西吧。对了,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