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暄推开她要出门,秦初苧低低地吭叽一声,“不用了。”
柳暄了然,朝他撒娇呢,当即替她抹了泪,又推开她,作势冷了脸,“岂能拿身体开玩笑?”
秦初苧一愣,“身体虽没事,可是心里好害怕。”
昨天是很害怕,只是想起师父,勇敢许多,如今危险一过,面对师父生出许多害怕与委屈,这会儿委屈更甚,“师父凶我做什么?”
柳暄心里了然,面上还冷着脸,“因为你我只是师徒,此举并不妥当,以后别做了,除非……”
他不说了。
像是故意等秦初苧接话,秦初苧心想您带我骑马,牵我手抱我的时候怎不这么想?遂面上听话地哦了一声,“好的,师父,以后不随便抱您了。”
柳暄:“……”
“师父,我要洗漱换衣了,您……不走么?”秦初苧眨了眨眼,“您站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你我虽为师徒……”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柳暄阴沉着脸疾步而出。
反了她了!
及至膳厅用饭,金国大皇子萧定双手绑得如同粽子,背上又包扎一番,可怜兮兮地坐在餐桌前,见秦初苧如一团艳光地在门前走过,他的眸中当即迸发了神采,对面柳暄暼见,捏起两只筷子飞快射过去,堪堪卡住了一只粽子,正欲再射,萧定道,“别,我错了。”
“那是京中的元昭公主,多看一眼,她拿匕首剜了大殿下的眼。”柳暄警告,萧定想起背上的那一刺,登时皱眉,“容貌世间难寻,手狠亦是,和你倒是很像。”
柳暄冷不丁道了声,“如今我会的,她哪点不会?”
萧定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他竟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幽怨,从柳暄这尊杀神身上听出了幽怨!
太可怕了,“你修道修偏了方向?”
嗖得一声,一根筷子插到了他发上,逼得他再也忍不了,“就不能斯文一点,不动手?!半个月了,萧靖那群蠢货拼尽力气都没伤我一丝一毫,一碰到你们,我都挨三刀了!”
“你也说他们是蠢货了。”
柳暄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眼神骤然一冷,“这三刀,大殿下觉着冤?”
萧定气势一弱。
昨日,是他鬼迷心窍,逃不开萧靖派来的人手,刻意朝秦初苧奔去,因无意间撞见了这姑娘和柳暄在一起,心想着若是这姑娘被牵连进来,柳暄势必出手,自己或可还有翻盘的机会,可当姑娘被黑衣人擒住,他又后悔了,惹了柳暄,还不如和这群人单挑!
对上柳暄阴沉沉的眸子,萧定吐出一口浊气,“此事是我对不住元昭公主,倘若还有机会,我必给予厚报。”缓了片刻神色郑重道,“我想你也知道我如今的情势了,”
几年前,金国觊觎青俊山及南屏六城,率先挑衅,欲发动战争,在南屏一带刻意制造事端,逼得圣上命柳暄带兵迎战,柳暄攻御得当,打得邻国是节节败退,后来柳暄攻至金国囤與关,金国抵抗无力,不得不低头求和。
当时金国正是萧定带兵,萧定当时并不赞成打仗,因金国一贯积贫积弱,打起仗来百姓更是难熬,奈何金国国主年迈昏庸,听信二皇子萧靖等人的馋言,命大皇子萧定带兵攻城,萧定战败之后很快失去国君信任,朝堂势力被削,二皇子萧靖等人把持朝政,意欲再次发动战争,但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遂做计,令北疆王之孙死于萧定之手,北疆王发怒,必定萧定有所作为,这么以来两国再起争执,邻国也就有了开战理由。
拥护萧定之人皆被残杀,萧定独木难支,被追至南屏,这才有了长街牵连秦初苧一事,萧定望着柳暄,“父皇缠绵病榻已久,我若再不回去,萧靖登基,两国定有一战,两国百姓何其无辜啊!”
“没想到大殿下落魄至此。”
柳暄起了身,“本不欲帮你,但那群蠢货敢算计到我的人头上,也该挨挨打了。”命刘牧进来,“传信圣上,我欲借兵给邻国大皇子萧定。”转头望着萧定,“事成之后,大殿下记清自己说过的话,你对不住元昭公主。”
倘若萧定事成,成了金国国君,一个国君的愧疚会是元昭握在手里的护身符。
不过,秦初苧如今有许多护身符,多一个倒也不稀奇,柳暄将昨夜那群人给了萧定处理后出门拐至隔壁,秦初苧正同傅良嘉用饭,傅良嘉偷偷瞥着秦初苧,神色纠结,秦初苧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小王孙怎总看着我?”
傅良嘉猛地低下了头。
柳暄缓步进来,“抬头,向元昭公主道谢了么?”
傅良嘉被萧定掐住脖子,频死之际,视线模糊地瞧见秦初苧举着匕首站了起来,应该是她刺了萧定,自己才逃过一劫,可王府里伺候他的人说了,母亲是惹了元昭公主才死的,母亲因公主而死,他怎么能感谢公主?
比起纠结这个,他对柳暄的恐惧占了上风,身子有些发抖地缩了缩,秦初苧瞥了一眼柳暄,“你吓他干什么?”
柳暄皱了皱眉,“王爷年轻时骁勇善战,傅将军亦是英姿焕发,怎到了小王孙这里畏畏缩缩?”
傅良嘉如遭雷击。
“师父不饿?”
秦初苧恐他再伤害少年,暂且忘了清晨置气一事,俯身摆了碗筷,哪料柳暄心里还为被反将一军憋着气,“便是为我,你也做不得这些。”
秦初苧也不是没做过这些,在宫观里为他端茶倒水甚至做饭,他可是乐在其中,今日转眼就是训斥,秦初苧啪一声甩了筷子,“小王孙吃饱了么?”
傅良嘉点头。
“我们走。”
两人身影一消失,世子爷一脚踹翻了凳子,她可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秦初苧带着傅良嘉出来,因两人有些微妙,都没说话,无所事事地廊上徘徊,刘牧给圣上传了信过来一瞧,“公主若不去听听平淮的戏?”
“好。”
两人异口同声。
刘牧当即传人进府唱戏,还未开场,有人来禀报,“世子爷出去了。”
秦初苧听到,蹙了下眉,听了一场,还没听到柳暄回来的信息,不由坐不住了,一只帕子被两指翻来覆去地绞,身旁傅良嘉被咿咿呀呀的调子唱得头晕,转头说,“我可能不听了?”
“能。”
两人离场,秦初苧等至正午才见柳暄回来,一回来便与萧定进书房商议事情,像是再不理她了,秦初苧有些忍不住了,问刘牧,“世子爷白日去哪儿了?”
刘牧眼神躲闪,“回公主,属下不知。”
秦初苧一瞧就明白了,哪里是不知,分明是柳暄不让说,往后两日,柳暄一出去便是一上午,秦初苧好奇得不行,傅良嘉说,“为何不跟上瞧瞧?”
这几天府里就他们二人闲得慌,说的话多了,也就熟悉了,秦初苧一想也对,召来刘牧一说,“你不说也可以,我自己跟前瞧瞧,你若不放心就跟着我们。”
刘牧犹豫。
秦初苧笑道,“师父不让你说,可没说不让我们自己去瞧,对吧。”又威逼利诱一番,刘牧扛不住了应了。
青俊山。
老道人笑道,“这两日见世子爷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柳暄踩着竹叶,提着扫帚,若有所思,半响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就不该开那个头。”
朝她示弱了一次,就想着第二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支持!
第37章
秦初苧被刘牧领着上了青俊山,见了道观,恍然大悟,原来到头来师父还是要修道,原以为带自己出来,他的修道之心弱了,没成想还是惦记着。
秦初苧进了观,被挡在一片竹林前。
刘牧道,“林中有道祖,旁人不能轻易进去。”
师父还找了道祖,一时间秦初苧胸中五味陈杂,师父纵她依她许多事,待她同旁人不一样,她也就放纵自己对师父起了异样的情愫,可也许清晨师父的话是对的,他们虽为师徒,关系亲密,但还是男女有别,师父还一心向道,她得收敛些行为,不能再耽误师父修道了。
决心好下,做起来却十分难,秦初苧不确定面对师父能否张开口,不由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同刘牧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在此等着吧。”
刘牧迎她进了一间道舍歇着。
出了门,急匆匆进了林中,柳暄见了他,还当秦初苧又出了什么事,面色一沉,“何事!”
刘牧忙道,“世子爷息怒,公主一切都好,只是非要属下带她来观里,此时正在道舍歇息。”而刘牧之所以不让秦初苧进来,是怕秦初苧见了柳暄扫地的模样,柳暄因此失了师父的颜面与威严,哪里知道,柳暄在秦初苧眼里倒也没什么颜面可讲了。
柳暄出了竹林,推开道舍的门,四目相对,秦初苧起身恭敬地喊,“师父。”
柳暄当她还记着清晨的事,叹了口气,示弱这种事,一旦面对她,做多少次都不为过,“今早是我不对,你受了惊吓,我不仅不安抚你,还凶你,往后不这样了。”
秦初苧听了,心中顿生丝丝愧疚,师父对自己也算是好到头上,自己若有点良心,就不该耽误他了,面上勉为其难地笑了一声,“不是师父的错,是我太黏师父了,忘了师父还要修道,日后师父尽管做自己的事,不要顾念我。”
说清楚就好了。
只是,心间堵得厉害,一双眸子酸痛酸痛的,简直都要落下泪来,她只顾自己低头坐着,没瞧见柳暄神色突地一变,“你这是何意!”
她还垂着头道,“师父说得对,你我纵为师徒,可到底男女有别,我今早抱师父本就不该。”
“那你该抱谁?”柳暄至此才了然地坐于她一旁,之前他总想着哄着秦初苧说出对自己的心思,哄了两次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上了,他无奈一笑,自己都不说,岂能让她先说?
“谁也不抱。”
“好,谁也不抱,抬起头。”
秦初苧抬起红通通的眸子,柳暄瞧了一阵心疼,“你误会了,我来此不是惦记着修道,是为告诉道祖,我不修道了,自然,当初做了约定,如今我破了,该在观中做些事。”
秦初苧愕然地瞪圆了眼睛,“当真?”
见柳暄点头,她欢喜地讶然地,“为何突然不修道了?”
“不是突然。”
柳暄目光沉沉地望过来,“是我斟酌良久做的决定。”
自打秦初苧被掳到地窖,他出观救人,便忍受不了观中没有秦初苧的日子了,夜夜的烦心忍耐过后,他知晓自己对这个姑娘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有了中意的姑娘,也没必要余生深居宫观了。
秦初苧听得神思恍惚,师父的意思是为了自己放弃的,那师父对自己……她不敢往下想了,柳暄也不允许她想了,准备说个明白,俯身过来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对你,便是如此。”
“师父!”
秦初苧惊呼一声,袖子捂着被亲的半张脸,露出了胭脂般的红,柳暄却正了身子,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初初,你同意么?”
适才还为要远离师父红了眼,转眼师父成了爱慕自己的男人,男人的眼神望过来时像日光那么暖,秦初苧慢慢松了袖子,一时又喜又羞的,好半响偏过头,声若蚊蝇地回了两个字,“同意。”
“我们回府。”
秦初苧几乎是被柳暄抱进车厢的,她一坐定,柳暄关了车门,扯下车帘,车厢昏暗下来,男人俯身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啄了啄,温凉的唇似乎还要往掌心去。
秦初苧一颗心跳个不停,不过是同意两个字,师父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太……太令人羞赧了,她的紧张落入男人眸中,男人起身叹了一声,“吓着了?”
似乎刚才的汹涌情思不过一瞬,他转而冷静地坐下来把玩着秦初苧的手指,秦初苧悄悄呼了口气,才摇摇头,“师父刚才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柳暄抚着她的下巴,转过她红透的脸颊,“因为我们关系不一样了,初初,你同意了,我便有些失控。”凑过来低语,“别怕,日后我绝不这样了。”
秦初苧以往的放纵行为,和柳暄的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秦初苧也明白过来,和师父坐开了一些,柳暄神色莫测地看着两人的距离,“初初,我想解释一下,我不会再失礼于你,但你可以如往常般。”
往常,秦初苧面对柳暄是没什么顾忌的,两人坐得紧点倒也没什么,秦初苧又坐了回来,挨着柳暄的肩,柳暄忍耐地抿紧了唇,“初初,我再解释一下,往常我带你骑马,偶尔牵手拥抱,对你不算失礼吧?”
不能亲就不能亲了,以前这些也不能做了,倒苦了柳暄了,好在秦初苧侧头,“不算吧,师父以前做过的。”
柳暄轻轻呼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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