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叔安道:“他们都是平安村的人,以前上阵杀敌受了伤,被迫退下来,我瞅着他们在家闲着无聊,就让顾斐给他们找点活儿干。”
江微微心想果然是这样的。
猜测得到证实后,她再次看想那些伤残老兵,他们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还有瞎了一只眼睛少了一只耳朵的,乍一看去还真挺吓人的。
不过想到他们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为了保家卫国,心里就只剩下敬佩了。
正好一楼还有个大通铺,可以住十几个人的那种,住他们六个人是绰绰有余,顾斐便将这六个伤残老兵安排到了大通铺里。身边有熟悉的人,他们能更安心些,平时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他们还能互相帮一帮。
骆东树见到这些老战友能寻摸道个好活计,很是高兴,乐颠颠地帮着他们收拾床铺,还主动充当向导,带着他们参观健康堂,给他们介绍健康堂里的人员情况。
包括甘博在内的六个伤残老兵就这么在健康堂暂时住了下来。
当天夜里,江微微特意让何霞跟范六娘多做了几道好菜,用以招待新来的客人。
次日,范六娘和何霞照旧天未亮就起床,却见到甘博和另外五个伤残老兵都已经起来了,这会儿正在打扫院落清洗牛棚。
范六娘跟何霞都很意外。
“你们咋起得这么早?”
甘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以前在军营里习惯了早起,之后便一直没有改过来,这源自我们都扫完了,牛棚也打扫干净了,还有什么活儿需要我们做的?”
范六娘到也不跟他们客套,笑着道:“你们去把后院的菜地浇下水吧。”
“行!”
六个汉子很快就把菜地给浇好水了,他们也不歇着,随后又开始帮范六娘和何霞两人摘菜洗菜,给她们打下手。
范六娘一边烧菜一边跟他们闲聊。
“你们几岁了?咋想到去当兵的?”
甘博说:“我今年十九,家里没人了,我一个人在家待着没啥意思,瞅见有人在征兵,脑子一热就去参军了。”
另外那几个汉子也跟着说道。
“没办法,我家是军户,必须得当兵,我爹和我哥哥都是当兵的,不过他们运气比较差,全都死在了战场上。我运气稍微好点,侥幸保住一条命,就是眼珠子少了一颗,嘿嘿。”
“俺们家乡闹灾荒,村里人全都跑了,我也带着我的婆娘一起跑了,途中见到有人参军,我觉得这是条活路,就去参军了,我原本是打算出人头地,以后好让我婆娘过上好日子的,可惜我时运不济,被割了一只耳朵,右手的手指头也全被削没了,没办法,我只能带着我婆娘在平安村安家。”
“我家里太穷了,人口又多,我上头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八个弟弟妹妹,家里养不起这么多人,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就去参军了,把攒下来的军饷全部寄了回去。如今我断了一条腿,没法再当兵,我本来是想回家去的,想想还是算了,回去也没意思,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我这幅样子非但帮不上忙,还得拖累家里人,所以我就在平安村落了户,以后能活多久就算多久吧。”
……
大家陆陆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范六娘跟何霞听得心情沉重。
她们也都是苦命人,对这些伤残老兵的苦命遭遇特别有感触。
等阿桃和秀儿跑进灶屋里来的时候,瞅见灶屋里的气氛不大对劲,忍不住问道。
“你们这是咋了?咋都闷闷不乐的?”
何霞抹了一把眼睛:“没啥,就是觉得这世上的苦命人太多了。”
秀儿一笑:“咱们如今有吃有喝的,一点都不苦命,您就别多愁善感了,热水烧好了没?我去打点儿热水给微微姐送去。”
何霞揭盖锅盖,见水冒热气了,道:“水烧好了,来打就是。”
秀儿用葫芦瓢舀了一大盆热水,端着上楼去了。
今早吃的是肉包子配热豆浆,皮薄肉馅的大肉包子一口咬下去鲜香四溢,再配上热乎乎甜滋滋的豆浆,那滋味真是绝了!
大伙儿围坐在桌边,吃得津津有味。
江微微注意到有个伤残老兵只吃了一个肉包子,将分到手的另外两个肉包子揣进了怀里,她忍不住提醒道:“咱们这里不缺吃的,你们别想着节约粮食,能吃就吃,吃饱了好干活。”
那人名叫蔡勇,他道:“我家里还有个婆娘,我想把这肉包子带回去给她吃。”
他只有一只耳朵,右手的五根手指也全都没有了,此时说这话的时候,显得特别不好意思。
蔡勇也知道这肉包子是主家提供的粮食,是给大家伙儿一起吃的,他不应该把私藏,可这肉包子实在是太好吃了,他特别想把它带回去给他婆娘尝尝。他那婆娘跟着他吃了太多苦,活到这把岁数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肉包子对他们来说难得的美味。
江微微道:“这肉包子放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先吃你的吧,待你们回去那日,我会另外让人做些肉包子给你们带回家去吃。”
蔡勇特别感激:“谢谢!”
他把揣进怀里的肉包子又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大口大口地吃光了。
这顿早餐,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顿早餐。
吃饱喝足后,尤四娘带着壮壮来了。
尤四娘去收拾碗筷,何霞清洗床单被褥,范六娘则负责教导甘博、蔡勇等六人制作牙粉。
牙粉的制作过程其实很简单,也无需费太大力气,纯粹就是个细致活儿,需要很大的细心。
范六娘一边烘烤药材一边说道:“烘烤药材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在旁边看着,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活太大了会把药材烤焦,火太小了会烤不透药材……”
她讲解得很仔细,六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听得很认真。
转眼一个上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待吃过午饭,甘博和蔡勇等人便开始亲自上手制作牙粉,范六娘全程监督,一旦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就会立刻出声提醒。
骆东树就坐在旁边,一边搓细麻绳一边看着他们做牙粉,时不时还要插嘴跟他们聊上几句。
气氛很是和乐。
就在这时,县衙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