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万?!云浮月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一直知道父亲势力强大,但是她绝没想到,云清远手里竟然有这么多人!
看到云浮月瞬间苍白的脸色,云临颛担心不已,他赶忙伸出手护住她颤抖的身子。
紧接着,云临颛低声温柔道:“但是姐姐别怕,我会永远护住你的,不管怎么样。”
“可是、可是表弟他……”
“姐姐刚刚已经选了不会离开皇上,对吗?越坤记下了。”云临颛声音轻柔却坚定无比,“姐姐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其实……云浮月的这个选择,他早就猜到了。早在姐姐那一次宁愿背叛父亲沦为罪臣之女,也要护住晏昭、护住大梁江山之时,他就已经猜出来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一直觉得晏昭刻薄又阴狠,根本配不上姐姐。
直到那天,容如玠发信告诉自己,晏昭是如何的护着云浮月。
原来,那个人,宁愿自己死……也要护住姐姐么?既然如此……
云临颛又对云浮月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有我在,姐姐便什么也不用怕。”
这句话似乎有着抚慰人心的神奇力量,本来还心神不宁的云浮月,在这一刻,突然感到一阵暖流划过心房。
她抬起眼睛,看着云临颛坚定又温柔的模样……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又模糊起来。
越坤真是胜过父亲万千了……她何其幸运,能有这样好的弟弟。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姐姐……要知道,除了我,可能还会有别的人也给你下这忘忧散。毕竟,这药无色无味、防不胜防,但有一点……”云临颛说着,压低了声音,“它只要见到牛乳,哪怕仅仅一滴,也会变为绿色。所以……”
看到云浮月怔怔地双眸,云临颛又露出一个十拿九稳的笑容,“只要姐姐每次饮食前,都加入一滴牛乳试毒,那么……谁也不能让姐姐饮下这忘忧散。”
哪怕是晏昭的人……
第60章
“为何告诉朕这些。”晏昭冷笑一声, 他低下头状似漫不经心地抚过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却阴森轻缓,仿佛毒蛇吐信, “越坤应该是……并不信任朕吧。”
“是,臣并不信任你。”云临颛回答地大大方方, “只是,姐姐信任你, 而凡是姐姐信任的, 臣都会以身为盾。”
“呵。”这话令晏昭短促地冷笑了一声,他恶狠狠看着云临颛,眼底含着令人心惊的恶意, “不需要。浮月……朕自会护好。”
看着这样的晏昭, 云临颛皱了皱眉头, 如果不是姐姐喜欢这个人……那他真的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 云临颛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又笑了起来,且猛然压低了声音,全然不顾晏昭令人压迫的气场,饶有兴致道:“不过……臣说起这些事, 却不见皇上惊讶。莫非……表兄早就知道了?”
其实云临颛原本就是随口一说,但他没想到晏昭居然并不否认,只懒懒一笑,道:“越坤……也算有两分聪明。”
这么说来,他居然真的早就猜到了?怎么?难道自己的情绪就这么轻轻松松挂在脸上, 随便就能让人看去?!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真的成长了,现在看来,他还是那么简单啊……这样的自己,怎么能护住姐姐呢?
“看来,皇上是早就知道了。”云临颛神色冷冽下来,顿了顿,他语带嘲讽地开了口,“这么说,皇上一直在试探臣,对么?”
“越坤果然长大了。”晏昭弯了弯唇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且微微一笑道:“说起话来,也不同以往了。”
“是啊。臣的确长大了。”云临颛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晏昭的双眸,“故此,臣现在回想起来……皇上当初,真是好深的心机啊,那时候,就连父亲也被皇上骗了,他真的以为皇上毫无城府、且对他唯唯诺诺呢。”
“越坤实在不必夸朕,你自己如今不就在走朕的旧路?朕看你也做得不错。”晏昭的长指叩在木桌上,神情戏谑,“比如现在,舅父不是也被表弟玩弄于股掌间么?”
听到这话,云临颛沉默了,晏昭说得不错,他竟然无力反驳。
如今自己的确已经走上了这一条路,他没什么后悔的,但是……
片刻后,他开了口,“不杀他。”
“什么?”
“不要杀我爹,他十恶不赦,但我也不想看到他死。”云临颛面无表情,说出得话也没有一丝温度,但如果仔细听,会发现他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
晏昭注视着他,亦是半晌未言,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室内顿时一片沉寂,仿佛无一活物。
“好。”半晌后,晏昭点了点头。
“皇上金口玉言,臣谢旨。”云临颛说罢,转头又看向昭德宫的方向,“还有姐姐……此生,还请皇上务必要好好对臣的姐姐。”
听到这句话,晏昭冷冷一笑,“朕的皇后,朕自会护。”
“是么。”云临颛说着,落寞地低眉,这晏昭对姐姐,还真是偏执到了疯狂的地步啊……
这份爱太过浓烈,其实……未尝不是毒/药。但是……想到容如玠告诉自己的那些话,云临颛又叹了口气,父亲对姐姐那般绝情狠毒,或许这个世上,还真的只有晏昭才能护住她……既然是这样,那么今日话已至此,与晏昭也再无甚好谈的。
于是云临颛站起身行礼,道:“臣告退了,今夜皇上还要为臣接风洗尘,故此,臣该去更衣了。”其实此刻提晚宴还是过早了,但是他真的不想再看晏昭第二眼。
说来也怪,自己与晏昭也算表兄弟了,但彼此都对对方恨之入骨、且毫无缘由。
说实在的,若不是云浮月在,他们长剑相向也并不奇怪。
于是,行罢了礼,云临颛再没有看上座那人一眼,直接大踏步离开了。
只剩晏昭看着云临颛的背影越行越远。半晌后,他眯了眯双眼,看起来刻薄又多疑,“胡煜,把容如玠诏来。”
胡煜察觉出恐怕有大事发生,他不敢怠慢,赶紧亲自小跑着去叫人。
顿时,室内人都走了个干净,唯晏昭一人还坐着。
他面无表情,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役或许就要来临,他不在乎这天下姓什么,更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只要表姐活着就好了,她活得好,便等同于自己也活着。这将是他唯一的夙愿。
*
容如玠来的时候,晏昭依然双眸紧闭,看着像是睡着了。
看来,这人最近政务缠身,也并不轻松啊……
但突然,那人懒懒开了口,“珩之来了。”
晏昭虽然没睁眼,却似乎早已把一切都洞悉,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坐。”
于是容如玠随便坐了下来,他看着晏昭如今的模样,心中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但还是开口问道:“皇上叫臣来,可是……”
不过,容如玠话未说完,胡煜突然面带为难之色地走了进来,他先是对着容如玠微微行了个礼,然后便小声在晏昭身边道:“皇上,皇后那边来人,说是做好了午膳……”
听到这话,晏昭终于睁开了眼睛……表姐之前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如今却又来找他了吗……
若一切平静无波……哪怕他不是皇帝,只不过一介山野,但只要日日能见到她,日日能与她同桌吃那粗糙却温暖的一日三餐,日日能在每一个寒凉的夜环住她……
可惜了,再也不会有了。
于是,晏昭冷冷开口,“不去。”
胡煜得到明确的答案,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敢说,只是低着头下去传话了。
而晏昭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他的面容亦是没有一丝波动,好像心里全然没有起任何涟漪。他平视着容如玠,声音沉稳,“珩之不如猜猜,朕叫你来,所为何事。”
看着冷静到有几分残忍的晏昭,容如玠覆了覆眼睑,轻声回应道:“恐怕是……云大人势力之大,和你我之前想得一样。”
语罢,容如玠又抬起头,他也面无表情地平视着晏昭,而那些素日里的恭敬在这一刻全然消失,说出得话亦是极其冷漠,“所以,珩之猜……庭欢如今……该是准备给浮月赐下忘忧散了。”
“珩之敢如此称呼朕和朕的皇后?”晏昭似乎是起了几分兴致,他微微笑了笑,只不过眸中一丝笑意也无,“委实是有趣得很哪。看来,珩之也看得出来朕命不久矣,都不顾那些君臣虚礼了。”
“既然皇上想听虚礼,那臣便会尽礼。只是……恕臣直言,我等还未奋力一搏,皇上便就要让娘娘忘却旧事?臣以为,此时还为时尚早。”容如玠说话时候,紧紧地盯着晏昭,似乎想逼迫他不这么做。
晏昭不理会,只淡淡道:“明日午时,你以云临颛为借口来见皇后,届时……你便要骗她饮下这忘忧散。”
“臣不愿。”
“你必须做,这是君命,君无戏言。而且……珩之,朕必死无疑,这是命数。”听到了容如玠的拒绝,晏昭清冷地抬眼,他虽然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朕死了,皇后还要活,但若是皇后还记得朕,记得她皇后的身份,那她这一生该如何度过?朕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听到这些话,容如玠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其实晏昭说得是对的,若是云浮月成了未亡之人,那么……她的确再难平安喜乐。
所以,这样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起码对浮月来说是。既然如此……
“臣……领命……”容如玠说得每一个字都觉得无比艰难。自己最后,终究还是妥协了啊……
“行了,何必那副表情。”晏昭笑了笑,“爱卿名声同朕差不多,皆是狠毒凶恶之人,在对待生死之事上,该与常人不同才是。”他说着,伸手抚摸前面的珠子。
容如玠这才看到晏昭面前整齐的放着一排拳头大的明珠,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皱眉回应道:“皇上不必自谦,起码在这方面,臣不敢同皇上齐名。”
“是么……”晏昭似乎是觉得有趣,他瞥一眼容如玠,笑了笑道:“也是,朕喜欢杀人,而珩之不过杀一些负心之辈,的确不能齐名。”
“……”容如玠一时语塞,他倒是少见晏昭的微笑这么真心实意……一时间,自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看着晏昭又低下头去仔细挑选那些珠子,容如玠忍不住心中疑惑,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皇上,这是夜明珠?”
“不错,是夜明珠。正好,珩之,你来看看这些明月珠。”晏昭说着话,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每一颗珠子,“珩之觉得,哪一个更像圆月?”
“这……”听到这个问题,容如玠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片刻之后,他才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皆是上等的夜明珠,夜明珠珍稀罕见,臣看都好。只是……皇上突然选这么多珠子是为了……?”
他猜不出来,或许是晏昭又有了什么计谋?或者是准备收买什么人?毕竟,如今这情势,无时无刻不是如履薄冰,故此,一切都要小心翼翼。
“哦,也没什么。”晏昭的注意力依旧在那些夜明珠上,甚至特意拿着软带仔细比对那些夜明珠的弧度,他的口气漫不经心,“选出一个,为朕陪葬。”
明月珠啊……他喜欢这个称呼,更喜欢它们黑夜莹莹散发着光芒的样子。
若是黑暗阴森的棺椁之中,能有一颗湛湛生辉,望之如月的明月珠,那是不是……就等同于表姐陪伴在他身侧呢?
不然,陵寝虽大,却也是空空荡荡的……还有,他厌恶黑夜,若是能有这一萤光亮陪着自己,那么黄泉千万年,他也甘之如饴了。
“陪、陪葬?”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容如玠一时间难免有几分震惊。毕竟,生死乃大事,自己虽然不畏惧死,但是也不会待这种事情如此随意。难道,晏昭对待死亡的态度,果真就能像他如今这语气一般释然?
“不错。”晏昭说着,选好了一颗内无杂质、澄净圆润的珠子,他还特意展给容如玠看,“这颗呢?如何?”
“皇上……”容如玠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更不知道此刻他该说些什么。
总之……有点复杂。
出人意料的是,看到容如玠皱起眉头,晏昭却笑起来,他这个人本生得就光风霁月,如今展颜一笑,更显俊俏秀丽,完全不同以往的阴郁,看起来就是个清润如玉的美少年。
只不过,他说出得话却是令人心惊肉跳,“朕杀过那么多人,多如天上繁星……这种事,总会轮到自己的,不是么?”
听到这话,容如玠不由得怔住,随即,他也微微笑了笑,是啊……会轮到自己的,他容如玠,又何尝不是沾满满手鲜血呢?
其实,晏昭曾经说得不错,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一类人。所以……此生,自己的命数或许同晏昭无异。
“罢了,朕也并非即刻会死,而且,朕死前,怎么也得拉上云清远。”晏昭阴毒地压低了声音笑,“他自认为在朕身边插了眼线,又给朕下了奇毒,便是稳操胜券了,但是……他怎么不会想到,朕若是故意喝下的呢?反正也是将死之人,那么……豁出性命陪他玩玩又如何?”
“皇上这么说……难道已经中了毒?”容如玠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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