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听评书的人们在慢慢散去,大家得知今夜是最后一场评书时,都舍不得离开,一步三回头。
人群散去,姒瑾、姜妟与无双过来了,褚焕让出陆映天对面的位置给姒瑾。
邀请陆映天来栖月客栈的不是旁人,而是姒瑾。
对面的陆映天见一下子来了三个人,整个人充满了抗拒,姒瑾看在眼里。
姒瑾见状给了一个眼神给褚焕,同时传音给她:合着你没搞定她呢。
褚焕龇着大白牙微微一笑:你只说要见她,人到了不就行了,光团教的束缚术很好用。
姒瑾回以一笑:得。
陆映天心中的火貌似被茶水压了下去,她重重放下杯子道:“有事快说。”
既然是敌对的开场,那姒瑾也不拐弯抹角了,姒瑾直接问:“工部最近在营造两种船,一种是战船,一种是捕捞船。我想问工部的陆大人,她们如何出海?又如何回来?”
陆映天与褚焕都很吃惊,但陆映天除了吃惊,还有另一种不可忽视且强烈的感受——愤怒!
陆映天看向褚焕,眼神中带着不满与怨怼,她以为褚焕是知情者,还把工部的事告知了外人!
姒瑾见二人吃惊,解释道:“是宋思死前告诉我们的。”
“哼。”陆映天道,“那你不如直接去问牠,问我作甚?”
忽然,陆映天反应过来了,她双手拍桌,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姒瑾大声道:“你们才是缥缈的鬼祟!”
第62章
栖月客栈。
陆映天愤而离席, 可这四方之地早已被姒瑾布下了结界,她无奈只得坐回了原地,同时锤了一下桌案, 咬牙道:“太嚣张了, 你们这群人!”
“只是问你几个问题罢了。”姜妟放下撑着脑袋的手看向陆映天,一双金眸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你若不想回答也可以。”
姒瑾按住姜妟的手,二人对视一眼, 姜妟收手,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
“哼,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陆映天闭上双眼,“我不会回答你们一个字。”
“陆大人。”褚焕道, “首先我们承认, 我们‘蛇鼠一窝’,‘贼喊捉贼’……”
“噗——”无双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随后摆了摆手示意褚焕继续。
“其次, 我们所做的事,好像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吧。”褚焕继续道,“我早在殿上说过‘鬼祟的目标是男人’了, 你应该会懂吧。”
陆映天睁开了双眼,定定地看着褚焕:“你们待如何?”
“自然是灭掉……”灭掉缥缈喽。
姜妟话未说完,被坐在她旁边的无双给捂住了嘴巴。
无双继续道:“自然是灭掉所有男人。”
陆映天大笑起来,笑够了才道:“真是天真,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要灭了你父亲萧达吗?”最后这句陆映天是看着褚焕说的。
“有何不可?”褚焕回以微笑, “你不觉得现在整个缥缈就是草班台子吗?先帝在时,鼓励女人入朝为官, 女人随母姓,立女户等等,一切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到了男帝这里,牠干了什么?在位期间缥缈外围群岛全部丢失,国师想立便立,杜撰个鬼祟牠就成立镇祟专队……”
“这不是你提议的吗?”陆映天道。
“对啊,是我提议的,因为我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若建立不了全女的缥缈,便会毁了它。”
“你……”陆映天说不出来话了。
“女荣俱荣,女损俱损。”姒瑾缓缓说完这句话,整个结界里陷入了沉默。
她们给陆映天思考的时间。
良久,陆映天的一声长叹,打破了沉默:“我老了,已经五十多岁了,做不了太多,也没有那么大的抱负。”
“可有想过长生?”姒瑾问道。
陆映天摇首:“灵人尚不能长生,我如何能?”
姜妟出声道:“你猜猜我们多少岁?”
“你约莫十八九岁。”陆映天仔细看过姒瑾与无双的脸后,回答道,“其她人应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吧。”
“非也。”姜妟道,“我们都上百岁了。”
“你们是灵人?”陆映天吃惊,“女子怎么能做灵人?”
“怎么不能了,要不我怎么把你绑过来的?”褚焕反驳道。
陆映天垂下了眸子,睫毛挡住了她的眼神,让其她人很难察觉出她现在的情绪。她想往上爬,她想长生,她有抱负。二十岁入仕,花了三十年终于爬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这不会是终点,她的终点是吏部尚书!若长生摆在她的面前……她亦想争!
那,妹妹呢?她的妹妹陆云天该如何?可以说她往上爬的动力,除了自己的野心,还有为陆云天撑腰。陆云天一开始成殙过得不是很好,回来总是带着泪,说要看婆婆公公的脸色行事。而后她入仕,陆云天回来脸上总是挂着笑。这几天她升迁,她与她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吃过一顿便饭。她观察过,她们对陆云天还是很不错的。
若她跟了褚焕,褚焕不成,她会因谋反而死,牵连妹妹一家。若褚焕成事,她妹妹一家男人会死……
“我要好好想一想。”陆映天郑重道,“我不会供出你们,就当我今夜没来过栖月客栈。”
姒瑾摇首:“不行,你得先回答我一开始问你的问题。”陆映天若不回答问题,那不是白来了嘛,而且主要目的又不是帮褚焕拉拢她,差点被褚焕带偏了!
陆映天知道若是不回答的话,她走不出栖月客栈了。
她回忆了一下问题,思索片刻后,道:“工部营造的战船是提供给兵部训练的战船,只在内河操练海兵。捕捞船是江船,提供给内务府捕捞河鱼用。我看过它们的图纸和用料,都不能出海,应对不了太大的浪。”
“缥缈是座岛,只有朝堂上的人知道,民众一概不知。”褚焕问,“会不会一开始的兵部和内务府的要求就没有写清楚?或者没有摊开在明面上讲?”
陆映天回忆后道:“我未见过发她们发过来的营造函,不过应该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吧,把海船建成江船,还要出海,真是不怕死。”
“不一定。”姜妟回,“宋思死前,中过我的‘一眼万境’,牠的自我审判告诉我,牠有罪,牠不该贪钱。应该是贪了一部分营造战船的钱吧,两位尚书把钱分了。”姜妟手一拍,又分开,示意钱被分成了两份。
陆映天蹙眉,神情凝重,如果面前这个刺头少年说的话是真,那真的是一个巨大的纰漏!兵部老贼若是想整她,直接捅出来的话,她乌沙不保,项上人头更是直接落地!宋思这个死人,死都死了还给老娘留下这么大一口黑锅!
陆映天推开椅子起身作揖:“殿下,臣下听候差遣。”
“你我皆为同僚,不必如此,我们只是合作。”褚焕示意陆映天坐下。
陆映天坐了下来,这次坐下的心情与上次坐下截然不同。中立了半辈子,终于要站队了。
“殿下是要出海吗?我会叫人留意她们是如何出海,又如何回来的。在仕三十年,我还是有些人脉在手的。”陆映天问。
“对,要出海。”姒瑾接过话头,“大量的人可以安全地出去,大量的人可以安全地进来。”
陆映天颔首:“我知道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姒瑾道。
“这位少年说的若是真,那么兵部男尚书与宋思贪污营造款一事,我希望这件事不会有其她人知道。”陆映天顿了顿,“还希望当事人能全部去死。”
“没有问题。”姒瑾答应了。
“多谢!”陆映天再次起身作揖道谢。
“你的礼太多了,我不喜欢看人弯腰。”姒瑾道。
陆映天记住了,她重重点头。
褚焕又与陆映天寒暄了几句,陆映天提出告辞。
姒瑾撤下结界。
陆映天临走到栖月客栈门口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们几人,她问:“殿下大事若成,我妹妹一家男人……”
“斩!”褚焕甚至都不想听完她的话,“有阻碍执行者,视为叛女,亦斩!”
“我知道了。”
“会影响你的行为以及判断吗?”褚焕问。
陆映天嘴角一勾,笑未达眼底:“不会,我会让我的妹妹和我站在一起。”
褚焕颔首,道了声:“慢走。”
*
清光寺。
三相在镇祟专队挂牌入驻后,直接回到了清光寺。
牠“扑通”一声跪在男主持的门前。
“嘁,还个俗而已。”唐甲嘲弄道,而后牠等了半天也不见三相回话,自觉无趣又收了声。
男主持似心有所感,打开房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方丈,小僧要还俗。”三相虔诚道。
男主持摇首:“你不是在清光寺受戒,不能在此还俗。”
“方丈!”三相头也未抬。
“好吧,我可以为你还俗,但需重新受戒七日,并收七日鞭笞之刑。”
“小僧知晓。”
“你回去吧。”男主持转身进了房。
三相起身,目眦欲裂,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褚焕,今日之辱我定要你加倍奉还!”说罢,牠周身瞬间起风,僧袍被刮得上下纷飞。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唐甲嘲笑道,“你还要修炼呐。”
三相冷哼一声,身形消失在原地,回到僧房,牠又恢复了之前悲悯的模样。
“一定要还俗吗?”唐甲不理解,“还要收那皮肉之苦,直接骗男皇说你还俗了不就得了?”
“前辈,你不懂。”
“好,我不懂,我是不懂你们有信仰的人。”唐甲道,“一共十四日,你计划可别出错啊,这可同时关系到我们二人!”
“不会。”
“你算出九月初有强台风过境,萧乙会去赈灾吗?”唐甲问,“不会被褚焕抢走吧。”
“萧乙不去我们怎么杀牠?”三相轻笑,“而且牠不去,那牠就真的失去了与褚焕竞争的权力了。”
“男皇呢?”唐甲又问。
“前辈,这些问题我好像都回答过你。”
“我是怕你忘记才提醒你,让你不要忘了计划,以及不要惦记着这破和尚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