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永丰一愣。
许长延道:韩大人,你还没意识到么。我跟你有深仇大恨,怎么可能跟仇家合作呢?况且你当初在惠帝矫诏篡位的时候保持默许,皇上早已疑心,没人救得了你。你还暗中嫉恨原镇国公府,千方百计要害死原镇国公,你良心无愧么?
许长延转过身,黑色斗篷微动,韩永丰伸出手都未能碰到那上好丝绸的衣裳。人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许长延对属下说:严刑逼供,让他亲自在罪状书上按手指印。
早朝过后,许长延照例跟在丞相身后。他们两个关系并不亲近,完全不像是义父子,又不像一般关系的同僚。
出了金銮殿的门,许长延发现丞相停下了脚步,他一抬头,发现纪正卿站在前头,转身瞧着他,意图非常明显。
丞相转身对他说:纪大人看来是在等你,像是有话要跟你谈,那我便先过去了。
许长延行了个礼,恭送丞相大人。
等丞相走远了,纪正卿走了过来,比了个手势,两人一同往清净的官道上走。纪正卿道:许大人身兼数职,既是九龙卫首尊使,又是大理寺卿,带本官四处走走,瞻仰大齐皇宫,应该不违规吧?
许长延道:当然不违规。纪大人乃大齐贵客,请大人领略大齐的皇宫威仪,自是应当的。
两人相互客套两个来回,终于将各处的眼线甩脱了,来了处清净的地方。纪正卿道:今天我才意识到,丞相是真的在帮你。大齐丞相一直是我非常敬畏的人,他能帮你,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这样的话,我们的胜算很大。
许长延道:丞相是你敬畏的人?
纪正卿:每个人都有弱点,有糊涂不通透的时候,而丞相他就像是一个完人,换书上所说,是一个圣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摸不准。
许长延并未在这个话题停留,此番屠光赫的事情,辛苦纪家了。
纪正卿:我父亲早就准备对威胁我家的屠家下手了。贸易通商的事,还得麻烦许大人。此番大雪压境,西北边已经撑不住了。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紧急,我也不会赌一把,选择与你合作。
大齐两党,许长延当时情况并不让人看好,纪正卿并没有全然的把握。
他们走进了御花园,许长延打算过了繁闹的后宫再细说。远远来了新进宫的嫔妃,他们两人却都没有把一点目光落在个个身材曼妙花容月貌的新晋嫔妃上,而那些年轻貌美又初入皇宫的妃嫔们却望了过来。
他们身高相仿,相貌上乘,很是能吸引人的目光,更何况并排站在一起。一人容貌昳丽却冷若冰霜,一人五官深邃却气质平和,明明有天上地下的差别,却一样夺目,引得妃子们频频回头。
一个妃子痴迷的目光落在许长延身上,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神,那是九龙卫许大人,几乎不入后宫的,都没见过。
一旁的李重琴转过头去看,面露惊异。
许长延已经不是原来九龙卫那个冷面煞星的首尊使、从地狱中来的恶煞魔鬼。他往人前一站,一样的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因为俊美的容貌更加出色,剑眉星目,相貌气度不比任何一个皇子差。
恰好许长延抬起头,他没有笑,眼中仿佛凝结了冰霜,他的面部线条坚毅,鼻梁高挺,薄唇色泽极淡,气质却与阴柔搭不上边,持重克制的外表下仿佛压制着阴鸷暴虐的气息,和上位者的淡漠冷峻。
纪正卿却转过了头,对他说:泄漏小昭侯的秘密是我之过,若是小侯爷心有不满,我愿亲自登门赔罪。
许长延道:这怎么讲?
纪正卿笑了一下,却不是对他笑,允河八殿下为此很是自责烦恼,我不想他为此愧疚一辈子,于是便大胆求个原谅,如果不行,我可以为这件事担责。
作者有话要说: 长延:这个狗粮我不吃,请让我回家抱媳妇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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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许长延在外时常是不笑的, 端着冷若冰霜的美人脸,让人一眼便觉得这人难以相处。
纪正卿与他相反,他外表看来很容易说话, 让人觉得很有好感, 只有接触了才发现这人心窝子比谁都黑。
两个城府深深的人倒很能聊。
纪正卿说:我就先恭喜许大人抱得美人归, 大齐皇帝亲自赐婚, 真是无上荣幸, 成亲当日可一定要请在下喝杯喜酒。许大人, 哎, 你等等我。
李重琴歆羨的目光直到人影消失了还没有缓过来。
她当然清楚唐亲王的计划, 送她入宫给她庇佑,是把她当作他们的一个重要的棋子,必要时刻会被利用舍弃的。如果说当初她有一点倾慕唐亲王, 现在也已冷却下来了。
在后宫中争宠并不容易,几乎是踩在刀尖上行走的事。要不是贵妃还算守信用,救了她两次,她早已被丢出宫门或死在慎刑司了。
如果当初她奋不顾身选的不是唐亲王,而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九龙卫首尊使呢?会不会, 衡帝赐婚,被送祝福的不是她那个二哥哥了?
李重琴摇了摇头, 把这个危险的想法从脑中甩去。
她要相信, 唐亲王一定可以成为储君,登上帝位。
后宫远离前朝, 在后宫住着的妃子宛如温室中的花朵娇养着的时候,御书房里头,人前威风凛凛的唐亲王,正面色灰败, 瘫坐在地,抱着生父的大腿哭的双眼通红,说好的皇室的面子他是一点都不要了。
五皇子生母贵妃娘娘跪在御前,哭道:陛下,漳儿是被冤枉的,定是那些小人记恨在心,设计陷害漳儿
衡帝神情愤怒,被魏允漳一抱一哭,心软了点,恨铁不成钢地说:无知妇人,胡说八道。什么小人,丞相大人亲自监察的科举舞弊案,全天下眼睁睁看着,能有半分诬赖了人不成?
衡帝恼怒地将允漳踹开,科举舞弊结|党|营|私,勾结韩家陷害忠臣,这罪名条条框框清清楚楚。让朕帮忙遮掩,传出去史书怎么写?朕瞎了眼吗?
贵妃连滚带爬地上前,她的妆花了些,把允漳拉到衡帝面前。她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您看看。这是您唯一健全的成年皇子,他最听您的话了,是您亲生的儿子。
贵妃保养得好,又只生了允漳一个孩子,身材依旧曼妙有形,姿容艳丽,比起劳心劳力因大悲大痛而憔悴的皇后美上太多,衡帝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恰好,贵妃的话又戳中了衡帝心头最大的顾虑。
魏允漳,是他唯一成年的健全皇子。八皇子顽劣不可考虑,十一皇子出身卑贱年龄又小,更别提十三皇子,他不可能再等数十年让他们成年,他没得选了。
大齐江山到底该由何人继承?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容忍丞相辅佐魏元熙那个反贼的孽种登上这个帝位的,绝对不可能!
林海棠过来的时候,重照正在侯府院子门口晒太阳嗑松子,闻言起了身,一本正经地坐好。
海棠提着点心食盒,侯爷,我给您带了点心过来。醉仙楼打包带来的,趁热吃。
躺椅旁边放了个小桌子,重照让她放在桌子上。
食盒打开,糕点还是热的,重照尝了尝,确实是醉仙楼的味道。他因为不好出门,也时常让许长延从醉仙楼打包吃的带回来。林海棠过来也是顺路,顺便借书回去看。
汪子真会试前看的书都在昭侯府没带走,一直存着,还有重照自己的存书。
重照没什么架子,让人坐下,先别急着去借书,留下先一起吃两个。
林海棠露出一个笑,道过谢,撩起裙摆便坐下。她性子直率,脑袋瓜机灵又记性好,对醉仙楼吃过一次的菜品印象很深,能跟重照说上许多有关美食方面的经验,简直和杜州一样津津乐道。
只是杜州在大理寺忙着为大齐鞠躬尽瘁呢。
林海棠说了半日,忽然住了嘴,面带疑惑和探究地看着重照。
重照发觉她没声音了,疑惑地抬头,看见她专注明亮的眼和因为风吹而微红的脸颊。
女孩子清香而充满活力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像是以前的李重琴,调皮可爱又活泼,让人忍不住想逗一逗,又想好好宠爱她让她开心。
重照向后退了退,道:怎么了?忽然不说话。
林海棠似乎觉得有些羞耻,她拿出绢布擦了手,微微低头咬了咬下唇。
重照皱起眉,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语气有些严厉:有事便说就是,是不是在外头闯祸了?不敢跟你哥说,怕他打你骂你?
林海棠忙摇头否认。半晌她抬起头,脸颊微红,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渴望,小、小侯爷,重照哥哥,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肚皮?
易宁猛地一惊,在心里给这耿直的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
昭侯府下人都不敢瞧一眼的,连易宁这样贴身侍卫都得没仔细瞧过。以往许大人来了,两人房门紧闭,下人都在远处站着侯着的。小昭侯面子极薄,大家都看出来了。况且许大人妒心重,窥探小侯爷的肚皮那可是不要命的事了。
林海棠见重照的脸色顿时变黑,脸颊两侧似乎也有些发红,一时被她吓住了,没有回答。林海棠忙摆手,对、对不起,是我妄言了,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重照动了动,回过神,亮出肚皮的事,绝对没可能。
感觉就跟小刺猬露出最脆弱的地方一样。
林海棠见他面色如常了,继续问道:那、那小侯爷,宝宝会乱动吗?会真的踢你吗?
重照脸色又变了,脸上的红色深了些。他莫名想起昨晚有明显胎动的时候,因为月份大了,外头也能感觉到。许长延兴奋激动,抱着他的肚子磨蹭了半天。
帐暖香红气氛正好,险些把两人的火气都给蹭出来。
林海棠意识到自己失言,又忙着补救,对不起我又失言了。小侯爷原谅我好不好。我爹娘去得早,都是哥哥拉扯我长大的。不知道有娘亲不不不做娘亲是怎么样的不不不算了我就是好奇。
她感觉自己在越摹越黑,重照失笑,便不计较,道:罢了,你去后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书。中意的跟宋管家报备一声,便带走好了。
林海棠点了点头,又露出笑来,我要是个男子,也能考功名。为家里挣钱,这样哥哥就不会那么辛劳。去太医院,还得去药铺里给人看诊拿钱。
林府就林飞白撑着,日子清苦,重照也知道。但人好好过着,林飞白不愿接受重照的接济,靠着本事另外赚些钱,一直是他坚定不移的事,重照也知道。
重照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毛绒绒的。
林海棠怔了怔。李重照虽不如许长延那般俊美,长得却是能欺骗京城闺房女子无数的脸,清俊帅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又是出身世家品行端正,身上带着军功和侯爵。不管体质如何,京城里的追求者不会少。
能为救她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独自一人承担身孕的压力,面对家族蒙难忍辱负重林小姑娘内心的感动崇拜已经如滔滔江水般流淌了。
重照说:即便不能以男子之身考取功名,学这些将来也会很有用处。放心,你哥哥能看着你长大快乐,他也很开心。你将来,对他报恩,还做一家人,就好了。
没有隔阂、没有算计、没有险恶用心和自以为对他好。
林海棠似乎在这一刻捉住了什么,她感觉头顶上温暖宽厚的手掌离开了,有些失落。
易宁出门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拿了两个请帖。
林海棠告退离开了,重照接过请帖看了看,易宁说:是上官大人回京了,过三日要办手眼通天请客,宴请了很多人,有些是同朝为官,有些是他的门生。
不只是重照一人,许长延的请帖也在其中。
重照离开京城前上官太傅便已经辞官隐退,如今是被丞相请来,主持会试复试,借用他的名声和威望,表示朝廷公平公正考核天下学子的态度。以此来压制民间对大齐朝堂的不满,把整件事归罪于唐亲王的身上。
丞相总是能办的处处周到,要出手便是迅雷不及掩耳一击必杀之势。
上官察由此回来,恰逢六十大大寿,便顺便办了,自然也是用来提高声势。
易宁说:那您是去还是不去?
重照收了请帖,神色淡淡,上官先生曾是我老师,我自然要去的。到时候还得备一份赠礼,送什么好呢?
易宁面露担忧:您身子重,不便出行。许大人到时候一定会去,您让大人给您把赠礼送去,不就行了吗?
重照摇头看他,不行。上官老先生请的的是门生和同僚,若是当初的李小将军,不去便罢了。可我身上挂着爵位,不久前还在京城里出尽了风头,此时不去,岂不是拂了他的面子?
况且,我藏的也够久了,每天借故经过昭侯府的人都快伸长了脖子探进来看了。不可能一直躲在昭侯府不出门的。
上官察手里有本册子,记着每年青崖学堂入学读书的学子。按照名册上的人,还在京城的,基本都发了请帖。
寿宴在晚上,下午过了大半,府邸门前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上官家的府邸院子极大,大家凑在一起说话,却时不时有人转头朝大门口看去。
上官察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甚是疑惑:他们都在看什么呢?
旁边一老人说道:他们是都在等,你昔日那个好学生,原镇国公府二公子,现在的小昭侯兼大理寺少卿李重照李小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喂(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