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里摸了摸它的脑袋当做安慰:辛苦你了。
在他回到王都不久后,雪鸮再一次冒冒失失地闯进他的书房,把花匠安德鲁吓得够呛,差点以为历史重演。维里倒是很惊喜,回到学院后,他就销了假,然而学院考虑到他十多年来一直高强度的工作,就没有另外给他安排课程。
维里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雪鸮的到来无疑为他无聊的生活注入一丝活力。
阿尔弗雷德丢下羽毛笔,靠在舒适的软椅上伸懒腰:一口气写这么多信,也太难为我这个老年人了。他努力地伸长自己的腿,希望能放到桌子上。
维里把信收好,按照佣兵公会、魔法师公会、以及其他公国各大学院,一一分类完毕。
蜡封的图案是一朵郁金香,代表帝国学院。
聚会并不是以皇室的名义,而是以学院名义,邀请各大势力和学校进行交流、切磋、学习,互相促进、共同进步。
这是维里、校长、以及皇帝等人反复推敲商讨后拿出的方案。
说来也巧,每五年,就会有一次魔法理论交流大会举行,今年正好是举行大会的年份。大会举行时间非常随性,可能是春秋季节,也可能是冬夏。
阿尔弗雷德大笔一挥,决定择日不如撞日,立刻着手开始为大会做准备。
事不宜迟,当晚就拉着维里开始写信。
雪鸮虚弱地在架子上蹲着,两只翅膀护着身侧,依稀能看见羽翼下露出的羽毛短了一截。维里心疼地看着它,揉了揉它的翅膀尖:这次你的羽毛亏多了。
雪鸮有气无力地叫了几声。
羽毛和鸟类的血肉相连,不能轻易拔掉。不过剪下来的一截也能用,雪鸮自告奋勇要帮忙,维里克制着,只剪下几根,变成的雪鸮化身也相应的缩小。
羽毛变成的小雪鸮叼着信,身上带着阿尔弗雷德的魔法气息,兢兢业业地送信。
熬了整整一夜,窗外天光大亮,维里也有点犯困,打着哈欠:大会的事情都通知下去了,今天应该会选拔参加交流的学生。
阿尔弗雷德直起腰:你快回去休息,这些事肯定有人操心,对了。他眼睛一亮,从软椅上蹦起来,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什么?维里把雪鸮抱进怀中。
阿尔弗雷德俯下身,从桌肚里拖出一个轮廓眼熟的东西。
你的小提琴放在尤弥尔,现在手里也没趁手的武器,阿尔弗雷德踮起脚,把那黑漆漆的东西搬上桌,身为校长,关心学生的我,当然要为学生多考虑一些。
那是小提琴的琴盒。
维里的目光放上去,就再也挪不动:它是
之前帮你修复那把琴时,顺手一起打造出来的,阿尔弗雷德得意洋洋地拍拍琴盒,就当作练手,没想到还有用上的时候。
他把琴盒推到维里面前,试试看,合不合心意?要论音色、还有魔力之类的,当然比不上之前的那一把,不过也算拔尖。
身为侏儒族中的佼佼者,阿尔弗雷德打造出的武器怎么会不好?
哪怕是残次品,也不愁人追捧。
校长,谢谢。维里打开琴盒,抚摸着光滑温润的琴身,一时间竟词穷,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阿尔弗雷德说:你也算是我的学生,当老师的当然要为学生考虑好一切。
琴身上的藤蔓都按原样复刻,如果维里没有和小提琴相伴近三十年,恐怕也难以分清真假。
雪鸮好奇地凑过来,尝试着用鸟喙啄了啄琴弦。它力气太大,琴弦毫发无伤,倒是它被反弹的冲力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吓得连忙振起翅膀,落荒而逃,飞到书架最高处,警惕地看着小提琴。
维里和阿尔弗雷德都被它逗得哈哈大笑。
晨光熹微的时候,维里带着小提琴和雪鸮一起回到自己的家中。
雪鸮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睡觉时的架子,蹲在上面,缩起了脑袋,活像一只圆滚滚的白绒球。维里看了它一眼,摇头失笑。
王都还是有些冷,早晨的风尤其刺骨。
维里关上窗,在壁炉里生起一团火。他脱下身上的大衣,对雪鸮说:我去书房待一会儿,要找我就来书房。
雪鸮懒洋洋地哼哼几声,一动不动。
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感觉身体热乎些后,维里拿起笔,开始记录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
春天刚到来时,他收到了雪鸮送来的信,信件用休尼纸书写,而休尼纸的原材料来自迷雾之森。看来当时那封信的确出自于伊格纳斯的手笔,他收到信之前,伊格纳斯就在尤弥尔森林休养。
但是雪鸮又口口声声称呼伊格纳斯为主人。
从他坐着的地方,能看见客厅,雪鸮已经自发靠近壁炉,一身羽毛镀上一层暖烘烘的金红色。维里叹息一声,或许他口中的主人,是那位堕落主教伊格纳斯才对。
伊格纳斯的灵魂能单独存在,甚至能在短时间内变成实体,和活人无异。他看过许多的魔法理论著作,也看过和灵魂相关的炼金术猜想,都没有提到这种可能性。
曾经有炼金术大师想要成为超脱肉i体,以精神为独立个体的存在,却无一例外的失败。只有灵魂和肉i体合为一体时,才是人类。
这也是人类的本质,就像兰德尔,天赋再高,一旦身死,也只能留下残存的意识。
然后逐步走向消亡,这是不可逆的过程。
把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都记下后,维里才长舒一口气,合上笔记,起身洗漱。天空亮了起来,太阳高高悬挂在半空,明亮甚至刺眼。
维里拉上厚重的窗帘,把阳光阻拦在外,终于能够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十天后。
学院弥漫着喜悦的气氛,到处都飘荡着彩花,穿着不同制服的学生们在学院里来往穿梭,笑闹声汇聚成欢乐的海洋。
在学院中心的一栋大楼中,却是迥然不同的肃穆。
墙上刻着郁金香的浮雕,花瓣闪烁着莹莹光芒。浮雕正下方,阿尔弗雷德正襟危坐,椅子垫的很高。维里就站在他的左手边,同心圆似的桌子把偌大的房间填的满满当当。阳光穿过穹顶镶嵌的透明天窗,洒满了整间会议室。
魔法公会和佣兵公会分列一边,另一边则是各大学院的代表。
阿尔弗雷德清清嗓子:我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大家想必都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教廷的狼子野心,凡是经历过紫罗兰战争的人都心知肚明。阿尔弗雷德已经活了几百岁,在座的没有一个人年纪比他大,绝大多数人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名字。由阿尔弗雷德出面,最为稳妥。
维里不动声色地打量魔法公会的代表们。
这次魔法公会派来了三位代表,一位副会长,一位公会长老,还有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应该是魔法公会着力培养的高层继任人。
副会长是一位中年男性,毛发浓密,眉毛胡子一大把,看起来有些邋遢,公会长老则是一位老妪,白发苍苍,满脸的皱纹。维里看不出她具体的年龄,下到六十岁,上到两百岁都有可能。
两百岁是法圣之下,魔法师寿命的极限。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36章 舒芙里
成为法圣后,不仅寿命会大大延长,身体也会经受来自于魔法元素的洗礼,返老还童,重新获得青春。
维里模糊记得这位女性长老的名字,似乎叫伊莎贝拉。
魔法师公会的人一向心高气傲,并且不怎么看得起佣兵公会。一是因为佣兵公会鱼龙混杂,多的是流氓盗贼,二是因为佣兵公会的创始人瓦伦丁夫妇,是魔法师公会的叛徒。
伊莎贝拉长老拥有一张圆脸,面容和蔼,说话却很不客气。
为什么佣兵公会的人会和我们坐在一起?她竖起眉毛,非常不满地冲阿尔弗雷德发难,比佛阁下难道是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吗?
这次佣兵公会的代表人也有三位,其中两位男人维里也觉得面生,剩下一位则有姑娘,巧的是维里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正好,我觉得我们确实不是一类人,毕竟同为女性魔法师,我天赋比你高,魔力比你深,就连容貌也比你年轻的时候要漂亮!安德莉亚直接呛声回去。
年轻美丽的魔法师小姐拍桌而起,绑在脑后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毫不示弱地回瞪:你觉得我说的有错吗?
她的性格和她的头发一样激烈如火,根本不畏惧这位魔法师公会的资深长老。
伊莎贝拉长老气急,偏偏又没办法反驳。她胸口剧烈地起伏,握紧了拳头,迅速镇定下来,轻蔑地瞥了一眼安德莉亚,用长辈看待不懂事的后辈的口气说:单纯的小女孩只会在嘴上争气。
那就来比试比试!安德莉亚右手一划,沉甸甸的法杖凭空出现,杖身上紫色的火光开始蔓延。
伊莎贝拉扬起下巴,讽刺她说:无知才会无畏!
两位魔法师之间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停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站在椅子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桌子。
火焰带来的热气悄无声息地消散,火光也瞬间熄灭。
安德莉亚转头去看这位白胡子侏儒,评估出他的实力深浅。她不太情愿地收回法杖,抱着胳膊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仍旧气鼓鼓的,噘着嘴,很不高兴。魔法被强行打断,再加上伊莎贝拉这老太婆表情得意洋洋,实在招人恨,这更让她难以咽下这口气。
她身边的男人安慰道:之后有的是机会教训伊莎贝拉,在比佛面前,你还是安分点。
安德莉亚之前见过比佛,当时并不觉得这位身材娇小的侏儒有什么特别。
个头矮矮的,胡子拖到地,十分不修边幅。
听肖恩卢卡斯身边的男仆说,侏儒比佛先生很爱吃肉,不爱吃蔬菜,吃饭的姿态委婉些说是豪放,直白点就是邋遢。
安德莉亚听后,顿时失去对这位侏儒的兴趣,也没再把他放在眼里。
直到刚刚阿尔弗雷德轻描淡写地拍了一掌,直接切断她和火元素之间的联系。安德莉亚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根本无法抵抗、任人宰割的感觉。
这让她非常不好受。
这时,伊莎贝拉又开口说:阿尔弗雷德校长这次请我们来有什么事?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权杖紫罗兰的消息我们是不会提供给你们的。她环视一圈,目光扫过各大学院的代表,意有所指地看了几眼佣兵公会,最后和阿尔弗雷德对视,眼神中饱含警告。
伊莎贝拉,阿尔弗雷德用指背把实木桌子敲得咚咚响,高声说,我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既然你现在坐在帝国学院的会议厅里,就不要在我面前摆架子,论年龄,三个你加在一起,放我面前都不够看。在我这里撒野,我不吃这一套,你最好安分点。
伊莎贝拉气的脸色铁青,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阿尔弗雷德对魔法师公会也没什么好印象,他冷哼一声:权杖紫罗兰到底是谁的所有物,你们魔法师公会心知肚明,在我面前说狠话
没用。
伊莎贝拉都被驳斥,还遭到毫不留情的叱骂,其他两位魔法师公会代表更不敢出声,板着脸,一动不动。
维里纳闷,校长什么时候和魔法师公会有过节?
阿尔弗雷德平时都笑呵呵的,压根看不出有什么校长威严,甚至可以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顽童。再就是他的身材,由于太过娇小,总有人看轻他。
或许这位伊莎贝拉就犯了校长的忌讳。
其他学院的代表们对阿尔弗雷德的脾气一清二楚,也没吭声,反正矛头并没有准他们。他们各自低声交流着自己得来的情报,或者兴致勃勃地看公会长老吃瘪。
会议厅终于安静下来。
阿尔弗雷德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稿子,把权杖始末和教廷在其中担当的角色,都简单说了一通。
紫罗兰战争时,教廷牧师的能力,大家都见识过。战争到现在结束才二十年,可能许多人都觉得不会这么快再来一次战争。代表们纷纷露出惭愧的神色,显然他们就是这么想的,阿尔弗雷德捋着胡须,这也不怪你们,教廷一向难缠,并且野心勃勃,战争后这么些年,也足够它们恢复过来。
阿尔弗雷德顿了顿,又说:你们对教皇有多少了解?
教皇是奥格教廷中最神秘的存在,轻易不露面。哪怕是维里,也没有见过他的真容,只知道他是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年纪很轻,不超过三十岁,实力深不可测,和主教伊格纳斯关系匪浅。
即使是在兰德尔的记忆中,他也只能看见一道剪影。
会议结束后,众代表们都忧心忡忡。
等代表们都离开后,阿尔弗雷德立刻躺在椅子上,累得直叹气。维里帮他收拾好书稿,顺手递来一杯红茶,让他润润嗓子。
不行,还是得先找到众神之城的具体位置,阿尔弗雷德琢磨,我们需要比教廷快一步,才能掌握主动权。
但是教廷现在什么动向,我们一无所知。维里说。
实际上,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亡灵,他们根本摸不着头绪。一直处于被教廷牵着鼻子走的状态,而透露出权杖消息的魔法师公会
纯粹就是想要权杖,垂涎权杖里所谓神祇力量而已,对教廷也是一问三不知,压根不知道失落之城阿斯加尔德的存在。
阿尔弗雷德五官皱成一团,唉声叹气:我在学院呆的时间太久,以前的老朋友都已经去世,现在想找人打听消息都不方便。
维里随口道:那不如捉一个教廷的人,反正他们在帝国安插了那么多的间谍。
他话音刚落,便想起兰德尔。
对,兰德尔。
他怎么就把兰德尔忘记了?维里懊恼不已,他就像一个明明怀揣钥匙,却在门外徘徊的傻瓜。
阿尔弗雷德仰头喝红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他抹了抹嘴角的茶渍,起身去够桌子边的舒芙里。
他的指尖还没碰到餐盘,就突然听见维里说:校长,我知道怎么办了?
什么?校长被吓了一跳,手指蜷起,差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维里抓住他的手,蓝眼睛因为激动,润润的像一汪清澈的水,比起平时的颜色更为浅淡:兰德尔瓦伦丁,他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