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方丈咬了咬牙, 走过去。造了什么孽,因为段榕,他现在得照顾一个小辈,郭方丈压根就没经验啊!
小俞, 段榕不是给你发了短信吗,说很快就回来了,天冷, 你别坐在这里了。
俞卷眼睛跟玻璃一样, 干净纯粹, 只是情绪不高,失了光亮, 怔怔地看着门口,嘴唇被吹的颜色很淡,摇了摇头,我不冷,方丈。
郭方丈重重叹了口气, 皱眉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把袖子里的布条给了俞卷,那你去山里找找段榕给你留下的玩意儿吧。
像这种小东西,段榕留了很多个,遍布各个地方,就像藏宝,郭方丈给他一个物件,指一个范围,这是个安全范围,段榕不会把宝藏藏到外面,然后让俞卷去找,就像个小朋友打发时间的游戏,但就是这些游戏,才让俞卷好好等了四天,否则真是一天都等不下去。
他眼巴巴的,不黏着追问段榕到底去了哪里,什么案子,为什么只能给自己发信息,不能打电话,以前从来没有过,他就只是等着,看起来太乖太可怜了。
郭方丈就是拜倒在这眼神下,四天给出去了十个,眼看着兜里就剩六个了,段榕还没一点要回来的意思,想想都急。
俞卷看到布条,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露出个甜笑,惊喜地接过布条,还有啊?
郭方丈:
从给第一个时他就说没了,一直说一直给,马上就要真的没了。
郭方丈也不是傻的,以防万一,他也自己试着弄了几个个当成是段榕布置的,给俞卷,结果俞卷找到了,伤心地说这不是二哥的,郭方丈非说是,俞卷眼里泪花都出来了,这上面没有二哥的气味。
郭方丈气的说不出话,心里大骂段榕,这下子作弊是作不了,只能烧香拜佛祈祷段榕全胳膊全腿赶紧回来。
再不回来他骗不住俞卷了。
俞卷闻了闻布条,快步去后山了,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是开心的,跑了几步,肚子有些坠,他喘了两口气,天气太冷了,气从嘴里哈出就变成白色的雾。俞卷手轻轻放在自己腹部上,厚重的衣服施加了压力,缓缓显出了一个弧度。
俞卷在河边找到了宝物,是一本书,翻看扉页上写了满满一页的字,讲的是段榕读这本书的读后感,语气自然轻松,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安抚着俞卷,只有在最后,力度很深的一行小字。
宝贝儿,二哥马上回来。
俞卷咬住嘴唇,眼里的泪落了下来,他好想段榕,仅仅四天,却像半年没有见到段榕了。而且他很清楚,二哥这次办的案子可能比较危险,所以郭方丈在瞒着他,还有这些游戏,都是在哄他。
可是俞卷要听话,他这个肚子,哪里都去不了,他也不能给二哥打电话,如果因为他一个电话,让二哥陷入了什么危险,他该怎么办。
他不能任性。
他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等二哥回来,二哥说会回来陪他一起生小鱼的。
俞卷坐在草地上从头到尾又把段榕的字读了一遍,每一个字都读的很慢,仿佛知道后面的内容,所以要很慢地读,读快了,就没了。
肚子的鱼崽动了两下,俞卷摸了摸肚子,胎动就停止了。
因为这很厚的书,俞卷又度过了两天,读完最后一个字,俞卷放下书抬起头跟郭方丈对视上了,后者明显抖了一下,转身就想跑,但脚刚动了一下,又叹口气,不动了。
郭方丈:说不定今天就回来了。
俞卷点了点头,又在院子里等到了太阳落山,可依然没有等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俞卷开始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不安起来,这种不安超过了不敢联系段榕,他给段榕打了电话,关机,没有回应,到底是什么案子,二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俞卷的肚子甚至疼起来,就好像鱼崽也感应到他的另一个父亲有危险,向俞卷发出警示,俞卷不知道这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心灵感应。
他真的太害怕了,胡思乱想,敏感脆弱地睡不着觉,郭方丈手里的东西已经不能让他安心了,他求着郭方丈再给他点,可郭方丈真的一个也没了。
而段榕还是一点消息都没,陶队在出发去西城前把钥匙给郭方丈了,郭方丈觉得不能等下去了,俞卷着急,他也着急,至少要让俞卷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拿着钥匙去找了俞卷。
本意是把事情都跟俞卷说清楚,能让他别想太多,可谁知他刚把钥匙给俞卷,说出这是段榕给他的,俞卷就红了眼睛。
段榕很早之前就在准备这个房子了,刚装修完,来不及亲手交给你。
俞卷拿着钥匙,难受地哭成了泪人,郭方丈半辈子没带过俞卷这样的孩子,手足无措,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俞卷。
你要相信段榕,他肯定能回来。
俞卷听不进郭方丈的话,一只手按着肚子,一只手紧紧攥着钥匙,看着这钥匙,俞卷就想起,那几天,他发|情|期,在段榕面前露出尾巴,段榕要了他,后来他们在一起,俞卷不是没想过,他好像什么都没得,就跟段榕在一起了。
不太矜持,妈妈嫁给父亲时,还有彩礼嫁妆的,可他喜欢段榕,只要他,他还是条鱼,能要什么,俞卷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
因为他不是人,他是人鱼,他当然爱二哥,可是小鱼心思敏感,也曾想过很多,最终又一一划掉,只要跟着二哥就好。
可现在这把钥匙,静静躺在他手心,它告诉俞卷,段榕去年没说,可他都在准备着,他们只说没说出来,说明白而已。
俞卷不在乎房子不房子,他只是知道段榕给的这把钥匙,代表他们的家,家里一定有他的泳池,那是二哥努力赚钱买来的,一定还有他喜欢的懒人沙发,有一个很舒服的卧室,还有鱼崽的房间。
这些才是钥匙的含义,俞卷哭的厉害,郭方丈一把年纪了又不会哄人,把人送回房子,去厨房里打算亲自煲个润嗓子的汤,谁知他前脚出去,俞卷下一秒就把钥匙穿到脖子上,义无反顾地跑了。
去找段榕。
后山河里,一声水响,跳进水里的人鱼变出了长长的漂亮鱼尾,在水中快速游动前进,脸上的眼泪的跟水混在一起,除了泛红的眼眶,小人鱼脸上坚强地看不出一丝脆弱。
第56章 56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俞卷失踪后十分钟, 郭方丈整个寺里都没找到人,就感觉不对了,赶紧打电话给陶队, 陶队那边正在啃白馒头,一口差点噎住,失声,人呢?!
继b市之后,段榕把俞卷交给他们, 陶队再一次把人弄丢了。
不是上午还在的吗!
郭方丈就说把真相告诉俞卷了,钥匙也给了,他不会是去找段榕了吧?
陶队急的团团转, 他肯定是啊!他现在最危险,怎么还跑了!
赶紧找,我在山下安排了两个便衣警察,我给他们打电话, 让他们守着,应该还没跑下山,一定要找到, 不能让他乱跑!蒋滥盛还没抓到, 他要是有什么意外, 段榕撕了我。
挂了电话陶队饭也吃不下去了,这都什么事, 尽添乱。
闫锐听了个大概,犹豫又迟疑,陶队,二哥给的那个钥匙,有没有可能, 不是遗产,是让我们把俞卷带到那里?
陶队愣住,仔细琢磨了一下,眼睛黑了,八成是这样!
但是段榕什么都没说,就寄过来个钥匙,谁知道是要把俞卷带走,陶队又不是段榕的知己好友,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意思是这个。
完了,全完了。
陶队从业以来第一次生出种想法,下一次段榕再做托付俞卷这种事,他是死活不接了。
这不是警察的职责不职责了,这是他们八字不合。
俞卷把两方人搅的不安宁,他自己顺着后山的水已经游远了。他段榕之间的联系很奇妙,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他入了水,好像心里就告诉他了一个方向,随之是空气中的气息,俞卷追着段榕的气息从素景市游到了西城。
这股联系在下水之前还没有,而一旦他的情绪发生变化,急切想要去到段榕身边,他就能感受到了。
俞卷什么都不管不顾,满心满眼只有段榕,他游的很快,在最深处游,那么胆小的一条人鱼,现在半夜里独自游泳都不怕了,他唯一怕的就是赶不上见段榕。
可能是他怀孕的缘故,身体分泌出了什么气味,蛇和一些虫子都不敢靠近他的身体,俞卷这才没更狼狈。
他上身只有一件宽大的薄毛衣,在水中已经湿透了,下身是鱼尾,游累了就摸摸肚子,跟鱼崽说几句话。
宝宝,我们得快点
肚子里的鱼崽真的已经有了意识,懂事的很,一点也不乱来,可是俞卷本身体力不行,这么断断续续地游,游到岸边,就爬上去走,一直走到有水了,再下去继续游,他不认识路,只能靠着气味来找段榕,所以只会直走。
白天也不敢上岸,要在水里等着,天黑了再上去,所以晚上一定要多游点,多赶点路。
二哥不在,小鱼儿自己保护着自己。
接近段榕了,俞卷闻到空气中有血腥味,忍不住哭出来,边哭边继续游,脖子上的钥匙在水中飘着,上面贴的地址已经花了,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认识路,他要二哥带他去他们的家,留下的地址他不知道,他只认段榕。
第三个夜晚,近一百公里,俞卷终于游到了,他在路上做了些记号,他知道陶队跟警察在山里,他们找不到段榕,他可以,所以他做了记号,然后才下水去找段榕。
段榕跟蒋滥盛一行人落脚在一处河边,河面上建了个小屋,看着有年头了,段榕前天跟亚文发生了争执,打了一架,嘴角破了个口子,当然亚文也没好到哪里去。亚文没占到好处的结果就是看段榕更紧了,变相把他关到小屋里。
段榕也不想在外面跟他们脸对脸,在小屋里坐着做短笛。
蒋滥盛的三辆车其中一辆轮胎被扎了,要去外面买轮胎,明天才能继续出发,他们如今越发接近边境,段榕带着他们饶路,但是不能太明显,蒋滥盛能看出来。
他们偷渡进来时走的那条路已经不能走了,段榕十几年没来过这里,找了几处当年能走的,如今都被封住了。
七天了,蒋滥盛发了场火,拿着枪对着段榕的脑袋,明天必须走,走不了,我就先杀了你的小男友,再杀了你。
段榕仿佛对脑门上的枪没感觉,眼神冷淡,明天再去另一个。
蒋滥盛气的用英语骂脏话,用枪顶了顶段榕的肩膀,最后一天,明天我出不了境,你就死了。
段榕跟蒋滥盛走的这几天,套出了蒋滥盛来境内不是为了做生意,他是要从陆之林手里拿走玫瑰的配方。当年他父亲的配方不知怎么到了陆之林手里,所以他才冒险入境,要拿回配方。玫瑰在国外很受欢迎,有这个配方,蒋滥盛能长久地赚钱,甚至能做出属于他的生产线。
诱惑太大,蒋滥盛考虑了很久,还是亲自过来了。
入夜,蒋滥盛在车里睡觉,亚文跟其余六个人轮番守夜,段榕闭上眼假寐,忽然闻到极其熟悉的味道,他不可置信的猛地睁开眼,心脏发起颤。
小鱼?
味道越来越重,像是怕他没闻到一样,也或许只是俞卷太想念段榕了,身体自发散发出来的,他自己根本没注意,段榕急切走到木屋墙边,他能感觉到俞卷在这下面。
单腿跪下,木屋的地板常年受潮,并不结实,这里有个木洞,能穿过三根手指。
段榕呼吸发抖,吞咽喉咙,哑声,宝贝儿?
老公三根细细的手指从洞里伸出来,竭力想要够到段榕,泡在水里太久,白的厉害,指尖也没有粉色,瞧着让段榕心疼的不得了。
小鱼的声音也发着颤,忍着哭意,带着无尽的思念。他极少有叫段榕老公的时候,除了太想和太喜欢的时候,段榕心都要疼死了。
他捧住俞卷的手,跪在地板上把脸贴上去,让俞卷能碰到他,好缓解些小鱼的情绪,宝宝,我在,二哥好好的,没事啊,宝宝别哭。
他不说还好,一说俞卷就哭个不停了,段榕怕俞卷的手卡在洞里受伤,小心把他的手推下去,自己的手放下去,他手大,只能进去两根,俞卷抱着手指又哭又亲。
段榕真的太无力了,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他无力地双眼猩红,想杀了自己,哪个有用的男人,让自己的老婆,大着肚子,千里迢迢地找来。
宝贝儿,后退点。段榕深吸了口气。
俞卷往边上游了点,抬起脸看着那个小小的洞口,四周没有灯,很黑,段榕不能太大动静,会把亚文引来,他用手一点点把洞口旁边的木板掰碎,掌心划了一个大口子,血珠流到水里,还要再掰,俞卷游了上来,拉住他的手,
唇舌在伤口上细细地舔着,为段榕治疗,他小声地说:二哥,别弄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对吗?
段榕把手伸到手里,摸到了俞卷的脸,他温柔地摸了摸,往下轻轻握住俞卷的后颈,俞卷随着他的力道,更往上,快要贴到木板上。
段榕低下头亲吻他的嘴唇。
他们隔着木板,一个在水里,一个在木屋里,在深夜里缠绵接吻。爱意、想念、心疼、愧疚,全在吻里了。
对,宝宝,二哥马上带你回家,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等二哥。
第57章 57 你要杀了我,还是放我走?
段榕跟俞卷只亲昵了几分钟就让俞卷走了, 这里太危险,俞卷不能久留,宝贝儿乖, 先走,远远地看着二哥就行,二哥不会有事的。
俞卷依依不舍,肚子里的崽也在踢鱼尾,段榕作为父亲, 他的气息也是鱼崽健康成长的关键,鱼崽几天没有段榕的陪伴,也想父亲了。
可他的小爸爸现在眼里只有他的二哥, 对他的动作一点也没关注,随意摸了摸安抚一下,还拉着段榕的手,二哥, 我来的时候做了记号,陶队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他咬了咬唇,眼里又有泪, 外面的坏人都有枪, 到时候段榕要怎么走。
段榕闻言笑了, 赞赏地亲了亲俞卷的指尖,宝贝儿还留了记号, 真聪明。
没事,你躲好就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要保护好自己,二哥唯一的软肋就是你。段榕低声说着, 知道俞卷又哭了,可是他连把俞卷抱到怀里都做不到。
俞卷把哭腔都憋回去,握着段榕的手指,软声,我知道的,二哥,我会保护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