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晚道:“我这就告诉师父。”
说着从须弥戒里取出块传音石,让无沉往传音石里输点灵力,她握着石头走到一旁,等师父回应。
奈何师父应该在忙,传音石一时半会儿没反应。
玉晚正想要不等等再联系,就见传音石微微一亮,旋即有说话声传出。
“是照晚吗?”
说话的赫然是梅七蕊。
尽管传音石只能对话,并不像水镜那样能面对面地观望,但光听梅七蕊这带点小迷糊的语气,玉晚就知她此刻必然是刚刚睡醒。
果然,梅七蕊道:“住持一回来就把传音石交给我,说你可能会联系,我本来一直等着,结果不小心睡着了,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玉晚说:“没关系,我也没等多久。师父呢?”
梅七蕊道:“住持在同方丈他们议事。你很急吗?要是不急的话先跟我说,我等住持议完事就跟他说。”
玉晚想了想,魔气这事虽大,但确实不算太急,便将采药师的那些见闻一一讲述,梅七蕊嗯嗯记下。
记完道:“你这一趟入世碰到的事还挺多。”
玉晚说:“岂止。”
她回头看无沉,他正在葡萄藤下打坐,眉目淡然安宁。
料想他不会偷听,玉晚便压低声音将之前碰到楚闻的事同梅七蕊说了。
言辞间有意无意地表明无沉的现身是有多么及时,并不忘重点描述楚闻见到无沉的反应。
梅七蕊听得直笑。
“又是佛子,又是妖女,真跟话本子里写的英雄救美似的,”梅七蕊调侃地道,“咱们照晚师兄该不会动心了吧?”
听到动心二字,玉晚下意识又回头看无沉。
见他犹在闭目打坐,神情没什么变化,她蓦地松口气,他应该没听到。
然后才道:“谁要跟你说这个。”
梅七蕊道:“不是这个?那我想想,他对你动心了?”
玉没忍住,第三次回头。
见无沉还是好好地在打坐,玉晚按下忽然变得慌乱不已的心跳,回梅七蕊道:“他是首座,怎么可能会动心……我明明想让你夸我。”
他不会动心的。
她暗道,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她动心。
如今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那些更多更远的她自己偷偷想想就好。
她没那么傻。
许是听出玉晚有意转移话题,梅七蕊很顺应地切了声说:“有什么好夸的,你都没拿灵符砸楚闻。”
玉晚道:“这不是无沉突然现身吗?”
她当时光顾着看无沉,谁还在意什么楚不楚闻不闻的。
十个楚闻,不,一百个一千个楚闻加起来都不及无沉万分之一。
却听梅七蕊道:“那又怎么样,臭男人就该挨砸,砸死活该。”继而话音一转,“不过那种情况砸不砸好像都一样,楚闻肯定憋屈得不行,我光想想就觉得好爽。”
玉晚便又重点描述楚闻遁走时的表现。
梅七蕊笑得更大声。
却是笑着笑着突然咳起来,听起来就很严重的那种。没等玉晚询问,她中断传音,传音石霎时黯淡无光,什么声音都没了。
玉晚皱眉。
过了足足半刻钟,传音石才又亮起。
耳尖地听到那边有勺子磕碰碗壁的声音,玉晚怀疑梅七蕊是不是在喝药,便道:“你病情又加重了?”
“没,”梅七蕊咳了声,“是昨天受凉了,就一个劲儿地咳……我这破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有点小毛病就好长时间好不了。”
玉晚道:“这还不叫病情加重?”
梅七蕊道:“又没吐血,肯定不叫。”
玉晚:“……”
玉晚有点头疼。
真等吐血,那得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但听梅七蕊那满不在乎的口吻,只好道:“你多注意点身体啊。你再这样,我就回去了。”
梅七蕊道:“别,你可千万别回来,你正入世呢,才走三天就回来算什么入世。”
玉晚道:“那你好好保重身体,再小的毛病也得重视。”
梅七蕊:“知道了。”
玉晚生气:“你这什么敷衍人的渣女语气。”
梅七蕊:“好,我知道了,我记下了,我下次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行了没?”
玉晚:“……”
玉晚:“更敷衍了。”
梅七蕊哈哈一笑。
结果乐极生悲,她又开始咳。
这次她没中断传音,玉晚便听着她咳。
她咳了很久。
久到卧在玉晚脚边的狗都抬起头支起耳朵,乌溜溜的眼直盯着传音石,龇牙想要咬。
玉晚举高传音石,轻轻拍了下狗头,示意不可以,狗呜呜地叫了声,乖乖趴下。
梅七蕊听见这一声,边咳边说:“你居然有狗。”
玉晚道:“是大娘家的狗。很乖。”
梅七蕊喝口药道:“是你有亲和力吧,乡下的狗都很凶的。”
玉晚道:“估计不是我,是无沉亲和力高。”
她与无沉同行,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点无沉的气息,狗因此才对她表现出温顺的一面。
梅七蕊:“都一样啦。”
再喝口汤药,梅七蕊终于不咳了。
她说起近来听到的一个传闻。
“九方承好像回族地了,”她道,“九方氏族地离无量寺近得很,离你也近得很,你当心他又找你。”
玉晚:“他还好意思来找我啊?”
梅七蕊:“怎么不好意思了,这种人脸皮都很厚的。”
玉晚想想,有道理。
如果不是脸皮厚,九方承哪里能说得出她心里有他的话。
说起来她到今天也没搞懂她以前究竟干了些什么,才让九方承以为她跟他两情相悦。
他的认知实在很脱离大众的正常范畴。
“总之你做好准备,他找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多半又想装疯卖傻死缠烂打,非要你跟他走,”梅七蕊提醒道,“到时候可别管无沉在不在了,他要敢对你怎么样,你直接拿灵符砸他,砸出事算我的。”
玉晚道:“砸是没问题啦,就是万一他不服气上山告状……”
梅七蕊道:“他敢。他要是有那个脸皮拿这点鸡毛蒜皮的事闹上无量寺撒泼,信不信我直接表演当众吐血倒地不起,我看谁有空理他。”
玉晚:“……”
不愧是照七师兄,士别三日更教人刮目相待。
围绕灵符砸九方承再聊了会儿,玉晚催梅七蕊去休息。
“你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好好喝药,”玉晚嘱咐道,“快结夏了,我等解夏就回去,你可别到时候病得没法起来接我。”
梅七蕊:“解夏就回来?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呆个至少三年五年的。”然后算算时间,“嗯,已经四月,是要安居了。”
西天的安居一般是指从四月十六开始,静居一处地精进修行。
这首日便谓结夏。
之所以要安居,是因为万物在夏天雨季繁衍旺盛,为防出门会踩踏伤害到生灵,遂禁止无故外出,要到三个月后的七月十五,方可结束解夏。
如梅七蕊在无量寺,这等传承上万年的古老名寺自有安居仪轨;玉晚在外,则需寻处没有危险的地方来安居,如小屋、山窟等,这就之后再说了。
“那我得让人给你送点东西,”梅七蕊道,“之前光给你准备灵石和银子,都忘记安居这回事了。”
玉晚道:“不要,你能听我的话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梅七蕊道:“就送,我有钱。”
紧接着便说议事结束了,她要去等住持出来,赶在玉晚再次拒绝前彻底断开传音。
玉晚无奈摇头。
她蹲在那里,撸着狗想不行,她得让人帮她盯着梅七蕊,不然以后者的性子,哪天真吐了血也压根不会告诉她。
找谁好呢?
玉晚将在山上结交的诸位师兄琢磨了个遍,最终决定拜托道真师兄。
一则道真师兄位高权重,他开口,梅七蕊必然会听;二则以道真的境界,只要他想,三界内任何大小事均逃不过他法眼,梅七蕊再怎么隐瞒病情也绝对瞒不过他。
至于三,就是相比起忙碌得连传音石都要交给别人的寂归师父,道真这个方丈当得还算清闲,又以往他对她和梅七蕊这两个病号都表现得很有耐心,请他偶尔照看一下梅七蕊的话,他应当不会推辞。
玉晚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不过思及议事刚结束,玉晚等了片刻才尝试给道真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