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撸书斋 > 历史 > 嫁给权臣之后 > 嫁给权臣之后 第66节
  兰妱说着,面上浮出了一点浅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却不及眼底,兰父看在眼里,甚至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
  兰妱道,“顾二夫人曾经跟我说过,当年她将我送给阿娘抚养,送的不单止是我这个人,同时还有百两纹银和不少的细软首饰,这些东西想来就是养十个我到及笄也不在话下了。但是,当年阿爹您却还是把我卖给了嫡支,换得了给祖父请大夫的钱和那些参茸药钱,度过了家中因为二叔而造成的入不敷出的窘境,又过回了呼奴唤婢的生活,有了继续送弟弟和堂弟进私塾的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可能不下于五百两银子吧?就是这笔钱,您同嫡支达成了默契,从此之后,我的婚嫁生死皆由嫡支作主,是也不是?”
  兰父的面色煞白,看着兰妱的面色就像看见个鬼似的。
  他倒是想做出我是被迫的,逼不得已,可他一来被兰妱这突然说出这番冷飕飕的话震住,太过震惊和惶恐,二来他其实也知道,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撕破了脸皮,没有了温情脉脉的父女情,再说什么迫不得已还有何用?
  兰妱似完全看不到兰父惨白惊恐的面色,她接着语气平淡道,“阿爹,这么些年来,我在太傅府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又是拿我作什么打算的,想来您应该也是清楚的。声名,我若是在乎声名,怕是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且不说那些人害过我多少次,我不求了殿下更加严惩他们也就罢了,又如何肯为他们曾经做的恶事来请求殿下,违背律法,替他们求情呢?您说他们是被太傅府连累的,族中那么多人,为何旁人都无被连累,偏偏就是他们被连累呢?他们贪赃枉法,鱼肉乡民,若是我包庇他们,替他们求情,才真真是对乡民的不慈不仁。”
  “娘娘!”兰父咬牙颤抖道。
  “阿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唤您阿爹,从此之后就再也不见,往后您可好自为之吧。”
  ***
  这晚郑愈听说了兰妱见兰父一事。
  郑愈是个果断利落之人,看事又太过直透锋利,他自是十分厌恶兰父这种人。
  他道:“阿妱,你若不想再理会那等人,我可以重新帮你安排一下身份。”
  周原的妹妹吗?
  兰妱摇头,眼中划过一丝伤感。
  前世之时,她成了周原的妹妹,和周原还有林氏相处得很好,他们是真心把她当成了妹妹,自己也真心把他们当作了大哥大嫂的。她想到了那些日子,周原豪迈直爽却处处照顾她,每次征战归来都定要过来探望她,送她各种小礼物,林氏温柔细心,对她的教导从不遗余力。那时候她并不是只有郑愈一人,她知道,她若是不嫁给郑愈,他们也定会好好替她挑选一个夫君,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嫁了的。
  周原就是那样的人。
  他是孤儿,却委实是一个好兄长,对他的师弟,对她这个便宜妹妹,从来都是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般,用心照顾。
  可是,有的人错过了可以再找回来,有的事情错过了,却再也回不去了。
  当年他认她做妹妹之时,她才八岁,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将领,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关系,他们后来还有那么多年慢慢培养感情。而现在,她是太子殿下独宠的太子良娣,皇长孙的生母,而他是正一品的后军都督府右都督,手握重兵。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再作他的妹妹了。
  她吸了口气,忍住了眼中的泪意,摇了摇头,笑道:“大人,您还记得吗?您以前曾跟我说过,我最重要的身份,是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孩子的母亲,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姓什么,我根本就不在意。”
  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她已经很满足,她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
  第86章
  番外:兰贵妃
  武安元年, 榕幽阁。
  “啪嗒”一声,房间的门锁被打开, 接着就是大门被推开的“吱呀”之声。
  兰贵妃在门锁响动之时还尚未反应过来,及至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吱呀”之声,终于相信是有人打开了大门,她僵硬的向大门的方向看去,房间昏暗的光线下, 便见到了承熙帝身边的大太监钟铨。
  “钟公公......钟公公!”
  前面的一声迟滞, 但后面的声音却是伴随着狂喜陡然大了起来, 兰贵妃扑上前来, 道,“钟公公, 是陛下, 是陛下他要你接我出去了吗?陛下他今夜要召我服侍他吗?”
  她被关在这里已经不知道有多久, 日日夜夜, 只有她一人,若不是她一半的时间靠着回忆, 回忆上辈子, 回忆这辈子的前半生,还有一半的时间就借着疯疯癫癫来发泄, 她怕是早就真真正正的疯了,不过,大概也不远了。
  她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陛下他终于来接她了吗?
  她是穿书女, 自带金手指的穿书女啊,也是啊,女主从来都不会永远都一帆风顺的啊,很多穿书女不是也都有在冷宫里的情节吗?她假扮疯癫发泄情绪久了,脑子也有些混乱,但她伸出手来,白指纤纤,因久不见天日,显得格外苍白纤弱,还是女主会惹人怜爱的手。
  她满怀期冀的看着钟铨。
  钟铨的声音是素来的阴阳怪气,他道:“陛下?不,兰庶人,陛下如何会来接您,是皇后娘娘过来探您来了。”
  “皇后?”兰贵妃一愣,她喃喃道,“皇后,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陛下她不是已经废后了吗?她来看我做什么?我现在已经被关在这里,她也没有必要再嫉妒我了......”
  钟铨却没再理会她,兰贵妃没听到钟铨的回话,觉得不对,然后她就看到了地上的阴影,她心莫名的往下坠,慢慢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一张让她一直又妒又恨的脸,兰妱,书里的原女主兰妱,不过不是以前那个像小白莲一样匍匐在她脚下的兰妱,而是穿了华丽的皇后常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兰妱。
  她呆呆的看着她,脑子不停的穿插着曾经过往记忆的片段和书中情节想象的片段,眼神慢慢涣散,好半晌之后才发出了两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道:“皇后,皇后,不可能的,你怎么还会是皇后?明明我已经把你关在兰家了,明明我已经断了你的机缘,把你送给臣子做最卑贱的小妾,你只能永远被我踩在脚下,因为我的善心才能卑贱的活下去......”
  这就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吗?
  要把她永远踩在脚下,靠她的善心才能卑贱的活下去?
  兰妱静静地看着她,慢慢道:“兰妃娘娘,我不是皇后,难道你觉得你才应该是皇后吗?你入宫侍奉太上皇近二十年,也没能坐到皇后的位置,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妄念?承熙八年,兰妃娘娘就已经死了,兰家一族也已经被抄家灭族了,就算是你占了兰妃的身体,窥到了一些先机,也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这段时间兰贵妃疯疯癫癫的,郑愈命人在隔壁监管她,兰妱早从她的呓语和自己前世的记忆中拼凑出了大致的真相。
  “你,你说什么?”兰贵妃盯着兰妱,眼中先是骇然,然后慢慢爬上了惊恐,她失色道,“你,你怎么知道?你,你是谁?你,你不是兰妱?你根本就不是兰妱,你也是别人穿到她身上的,是不是?不,你是重生的,你是重生的,所以你才处心积虑爬上了郑愈的床......”
  既然能有她一个穿书的,为什么不能有别的穿书的,或者重生的?
  她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
  难怪,难怪......
  兰妱嘴角翘了翘,她看着几近疯癫的兰贵妃,眼中带了些嘲讽的笑意,像是在细细欣赏着她极度的惊恐和慌乱,欣赏够了,才轻声道:“可惜你算尽了机关也没有用,你窥到那么一点点先机对你来说不但没有半点用处,反而成了你的催命符,让你成了最大的笑话。因为,就算你知道我会成为皇后,但却一直天真的以为我会嫁给废太子,你处心积虑的把我养在兰家,让我学这个学那个,最后还让陛下把我赐婚给郑大人,想让郑大人和太子殿下因我而反目成仇,你可真真是好笑,你这一生都像是个笑话呢。”
  “闭嘴,你这个贱人,恶毒的贱人!”兰贵妃目光散乱,疯了一样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个白莲花,绿茶婊,那些男人眼睛都瞎了才会喜欢你这种恶毒的小白花,你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
  兰妱看着疯疯癫癫的兰贵妃,她不知道白莲花和绿茶婊是什么,不过从她嘴里这般满是恶意的说出来,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吧。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兰妱看着这位多年宠冠后宫的女人,倒是莫名的有些厌极生乐了,她怎么好意思用这句话骂别人?
  她自己才是除了一张脸,脑子就跟有病似的吧?
  她一直觉得兰贵妃脑子有问题,以前是不想理会她,可知道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摆布了自己一生之后,她倒是真想敲开她脑子,看看那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了。
  她表情认真道:“贵妃娘娘,你说我只有一张脸,什么也没有,那你觉得你自己,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说来也让我见识见识一下。”
  兰贵妃怔怔看着她,像是受了蛊惑般,道:“我有什么?我才是女主,明明我才是女主,我是穿书的,明明我才是拥有金手指的人,你不过是个纸片人,明明你的机缘已经被我掐断......”
  兰妱的额角跳了跳,纸片人,她不知道纸片人是什么意思,可是纸片纸片,没有血没有肉,单薄苍白任人拿捏,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纸片人。
  兰妱道:“所以当年你没有死,还的确如你所说,看到了一些先机?但是你只看到了我成为皇后,却没有看到我成为了谁的皇后,是吗?哦,你还看到了最初我救废太子之事,知道他送我的那颗佛珠,就是那件事让你坚持认为我是嫁给了废太子,是吗?”
  兰贵妃听完兰妱的话面上浮现出一阵一阵的痛苦之色,她喃喃道:“是,是我弄错了,否则我定不会让你嫁给郑愈,我定能及早的阻止这一切,定要一开始就除了郑愈.....”
  虽然兰妱一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但确认之后还是莫名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秋双,秋双便上前递了一杯绿幽幽的茶到兰贵妃面前。
  兰贵妃盯着那碗茶,兰妱道:“喝了吧,喝了她你大概就能清醒些了。”
  兰贵妃机械地伸手接过,兰妱看着她喝完,茶杯掉到了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兰贵妃抬起头来,只是此时她看向兰妱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散乱,而是慢慢盈满了怨毒之色。
  兰妱看她终于清醒,笑道:“重生,你刚刚说的是这个词吗?既然你说我是重生的,那么我就告诉你上一世的真相吧。上一世,兰妃死后,兰氏一族就被流放到了北疆,你不会忘了,承熙十年,陛下,郑大人他就已经在北疆了吧?上一世,我早在北疆就和陛下成亲了。”
  “这一碗药,是哑药,以后你再不能用你那张嘴仗着你那么一点先机四处造谣撞骗,装神弄鬼了。纸片人,既然在你眼里,别人都是纸片人,只有你自己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那以后你便去浮真寺好好度过你有血有肉的后半生吧。哦,还有,你说我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
  她扔了一面铜镜到她面前,道,“可是你,原先的脸就不如我,现在,你连一张脸都没有了。”
  兰妱说完就转身而去。
  浮真寺是刑罚寺,皇家宗室或者勋贵世家犯了大错的女眷就被扔进去,在保证不让你死掉的前提下每日里逼迫着你去做最大强度的工作,除非有皇帝的特赦或者皇后的懿旨,否则只要一踏进去,就永远都不会再有出来的机会。
  而且浮真寺根本就不在京中,而是在千里之外的沙漠之地。
  兰贵妃当然知道浮真寺是什么地方。
  她尖叫着扑向兰妱,却被秋双一脚踢翻在地,而此时她喉咙也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刚刚尖叫时也只发出了沉闷的“咿咿”,她伸手握着自己的脖子,对着门口离去的背影目眦俱裂,终于承受不住,疯狂的开始砸起房间里的东西来,可房间简陋,连桌子都是固定在地板之上的,她痛苦到想要爆炸,无处可发泄,最后竟只能疯狂的以头撞着木墙才能发泄自己的痛苦直至彻底晕了过去。
  兰贵妃再赐醒过来时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后,她睁开眼后看到的就是茫茫的风沙砾石,有那么一刹那,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只是她尚未来得及狂喜就被人踢了一脚,然后就听到头顶一个粗壮的婆子道:“醒了就干活了,还当你自己是贵妃娘娘呢?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看到那个人没?”
  粗壮婆子手指向了不远处,对着一个黑瘦如柴身形佝着满脸褶子的婆子道,“那个你也认识吧?婚前不守妇道勾引泰远侯的那个泰远侯继室,下毒害前头夫人小公子的那位,来了也没到一年,就是那样了。不出三个月,我保你也......”
  兰贵妃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
  兰妱出了关押兰贵妃的房间,就看到了外面面色惨白的废太子朱成祯。
  她一出来,朱成祯的目光就定在了她的身上,眼神极其复杂的看着她,直到她走近,就低声道:“你跟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问的,自然是兰妱重生,前世她也是嫁给了郑愈,是他的皇后一事。
  “当然是真的。”
  兰妱满是嘲讽的笑了笑,道,“太子殿下,以你的心机,怎么会猜不到前世的真相?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也有这么自欺欺人的时候。”
  她说完就越过了他径自离去,朱成祯失魂落魄的看着她的裙裾在自己视线中消失,他僵硬的回头,想再追一会儿那个身影,却不想就看到了门口候着的一人,是他的皇兄,现在的皇帝陛下郑愈。
  他看到郑愈瞥了自己一眼,但随即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目光很快移开,朱成祯的拳头紧紧捏起,牙根紧咬,他想说些什么,可身边却响起了看管他的太监尖利的声音,道:“淮庶人,您也该回去了。”
  ***
  郑愈瞥了一眼朱成祯之后,目光就一直锁在了兰妱身上,一直她走到自己身边,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有些不赞同道:“你问兰贵妃话也就罢了,何必要让那人也过来?”
  这人,他看多一眼都觉得厌恶。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那是因为他嫉妒他比自己更早认识阿妱。
  兰妱知道他厌恶朱成祯,微皱了皱鼻子,笑道:“我一想到以前兰贵妃编织的那些谎言就恶心,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想到废太子脑子里还有那个谎言就浑身不舒服,所以定要他亲耳听到兰贵妃以前那些话都是假的我才能完全释然。”
  就是兰贵妃以前说前世她入了东宫,被朱成祯独宠,成了朱成祯皇后一事。
  她的话也成功的恶心了郑愈。
  想到朱成祯刚刚看阿妱的眼神,那厌恶差点就克制不住,那人曾经肖想过阿妱,他现在脾气到底是有多好才只是让人日夜折磨着活得他,而不是送他去见阎罗王。
  兰妱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不悦,非常不悦中,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唤了声“陛下”。
  郑愈回过神来,看向兰妱,神情总算从冷厉中柔和下来,道:“刚刚可吓着了?”
  兰妱:......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她觉得郑愈做了皇帝之后越来越不正常了,自己不过就是见一下兰贵妃,身边还有秋双跟着,能怎么吓着?
  想到这个兰妱也有些烦恼。
  他现在每日里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就跟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冷着不行,热着不行,离得远了一会儿看不见也不行......他是那样一个人,前一刻面对朝臣时还硬得跟个石头一样面色吓人,一转身对着自己就能一脸温柔宠溺,最初兰妱虽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觉得挺受用的,可时间长了,还是有些不自在了。
  她怕他越来越夸张。
  她觉得现在这样是不正常的,而且夜晚的时候他也实在太过需索无度,她怀疑若不是怕她身体吃不消,他怕是还会更夸张。
  她已经开始想念那个对她冷淡,整日绷着脸,一生气可以三个月不理她的那个郑愈了......呃,三个月有点长,几日还是可以有的,好歹有个喘息的时间。
  她有想过是不是应该好好跟他谈谈,可是不知为何,明明她已经想好了措辞,可是一对上他的眼神,心就会很没骨气的软了,然后浑浑噩噩的,竟然,竟然就变成了莫名其妙的缠绵,甚至谈到了床上去,最后还是自己受罪。
  她心里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呀。
  不过那个留着以后再想吧,现在迎着他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哄他,道:“嗯,还好,知道陛下就在外面,臣妾就不会害怕了。”
  他的面色果然好看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