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春末时御花园里被风吹落的红色花瓣,真是可惜了,这样的可人儿,是要被人护在手心里的。
“那你便去,朕还有事要忙。”
糕糕这才轻轻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皇上,可谁知道皇上如同触电了一般,赶紧别过头不再看他,太监们抬着皇上很快便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皇上那个眼神,让她觉得竟然好像是有些害羞一样?
皇上也会害羞?
她自小读过的书里,哪个不是手腕凌厉,气度骇人的?就算是表面再温柔的,实际上一个不高兴都能要了旁人的性命。
可这个皇上,似乎很不一样,年纪轻轻的,同她说话的时候让她感觉不到任何威严。
糕糕这般想了一会,去了太后的宫里,太后倒是见了她,并未有什么头疼的样子。
“臣女方才见着了皇上,皇上他说您头风发作,太后,您身子可好些了呢?”
太后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笑着摁摁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好多了,皇上虽然年轻,但心思细密,很会体贴人。”
糕糕笑笑,又说了一会话,便要告辞。
太后却不许她走:“你今日来这样早,哀家心里头高兴,一起吃了早饭再出宫去。”
既然是太后的赏赐,也推拒不得,糕糕只得留下吃早饭,没想到过了一会,皇帝也来了。
见太后与皇帝都在,糕糕浑身不自在,只能努力让自己变成透明人,可惜太后似乎很是关心她,不时地命令宫女给她夹菜。
“你与皇帝的口味倒是很相近,宜安啊,哀家就喜欢你这般乖巧的女孩儿。”
糕糕赶紧要起来谢恩,谁料被皇上给一把摁住了。
他的手很瘦也很白,但却很有力气,拇指上戴着玉扳指,摁着她的胳膊:“吃个饭,不必这般拘束,就当是聊家常了,我母后很是喜欢你的。”
糕糕更加吃不下去饭了,只浅浅一笑:“那臣女就当是聊家常了,多谢太后怜爱。”
这顿饭终究也没吃多少,太后不大有胃口,皇上吃的也少,只是略微说了些话,糕糕就在一旁听着。
她听到太后跟皇上说起焱妃与侍卫的事情,皇上眉头一皱:“朕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朕,何苦还留在宫中?她既然喜欢她那表哥,不如放出去。”
“放出去不是这么简单的,她已经是你的妃子,此事不可再提。”
皇上似乎有些生气,快速地看了一眼糕糕,站起来说道:“母后,儿臣吃饱了,想去御花园走走。”
太后也擦擦嘴:“行,哀家也吃饱了,宜安,你也随着我们一起去走走。”
但去之前,太后要去换一件衣裳,糕糕跟皇上只得在外头等着,皇上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朕不喜欢她们,从未与她们亲近过,都是母后安排的。朕永远都不会碰他们。”
糕糕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都是不解,皇上倒是笑了,轻松愉快了不少:“你真是傻乎乎的。”
“皇上,臣女……没有傻乎乎的、。”纵然来的时候糕糕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对皇上恭敬,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低声顶撞了下。
可谁知道,皇上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你不傻?”
“当然不傻……”糕糕退后一小步,想跟他保持距离。
皇上看着她这样子,只当她是娇羞了,背着手,浑身都是舒坦的。
恰好,太后换衣裳出来瞧见了这一幕,心里头立即喜滋滋的,面色也愉快了许多。
三人到了御花园,糕糕也不敢真的四处去看,她想着等会儿还是要尽快辞行,赶紧地出宫的。
这会儿还早,各宫基本都在用早膳,谁会来御花园呢?
但偏巧,几人遇着了平安公主。
她带着几个宫女,边走路便生气地说道:“皇兄竟然为了刘宜安让本宫禁足了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才出来了,实在是难受死了!来人,肖正言可进宫了?”
“公主殿下,肖公子已经到了。”
肖正言清瘦了许多,缓缓走到公主跟前:“微臣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平安公主斜斜看了他一眼:“你要的事儿本宫帮你办妥了,要你进宫陪本宫,你可有怨言?”
“微臣自是没有怨言。”
“那就好,本宫的脚疼,你扶着本宫走。”
平安公主想到肖正言与刘宜安的婚约已经解除了,而刘宜安连着一个月没曾出门,心里头就畅快,等到哪一日她再到刘宜安跟前炫耀一下肖正言是如何在自己跟前卑躬屈膝的,那岂不是更爽么?
肖正言想到自己只要来宫里陪陪公主,便能在外头轻易得到许多做事的机会,没有犹豫,就过去扶住了公主。
他们两个离得近,远远看着,就很暧昧了。
糕糕原本已经平静的心,这会儿像是被狠狠打了一下,她克制不住那种难受的滋味。
不是后悔结束,而是后悔自己竟然看走眼了。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肖正言会是这样的人,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不敢相信那真的是肖正言。
太后与皇帝互相看了一眼,皇上似乎不太高兴,他不支持用这种方式让糕糕伤心。
一大早在御花园能看到这些,也只能是母后的安排了。
“这个姓肖的小子,倒是高攀了平安公主,皇帝,你派人查一查,他到底想做什么。”太后说道。
皇上点头:“母后,您也瞧见了,是公主命他进宫的。”
太后冷笑:“公主不成体统,他倒是清白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只猫,喵呜一声朝糕糕身上扑过去,糕糕原本就心思恍惚,这下子直接摔了出去,皇上赶紧去抓她,一把抱住了糕糕,然而下一刻,皇上却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只听一阵清脆的骨头响动的声音,皇上脸色一变,难以克制地□□了一声。
糕糕一惊:“皇上您怎么了!”
太后大惊:“来人!护驾!”
那边肖正言跟平安公主也被惊动到了,两人赶紧赶了过来,待看到糕糕时,肖正言心里猛地一紧,但这会儿皇上重要,也来不及顾其他的。
皇上的左胳膊骨折了,糕糕等在外头,里面是太医在给皇上看伤,太后愤怒着急的声音传出来。
“你是一国之君!岂能为了一个女人伤了自己的龙体?!荒谬!”
皇上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母后,儿臣知道了,是儿臣没有站稳,与她无关,还请母后千万勿要迁怒于她。”
糕糕心中突突地跳,皇上骨折了,莫说太后,就是出宫之后,说不准她爹都要急得说她两句。
她正心烦意乱,面前出现一道人影,是肖正言,他声音苦涩难辨:“一个多月了,你都未曾去找我,糕糕,我们真的只能这般了吗?”
糕糕没有看他,她想起来方才肖正言扶着公主的样子,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她完全不认识。
肖正言见她不说话,心中情绪更是复杂,半晌,干脆说道:“你……先前只说自己不爱富贵,怕不是爱的不是寻常富贵,而是这殿内的天子?刘宜安,是我小瞧了你,可你刘家也并未是什么世家贵族,你真以为自己能独得皇上宠爱?只怕将来,你被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
这下子,糕糕倒是笑了:“你可以喜欢公主,我为何不能喜欢皇上?那我就告诉你,本小姐就是喜欢皇上,早早儿的就喜欢了。”
第144章
糕糕的一句话,让肖正言如醉冰窟,继而又觉得火气冲天。
底层爬上来的男人,自小行乞,即便是掩盖住了那些强烈的自尊心,终究也有爆发的那一日。
这会儿,他甚至怀疑刘家上下是不是从未看得起他过。
但,这儿是皇上歇息的寝殿之前,他什么都不敢做,半晌只能捏着拳头走开了。
因为皇上为了救糕糕骨折了,胡莺莺与刘二成一大早知道了这事儿,慌得什么似的,赶紧地齐齐进宫。
胡莺莺不仅是害怕太后别因为此事怪罪糕糕,另外也在担忧:“皇上身边跟了那么多人,怎么说骨折就骨折了呢?难不成,难不成……”
难不成为了让糕糕进宫,皇上竟然拿自己的身子做文章?
不,她摇摇头,还是不信的。
刘二成握住她的手:“别慌,到了再说。”
这会儿糕糕还在店门口徘徊,太后实在是生气,但也的确不好迁怒于糕糕,只是从里头出来的时候,面色便不够先前那般和蔼了。
不一会,小太监出来了:“刘姑娘,皇上喊您进去。”
糕糕赶紧跟着进去了,皇上正歪在榻上休息,左胳膊上缠着白色的纱布,瞧着还挺严重。
太监端了两碗茶过来,皇上便挥手让太监下去了。
这下子殿内便只有糕糕与皇上了,他歪在榻上,糕糕就低着头站在几步远之外。
皇上住的地方,自然是各处都是极好的,糕糕浑身绷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殿内除了太后以及皇上的乳母,几乎没有来过女人,摆设装饰都肃穆端庄,如今糕糕往这一站,平添了几分鲜活之气。
“咳咳。”皇上咳嗽两声。
糕糕赶紧问:“皇上,您怎么了?”
“朕想喝茶,够不着。”
这意思让自己伺候吗?糕糕也不敢抗拒,赶紧走过去帮着端起茶杯,他却不接,明明右手是好的,为何不接?
还是说皇上喝茶都是要人喂的?
其实皇上只是闻到了她身上清淡的香气一时有些发怔,糕糕却犹豫了下,把茶送到了他嘴旁,这等于是喂给他喝了。
皇上很是意外,但心里跳得厉害,强自镇定下来,就着她手喝了一口,却又被烫得皱眉赶紧咳嗽起来。
糕糕大惊失色:“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这是烫的……”
她平素在家也不用伺候谁,这方面还真没有这般仔细。
说着,糕糕又去帮皇上拍背,皇上干脆哎哟起来:“我这胳膊也疼起来了!”
糕糕心慌意乱,赶紧去检查,心里怕的不行:“要不,我还是去喊太医,皇上,您龙体为重……”
皇上没忍住一下子笑了:“你倒是关心朕。”
这下子糕糕看出来了,他就是装的。
她脸色涨的通红,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咬咬唇,眼泪竟然要滴下来了。
这下子轮到皇上慌了,他赶紧用右胳膊撑着床起来去看她,却不小心又碰到左胳膊,哎哟一声,艰难地看着她:“这回是真疼了……”
糕糕不信,转过头不看他,皇上走过去,声音低低的:“你莫要哭了,朕逗你玩呢。你……你可有想吃的想玩的?朕让人拿给你?”
她心里头不舒服,别别扭扭地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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