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子之仇、弑母之恨,命运的□□让所有人都已经无法置身事外。
第138章 二更
“荀延是确定不能有别的孩子了?”
时知其实已经从郑濂留下的人那里知道这件事,但她一直对这时候的绝孕药效果持怀疑态度。
赵五娘略微有些诧异:“姐姐竟然知道?”
时知抿了一口茶:“柳氏和郑濂能掺合在一起,令公子的死和下药的事就是他们给郑氏的投名状。”
“那药听说是柳氏一族的秘药,荀延这两年暗中找了不少名医可都说无解,原本我是恨毒了柳十娘,可在这件事上我却不如她果决,终究她要比我看得清醒通透,既然注定是要做棋子的命运,那何不做不但能一招制敌甚至还能反噬的棋子!”
赵五娘如今也不知道她与柳十娘到底谁更可悲一点,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如果当初她能早点清醒,不把指望都放在荀延身上,那么她的阿皓也许就不会死。
时知沉默这件事她其实无法置喙谁对谁错,只能说命运弄人!
梅香随着冷风阵阵传来,时知把手伸到炉子旁烤火:“你有没有想过,他今日让你来,其实就是试探?”
“也许吧,他不信任身边的任何人,自然我也不能除外。”
赵五娘如今应该算这世上最了解荀延的人,如果他们的长子还在,那或许她会成为荀延最信任的人,但阿皓的死是事实,这是她与荀延之间永远拔不掉的刺。
时知在炉火旁伸展了一下手指,轻叹:“荀延是个心硬之人,但我能看出他的确真心喜欢你。”
多么讽刺,荀延这人唯一一点真心给了这世界上被他伤害最深的人。
赵五娘自嘲的笑了:“这喜欢到底有多廉价,我早已清楚。”
“其实这就够了,若是别人,他只要怀疑就会毫不犹豫除去,可面对你,除非有实质性证据,他总归会犹豫不舍。”
对这样知情识趣的美人儿她都是有几分怜爱,何况荀延对赵五娘内心还有愧疚和感激。
“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知为何,赵五娘觉得时知对荀延似乎也了解的很透彻。
“我若是你,从此刻起,我就会利用这份喜欢和内疚努力生存下去,阿瑶,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既然你都有同归于尽的勇气,那为什么不敢再拼一把?”
拼一把?
赵五娘困惑的看向时知:“请姐姐教我。”
“这世间之人皆苦,但总有人能挣扎向前为自己挣出一片光明,阿瑶,你为何不努力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时知给对面的人许下了这世间最大的诱惑。
宴会结束,时知亲自把荀延等人送到码头,面子里子全都做到了。
送走客人,时知并没有急着回去,她慢慢走在江岸边,让冷风尽情吹在自己面颊和额头上,她需要这样的温度给自己降降温,今日她下了一盘大棋,这让她内心忍不住战栗而又雀跃。
“白雀,我突然有些明白郑濂为何如此衷于阴诡之道了。”
用最小的代价就能获得最大的报酬,这实在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白雀跟在时知身后,他其实不明白女郎所说何意,但他能感觉到女郎此刻心情很复杂,所以她要找个人倒倒情绪。
“刚才我拒绝了可能是这天下最大且最划算的一笔买卖。”时知一边裹着大氅一边轻声低语。
白雀毕竟是聪明敏锐之人:“送信之人是……”
赵女君?
妻子背叛丈夫虽然违背世俗礼法,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却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
时知浅笑:“这可真是件疯狂的事,对吧?”
“依属下之见,她并不是心性软弱之人,更不是莽撞天真之人,为何会相信女郎能帮她?”白雀想到得却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时知转头看向白雀:“所以说每次和你说话都不费劲,一点就透。”
“虽然她的条件很诱人,但我还是拒绝了,再走下去她只能是穷途末路,我是不能跟这样的人合作的,因为仅靠一腔仇恨是做不了大事的。”
时知愿意相信赵五娘对荀延的恨意,但她无法相信她能成功。
荀延是何等人物?赵五娘能靠出其不意搅了一次局,可她却很难再复制一次这样的成功。
今日赵五娘来找她是荀延的意思,表面是让赵五娘帮他试探,其实这何尝不是荀延在试探赵五娘。
一旦她们达成协议,那必然要有接触和动作,荀延在背后刚好能利用这层关系算计时知,一举多得。
所以时知不但不能答应赵五娘那个近乎等于自我毁灭且无法伤敌几分的交易,反而还要稳住她。
荀延现在只是对他计划所有的知情人进行试探,赵五娘并没有暴露,那她其实完全可以起到更大的作用。
今日赵五娘来找她,突然给了时知一个灵感,她其实可以下一局更大的棋,一局赵五娘甚至荀延都无法拒绝一定会陪她下的棋。
“我想试试在荀延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把他那半壁江山撬过来。”时知说这话是仿佛就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样自然。
“这不容易。”白雀不想泼冷水,可荀延很难对付,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所以只是一个尝试,如果时间到了,还是不能成功,那咱们就只能挥兵南下硬打了。”时知只是替天下统一选了第二个可能,成不成除了人为努力,也要看老天,此时定乾坤还为时尚早。
白雀看着这样豪情壮志的时知,他只是沉默的守在旁边,女郎做的事总归是有道理的,其实不需要他发表太多意见。
赵五娘回到别院时略微显得有些疲惫,但她还是仔细回答了荀延的询问,表示自己并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她感觉到时知似乎很了解他们夫妻两人的性情,尤其是提起荀延时一点都不像初次相识之人,她提醒荀延自己多加小心,之后就去洗漱休息了。
荀延对此倒是没有过于惊奇,他已经怀疑时知在他身边插了细作,那么对方熟悉他的性情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不过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似乎还得耐心等上一等。
房间的灯只留了一盏,守夜的女使放下床帐悄声退到一旁。
“把你的仇恨封存起来,全心全意去辅佐他,一心一意为他和他的江山考虑,成为他身边唯一不可替代之人,让他真正信任你离不开你……”
躺在床上,赵五娘眼睛瞪得锃亮,她其实一点都不困,只不过为了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只能让自己一个人躺下消化时知的话。
时知告诉她这世间的复仇不是只有死亡和毁灭,有时候新生与创造才是打败敌人最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你太完美或者说太不真实,所以他不会真的信任你,你要让他知道你怨他,亦排斥仇人之子,但你更要让他相信你还爱他、需要他,所以你现在这层虚假的外壳会软化、会破碎,最终你会重新接纳他。”
“同时你也要让他明白你不再是以前那个事事都迁就他的妻子,你会有自己想做的事,亦有要守护的理想。比如他想做千古传世的英主,那你便要让他以为你想立志成为流芳百世的贤后!”
“这样的你经过蜕变是成熟的、可靠的、亦是深明大义的,即使仇人之子成为继承人你会不甘、会怨恨但经过痛苦挣扎最终你会为了这江山社稷的稳固而妥协容忍。今后无论遇到任何事你都要把这个想法当成是最真实的想法,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控制不了你,你的命运拿回到自己手上后才能停止。”
赵五娘一直觉得“贤良淑德”是这世界给所有女人的枷锁,可有一个女人刚刚亲口告诉她,她可以利用这个枷锁把这个世界握在手里!
近来她发现荀延越来越喜欢揣摩人心,但谁能想到这世间竟然有一个比她还能揣摩明白荀延内心之人!
把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上,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赵五娘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没有人不渴望那样活着,崔时知给她抛出的诱惑,甚至压过了那些无处安放、即将喷发的刻骨恨意。
哪怕知道前路艰难,甚至她必须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可她还是想去摘下这个果子尝一口。
为了自己也为了女儿,她愿意去陪崔时知下那一盘赌上她们母女一生命运的棋!
和谈的各项条约最终敲定,时知与荀延于扬子江畔歃血为盟,签订了《平州条约》,双方划分清楚疆域边界,承诺各自为政、互不侵犯。这便是后世史书记载的著名历史事件——“平州会盟”。
这个条约签订,代表着自大良内乱起动荡了十二年之久的天下,终于迎来期盼已久的和平时期,虽然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和平到底能持续多久,可终究还是看到了希望。
许多平州百姓听到消息后,纷纷上街欢呼雀跃,前些日子平州风声鹤唳,他们实在是怕了,如今总算能有几天太平日子可以过,自然是要高兴一场。
新一期《启智月报》也大篇幅报道了这个消息,这让一直关注平州和谈动向的人纷纷放下心来,尤其是当初集体跪谏的儒生当街放声又哭又笑,他们总觉得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也有他们一份努力。
时知签完条约后仍旧是没随大部队离开,她一路轻车简行,从湖州又回到江南,继续她之前被迫中断的巡视。
平州之行有了意外收获,同时这和谈之事出乎意料的顺利,其实也为她争取了更宽裕的时间去安排布局。
第139章 二合一
是年二月春回,横贯云州与允州的晴金河在经春汛后,一奇石自河心降世,渔人打捞上来,围观者众多。
这奇石上的纹络奇异非常,竖看隐约能看出“荀氏英主,承天之祜”八个篆体文字,横看连在一起又恰似对应二十八星宿。
民间一时议论纷纷,“天命在荀”的传言不经一月就已经传遍整个南方。
时知此时正准备动身去靖州,听到荀氏的动作她并没有什么反应,自古以来改朝换代都需要用点“天命所授”的手段,这并不稀奇。
“女郎,您也该考虑以后了。”
文武属官们在听到这件事后,开始劝谏时知考虑立国的问题。
“国是得立,但怎么立得再看看。”时知怅然的叹气,她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要是她没记错,原著中这个时间点荀延已经顺利登基,虽然北方没有全部统一,但他只用三年最终让郑氏归降。
郑氏归降用得理由就是“天命不授”,作为老天的亲儿子,荀延运气一直都不错,在和郑氏对打的时候,北方不是外敌入侵就是天灾不断。
如今北方疆域换了主人,可要来的天灾只怕不会更换,时知此刻头顶巨雷,她知道自己真正的考验还没来,这也是她选择半推半就让荀延把和谈推动成功的最主要原因。
她知道一个巨大的危机将要来临,虽然具体时间不清楚,但这种情形下她不能和荀延开战。
只怪当初跳太多章节直接看大结局,根本不知道北方那几年到底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天灾。
时知现在只能记得小说后面说荀延统一天下后因北方大旱许久减免部分地区两年税收,被称仁心德政。
她要是现在着急立国,指不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当然了她不立国应该也少不了被编排,这事儿当初搁郑氏一堆男人身上都摆不平,何况是她呢!
只不过,既然知道要打雷,那她也不能干等着被劈,荀延到时候肯定要拿这些事大做文章,所以时知早就想好了,有雷大家一起背!
所以荀氏这天命碑消息传得这么快,除了荀氏推波助澜,也是有时知故意放水的意思。
宁州、蕲州和长安都在北方,要是天灾真要大规模爆发,那这两个地方总不会全都置身事外吧?
时知隐约记得荀延后来在金陵建都就是因为觉得长安“不详”,至于怎么个不详她是完全不记得了,想来总不会是因为郑氏住过他就嫌弃吧?
当然了,如果说这三个地区真全都幸运逃过一劫,那时知只能对这“天命”服气!荀延一定是老天亲儿子!
从过了年开始,崔氏治下北方所有州府都在组织兴修水利,一些河渠不多的地方则组织挖井,“工业司”专管冶器的部门在去年就开始制出更耐用且省力的挖掘器具。
今年“农业司”也在北方春耕前已经开始大力组织种植更耐旱的粮种。
虽然不一定是今年,但防患于未然,时知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此次去靖州除了去安排驻军换防的事,另一个就是她要组织屯田事项,万一北方来个大规模旱灾、蝗灾的,边境必然也要受到巨大影响,边军屯田自救是唯一的法子。
与此同时崔教授已经从启智书院回清河,他和时知决定把空间里的玉米拿出来种植,前两年其实已经在试验田试点过,不用化肥、人工捉虫的耕种环境下,理想状态产能达到亩产一千多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