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得龙则一步步逼近陆越铭,然而他却突然身子一顿,倒在地上,陆越铭一看背后下手的人,忙喊道:“马贤弟……”然而话音刚落,脸色就突然沉下来了。
马和也是见到他,刚要咧嘴笑,笑却也僵住了。两人顿了一小会儿,陆越铭先道:“马贤弟,你不用介怀,我也不会怪谁,你来这里,是奉命确认一下,我是否真的献祭给了那条鲨鱼了吧。”
马和沉默了一会儿,道:“嫂子也来了,只是我想办法让她先在下面歇息了,我觉得她此时来与你见一面……也未必是好。”
陆越铭也明白了,马和这就是默认了,他忙道:“麻烦你了,马贤弟,一定要把她安全带回去,而且以后也照顾好她,你也看到了,我起码没有负了燕王殿下,能换来这些吧。”
马和斩钉截铁道:“大哥你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了。”
陆越铭点点头,道:“贤弟啊,我突然想起来了,曾经看过那西番的风俗,有选那少女做明妃,灌顶而死以为献祭。你说,我想不想那个少女,此时被推上了祭台,你说这个比喻好不好玩。”说着他忘乎所以的大笑起来,近乎于疯癫。
马和则眼角流下两行泪,哽咽道:“大哥,对不起,我……”
陆越铭眼角也流出泪来,道:“贤弟啊,你别这样,我知道,我们都是可怜人,一生身不由己,你的身世,我也不多说了,其实你远比我不容易,你比我要苦多了。不要伤心了,我也想明白了,人不能自私,你说我要是为了自己偷生,害了北平那么多人,你说我是不是作孽呢。”
也就在这时,突然大地整个震动了起来,马和一个踉跄,然后摇晃着跑到灯塔边上,只见海水正在慢慢的往上涌,确切说,根据他的感觉,是整个岛都在下沉,陆越铭也感觉到了这一切,他笑道:“贤弟,你看,我只能老实在这里等死了,你快带婷玉回去吧。”
马和忍不住泪流满面,而陆越铭则笑道:“对了,贤弟,你能跟我说一下么?我看出来,你自创了一套武功绝学,以针杀人。能告诉我,这武功叫什么名字么?”
马和强颜欢笑,道:“这个武功,我还没起名字呢。”
陆越铭笑道:“好的,就这样吧,贤弟,以后一切就靠你了。”
马和最终深深的对陆越铭施了一礼,然后转身下了灯塔,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苦,他本是色目人,由于明军杀来,他在幼年之时,就被捉来净身,沦为奴仆,之后他努力所效忠的,也是他的敌人。自己与陆越铭,细想起来,命运都是可悲的。
陆越铭则躺在灯塔上,看着那个已经发射了的弩,他心里想着,为什么道衍不允许他带来些火药绑在身上,死前炸死那个鬼鲨呢?他转念一想,那可不好,那鬼鲨那么大,炸药未必就能炸死,另外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生物,万一激怒了它,又多生变数,还是直接送自己去献祭,最是稳妥。
他忍不住浑身颤抖,眼泪流了下来,他真的不怕死,但是他真的希望自己换一种死法,那鲨鱼的巨口太可怕了,海底太可怕了……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他睁眼一看,只见杨得龙正掐住他的脖子,骂道:“你这个废物,死前跟个娘们儿似的,真是丢人。”
陆越铭也不知道他被马和用针封住了几个穴道,怎么却还能起来,原来这杨得龙天生经脉异于常人,结果马和那一扎,正好偏了半分,于是也给了他回气的机会,最终他成功的逼出了那几根银针。
杨得龙把脸凑到陆越铭面前,咬牙道:“你听着,师兄我平时是对你不好,但如今我们也都是要死的人了,师兄我就叫你些人生的经验,我们做男人的,能被杀死,决不能被吓死,今天师兄我腿已经废了,我俩的仇,就交给你了。”
陆越铭道:“我怎么可能报得了仇?”杨得龙的大手却掐得更加用力,道:“你只要还长着那活儿,就别给我啰嗦。”说着他掏出短刀,往自己心口慢慢划下去,直到破开了一个口子,他又把手伸进去……然后,掏出了一个肉团,那肉团软绵绵的,血红的颜色,外形上泼像个人,下面还有许多肉丝组成的根须一样的东西,总体看来,就好像是肉做的一颗人参一样。
陆越铭知道,自己身体里一定有这么一个参枝子,这也是杨得龙一直想从自己身体里挖出来的,只是没有想到,杨得龙最终没能取出自己身子里的这颗参枝,然而他却把其余的血参,此时尽数给了自己。
杨得龙用力拉开陆越铭的嘴,把这一整颗肉参硬生生塞入陆越铭的嘴里,陆越铭就感觉这个异常恶心的东西一入喉咙,就好像自己要爬入喉咙一般,瞬间就进了去,他忍不住感觉到一阵恶心,趴在地上就想干呕,却吐不出来。
杨得龙血参被挖了出来,身子已经虚弱了,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向那挺床弩处,用力板着绞盘,把床弩重新拉了起来,而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灰暗,海水也眼看就要淹没这个灯塔了,黑暗的大海下,一对巨大的眼睛开始浮现,由于水还不算黑,仍然可以看清楚那眼睛后面,一条黑色的,如同巨蟒一样的身形。陆越铭知道,它来了。
陆越铭好容易平复了体内的翻江倒海,此时他感觉血参的劲力,直顶着他的脑袋,他的全身脏腑。而杨得龙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他抱了起来,安在床弩上,然后他捡起陆越铭的大剑,递到他手里,道:“师弟,能不能为我俩拉这个畜生垫背,就看你的了。”
陆越铭淡笑道:“我估计悬。”他声音里明显发颤,因为她最害怕的东西已经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