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来,她明着去护虽是不成,那暗地里护着,总该不会惹出麻烦来,那行人好几次刁难表哥,她都暗暗使着法子给化解了。
不曾想,今日她也就出宫了一趟,怎么锦衣卫的人,又给表哥使绊子,真是岂有此理。
当下情窦初开,感情正是浓烈的时候,虽可能是一厢情愿,可于这个骄傲的公主而言,她觉得人迟早都会是她的。
她听着陆子良遭人为难,如今哪还有功夫再与成言纠缠,只匆匆留下一言:“成世子该管好自己的人,若是哪天被旁人拐跑了,可白费了你如此苦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成言的脸色一下子比方才还难看了些,他本就因为赵阙插手他的事,而感到不豫,眼前这一桩桩的事,其中牵扯的人,似是都能和阿瑜扯上关系。
赵阙是一人,而适才迫不得已提到的陆子良是另一人,这二人,一个言之,同阿瑜有缘分,另一人,势不肯放手,暗地里妄图把手伸进成国公府来。
这般一来,不得不让他多想,毕竟那一回,口口同他言道,他与阿瑜相识十几载,那一幕历历在目,仿若就在眼前,都快要成了他心头一根尖刺。
若不是这般,他何必让在锦衣卫蛰伏已久的下属,暗地里给陆子良找绊子,要不然锦衣卫的那行人,为何会三番两次去排挤他,锦衣卫内的人,惯会欺善怕恶,如今不过是看陆子良没了依仗,才敢多次欺辱他。
陆子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敢惦记起他的人来了,也别怪他从中作梗,故意为难。
待李玉珠带着身后的一行人离开后,张文杨适才看着公主都没有斗过成言,他本来就得罪不起成言,这下更是害怕地身子颤了颤,他刚想在旁人还没有主意到他的时候,悄悄地走开。
可还没来的及避难,便被谢通挡住了退路,这下,步子一顿,畏惧地转身回头看了一眼,待看见成世子那张阴沉得可怕的脸时,便知道此事没这般容易善了。
而张文宛瞧着二哥似是被成世子的手下给拦住时,没由得暗骂了一声,可到底还是没抛下他,一人离去。
她对着成言福有一礼,转而说道:“望世子海涵,且饶过我二哥。”
成言听之,却也没开口应道,他暂时没管那纨绔,皱着眉头,垂着眸子,似是问了一声:“我的性情原来是这般好,任谁都能够来踩上一脚,是吗?”
这声低沉的言辞,阿瑜走神之际,尚未听清,但她知道他方才是说了一言的,为此,她甚是不解的问道:“什么?”
看着阿瑜面上的恍惚,成言也没再重复适才那番话,只是甚是认真的瞧了阿瑜好半会。
虽阿瑜不知道成言究竟是说了什么,可那一番话,张文宛倒是听得清清楚楚,纵然成世子不是说予她听的,可她还是留意听清了那一言,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在成世子的脸上看见怅然若失之色。
“他方才想用哪只手沾染人,便卸了哪只,若两只都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那皆卸了。”成言话中不见半点客气,已然打定主意要让张文杨吃些苦头,这番话也是对着谢通吩咐的。
闻言,张文杨面上布满惊惧,连连后退。
张文宛听之,心中一慌,可还是强压下不安,装作镇静地说道:“世子,此恐为不妥,说来我二哥还未酿成大错,就饶他一回罢。”
在她还在求请之时,谢通已顾不上太多,听着主子的吩咐,便拽着张文杨的手,随之利索的一扭,用了狠劲一拉,随之,另一只也是这般,如数被卸了下来。
“右手右手,你卸我左手做什么……”张文杨痛的呲牙咧嘴,可右手的疼痛还没缓过来,便见谢通死死地压着他,在他的目视下,再把左手给他卸了。
而后,一双手软趴趴地垂了下来,他疼的满头大汗,纵然是如此,他也不敢出言辱骂,若是再惹恼了这尊煞神,他怕他自己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在他以为成言卸了他一双手,此事便能过去之时,便听耳边隐隐传来一言:“来日,在下会同英国公府呈上拜帖。”
睚眦必报,睚眦必报,张文杨疼得快要晕过去的那一刻,脑海中骤然闪过这一丝念头,嘴上无声的暗骂道,可还没念上几回,便倒地昏了过去。
张文宛瞧见自家二哥的双手硬生生地被人卸了下来,她想阻止却也来不及,而后二哥倒在地上,她才反应了过来。
阿瑜见之,搭下眼帘,面无神情,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还在想着适才成言与李玉珠言道的那些话,想来陆子良在李玉珠心中,地位很不一般,而成言方才是用陆子良威胁了她,偏偏她似是有此忌惮,那陆子良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第90章 说三道四
那日从如意馆回来后,阿瑜整日里都是一副恹恹的模样,似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晴笛成天这样瞧着,虽觉得再这样下去定是不成的,可也无甚办法。
那日,李玉珠顾不上太多,带着随身的人离开后,张文杨也被张文宛扶着灰溜溜地走了,成言也没能腾出空子来陪阿瑜,去瞧瞧偌大的如意馆,都还没同她交代几句,就匆匆地往宫里赶了。
阿瑜倒也没说些什么,成言不陪在她身侧,她倒也乐得自在,可是心中还是挂念着陆子良到底是如何了,故而整个人在旁人看来,似是心不在焉,忧心忡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近几日,成言大多时候都在宫中,有时赶不及回府,也遣人往世安院传口信,说是被太子留宿在了宫中。就算有时候他能赶回府上夜宿,阿瑜也早就歇下了。
如此一来,二人其实在这几日,也没多少时辰闲话,夜宿时,他倒也只是静静地拥着阿瑜,就此睡了过去,隔日,还不待她起身,便又赶往宫中。
阿瑜其实每回在成言进屋的那一瞬,便被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但察觉到成言并没有想唤醒她的念头,她也就当作不知道,就安安静静地假寐着,整个身子被成言拥入怀中时,装作不知道,就这般随他去。
一床被褥中再挤进一个人,屡屡都能把冰冷的褥子,带着有那么一些些的热源,阿瑜每回倚在他怀中,起初还毫无睡意,可还不待多久,便能依着他身上那股子暖意,就此安睡过去。
白日里,阿瑜要么就是待在院中,要么便去寻周嬷嬷的麻烦,周嬷嬷因有所顾忌,不敢对她放肆,可每回跟在周嬷嬷身侧的凌音似是咽不下这口子气,站在周嬷嬷的身后瞪着她,那满脸的怒容,瞧着似是要吞了她一般。
有时阿瑜瞧着凌音的那副样子,觉得甚是好笑,可每次笑完,便又觉得在前世的时候,凌音能与她交好,不是凌音能藏得住心思,用尽心机哄骗她,而是自己实在是蠢笨,看不透人心。
一切瞧着都好似朝着正确的走向下去,如今阿瑜就等着成言被太子遣去岷州,可也不知道是哪处出了差错,与前世有了些许不同,骤然有一日,府上的人津津乐道着一件事,言之,因岷州灾民涌入京都,京都皇城之下,屡屡因灾民作乱,扰得京都民不聊生。
太子见之,心生不忍,安顿京都中涌进的流民,可终究是断不了根源,这番下去,往下一查,便发现了京都中大多流民皆是从岷州而来,此番一来,岷州官员贪污赈灾款之事,被闹到明面上。
而后,此事传开,民间百姓也皆有耳闻,太子一党纷纷向皇帝献计,二皇子一派,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鬼,多有阻拦。两方阵营就此拉锯,谁也不让着谁,那派往岷州的官员,也就迟迟定不下来。
前世的这个时候,成言已然往岷州赶了,可到了如今,接连几日过去,还不见成言有动身的征兆,阿瑜生怕是哪里出了乱子,才没同自己所想的那般。
可还不待她找到机会同成言打听一二,便听府上的人说了一桩笑谈,当然此事是同成言有关的,不然也不会惹得府上的丫鬟婆子连番拿出来谈及。
这消息也不知道是打哪传出来的,说是宫中陆贵妃所处的公主,正值芳龄,皇帝想给她选驸马,也不知为何,正值这个风头之时,皇帝偏偏在朝堂上多次言道,成国公府世子英年才俊,是佳婿的不二人选。
在太子同二皇子一派苦争不下时,皇帝力压众口,把去岷州的官员也给定了下来,准备遣太子一派的成言赶往岷州,而后宫中还传言,言之这是皇帝给成国公府世子的考验,若是成国公府世子此趟能把岷州之事了结,便赐婚于他,予之荣恩娶了公主。
这公主还尚未求证,宫中传出的言论是真是假,便急急忙忙地冲入皇帝的御书房,向皇帝直言,她不想嫁给成国公府世子,还言道成国公府世子不是她的良配,望其三思,可皇帝听后,称之并无此意,并罚责了她。
此番便是闹了一个笑话,随后便传遍了宫闱,毕竟李玉珠闹出来的动静,让后宫中人难得看了陆贵妃的笑话,教养出来的金枝玉叶,便是这般毛毛躁躁,还敢做出勇闯御书房一事,可算是惊了后宫一行人。
而这宫中之人,也多是嘴碎,很快即把此事闹的满宫皆知,这一传十,十传百。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成国公府上的人也听闻了这回事,如此一来,府上的人都知道了皇帝没真准备给世子赐婚,被公主这一闹,也知道了世子不为公主所喜,随即世子被公主拒婚一事,就此传得沸沸扬扬。
这桩笑谈,阿瑜听后,甚是疑惑,怎么这还偏离了前世的轨迹?前世那赐婚圣旨下来后,公主好似也没闹出任何风波来,安安分分地把那一道圣旨给接了。
如今这赐婚的苗头有了,李玉珠为何会不愿意嫁了?因有前世的那道圣旨,阿瑜想的倒是比旁人多了些,既然能传出这些风言风语来,那圣上定是有这个念头的,可不知为何,比前世早了些,如今还暂且压下了这一事。
莫非陆子良在李玉珠心中真是那般重要,若是圣上真下了旨意,难道她还想抗旨不尊,让皇帝收回成命?
她心中压着这些事儿,实在是没有心思再行些旁的事来,不论是从哪来的消息,她都只能从那些嘴碎的丫鬟婆子口中去听,这些杂事,成言从不与她讲,她也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
晴笛这几日,见她在府上多走动了一二,不再成日里闷在屋内,便时不时串掇她往园子那处逛,但晴笛也属实是没有想到会在园中假山那处,瞧见几个丫鬟偷懒,偷懒便罢了,她们嘴中还说了些让人生出怒意的话来。
她虽不知瑜姑娘听之,心中是如何作想的,反正她听了,甚是生气,刚想冲进那假山道中,斥责那几个丫鬟,才稍稍踏出一步,便瞧见瑜姑娘摆了摆手,即是阻了她。
她不明其意,眸中满是不解,随即听到瑜姑娘开口小声说道:“听一听罢,这听着甚是有趣。”
如此一来,她也只好讷讷地往后,退了一步,可也没忘了打量瑜姑娘面上的神色,瞧着似是没有一点儿不高兴。
耳边那些污言秽语还不停的言着,不曾断绝。pao pao
“那皇家的公主不想嫁进府上,没准是因为府上住了那么一个玩意,夫人院中的凌音姑娘可是说了,那个外室来历不明,许是从莺花巷中出来的。”
“若那外室真在那脏腌之地待过,夫人又怎么会许她入府,脏了成国公府的门第。”
“勾栏院中的女子,多是学了些蛊惑人的本事,男子一旦沾上了,可就和陷下去了一般。你没瞧见那外室,可被世子稀罕的紧吗?那外室如今可是住进了世子的世安院,往后荣华富贵,愁都不用愁了。”
“世子如此稀罕她,又怎么会让夫人知道她是从勾栏院中出来的。”
“如此一来,世子要想纳了这么一个女子,只要瞒下此事,称她家世清白,不过就是出身不显,夫人也不好阻拦世子纳妾。”
这话阿瑜听之,不过一笑置之,她们所言的,旁人不知真假,她自己难道不知吗?阿瑜学不会自欺欺人,也不想自欺欺人。凌音透露给她们的,不正是她说予周嬷嬷听的。
周嬷嬷畏惧成言,不敢把她在花楼中待过的事情,告诉给国公夫人,如今她的侄女倒是想借着府上的悠悠众口,把此事传入国公夫人耳中。
也不知她这番举止,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此事于她而言,不过是她当时想离开成国公府的幌子。如今,她倒也没想靠着这一事,脱离成国公府。
她正想带着晴笛原路而返,今日从世安院出来,一路上没听到其他她想听到的事,反而是听到了这些关于自己的事儿,虽是有趣,可终归对她毫无用处。
晴笛瞧着她任由那几个丫鬟背后说道,也不予之追究,面上生出忿忿之色,盯着那几个还在嚼舌根的丫鬟。她本想着记下那几人的脸,待主子回来后,她再去同庆期好好说道说道,定是要好好责罚她们。
可她这主意刚刚打定时,便见府上的三姑娘带着身后的丫鬟,从假山的另一头,直直地走到那儿,还不等那几个丫鬟发觉,便说道:“你们是哪个院里的丫鬟,在府上便是如此说三道四,嚼主子的舌根吗?”
那几个丫鬟听到这番话后,忙是转过身来,见到三姑娘,吓得身子一个激灵。
还不待她们有眼力劲地求饶,嬿婉仔细瞧着方才说着闲话的几人,眉头一皱,说道:“我好似见过你们几个,你们是在祖母院中当差的丫鬟。”
“主子还没归府,做丫鬟的倒是学会了偷懒,不好好得在祖母院中洒扫,等着迎主子入府,跑到这园中来嚼舌根了,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祖母对下人虽是仁慈,可这仁慈也不是用来给你们嚼舌根的。”
嬿婉刚想遣着身边的丫鬟去教训这几人时,阿瑜见之,便知道不能再做看客了。
适才阿瑜瞧着嬿婉维护她的模样,便让她心中渐渐生出暖意,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嬿婉终归都是那个一直携着善心的小姑娘。
第91章 嗫嗫嚅嚅
“嬿婉。”阿瑜从假山的另一侧而出,看着她,轻声唤了一句。
闻声而动,嬿婉微微侧身,乍然见到她时,面上稍稍有丝不自然,她心里头还记着上一回同阿瑜的不欢而散,而后大哥还同她说道,让她少去世安院寻阿瑜。
这二人的事情,她是不想再多劝了,此时,再见到阿瑜,她心里头还有着点别扭,总觉得怪怪的。
“我这可不是在帮你,我是见不得府上的下人胡乱编排,乱嚼舌根坏了府上的规矩。”嬿婉看着阿瑜面上盈着的笑意,一时之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后眼眸一闪,透着狡黠,忙是说道。
闻言,阿瑜数日不豫的情绪,似是都来没有过,那眉间弯弯的模样,阴霾尽散,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最是嘴硬心软,身边的人若是遇到点什么难事,她若是能做到,定是会想办法去帮。
更别逞嬿婉听到了这几个丫鬟说了些难听的话,话中涉及的虽不仅仅是她一人,可其中的恶意,大多是冲着她来的。嬿婉其实可以当作没有听见,这般也无人会言她,但这心软的小姑娘,并没有放任不管。
阿瑜笑着问道:“三姑娘近来可好?”
她知道若是对嬿婉打趣一番,这小姑娘没准就更加不好意思了,她转而问了一声安。
嬿婉瞧着她不似疏离的样子,微昂着下颌,说道:“托大哥与你的福,好得很。”
阿瑜见之,这幅娇娇的模样,更是让她觉得好笑,眉眼间带着的笑意,她说道:“许久不见三姑娘,三姑娘还记着上回的事?”
听着她这般逗笑,嬿婉理直气壮地说道:“大哥不让我管他与你之间的事,难不成还不许我记着了?”
“你与大哥之间的情情爱爱,要不是他是我大哥,我还不想管,一对痴男怨女,偏偏要缠在一块,这怎么与话本里头讲的不同呢,那话本里多是好聚好散,你们一个要散,一个要聚,甚是扰人。”
小姑娘记着仇,这说着说着还讲起了话本中的故事,阿瑜被她这么一说,面上稍稍有些不解,她也曾看过话本,但她看的话本里头讲的,也不似嬿婉所说的这般啊。
莫非澧州的话本与京都中的话本不见相似,里头的内容大不相同?
但她也就这么一想,不过既然绕及了情爱之事,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逗弄逗弄她,没准还能打听一番别的,若是能有所收获,那可再好不过了。
“听着三姑娘的意思,是看过不少话本的,这话本中的姑娘家,可都盼着往后能有个如意郎君。说来三姑娘也到了及笄之年,离说亲也不远了。”阿瑜嘴角含笑,逗弄了她一番。
“那三姑娘可有心仪之人,一片真心又可曾许人?”而后阿瑜瞧着在一侧身子还微颤的丫鬟,见她们小心翼翼地抬头窥视着,她动作稍缓地携过嬿婉,俯着身子,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嬿婉起初还以为她想说些旁人听不得的话,甚是给面子地认真听着,可没过几瞬,便听到这一番话,面色骤然一红,轻推开阿瑜,说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有……”
可这话还没说完,便顿了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红意渐变渐深。
瞧着她这番模样,阿瑜好歹还是过来人,又有何不明了的,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可不就是如她当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