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最不满意的,就是现下抱着她的天帝,但朱玲珑也没有这么笨,在己方势单力孤,又已经知道对方“底线”时还故意触及逆鳞。
今早起床时,她就在心里规划好之后要怎么办。
既然暂时走不了,就委曲求全,保全大局地呆在这里,等她想办法弄清楚爹爹、外公的去向,她的靠山们什么时候回来,再加以规划。
“不生气。”容钦微微笑了下。
“我不喜欢这身衣服。”天后的衣裳强调奢华,大气,又从头到脚牢牢裹着,重要的是凸显出高贵威仪,虽然朱玲珑也喜欢奢华风格,但这身设计全然与她的审美背道而驰,“这个,袖子,裙摆,都不好看,我们青坊镇那样的小地方,都只有几百年前的老猪妖才会穿。”
容钦对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朱玲珑是六界第一美人,哪怕是批块麻布在身上都难看不到哪去。
“一会把织女传唤过来,要怎么改,你同她说。”她能主动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这是个好开端,他如今的困惑,是不知道怎么满足她的喜好,“让织女改到你喜欢为止。”
第38章 你的错
古人云, 忍字头上一把刀。
古人云, 吃得苦中苦, 方为猪上猪。
古人又云,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
古人还云,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朗。
这句话虽然是《金|瓶梅》的开篇,但无疑告诉朱玲珑一件事, 美人计,哦不,美猪计,有时候真的很好用。
魔镜从小就告诉她, 没有雄性能抵挡住她拉着袖口轻轻撒娇的模样,容钦是雄性,所以依此类推,他也要乖乖投降,哪怕嘴上说着不要,不好,不行,身体照旧非常诚实。
刚来九重天时, 朱玲珑还有些忐忑, 对往后要面对的铡刀油锅一无所知, 还担心自己会被上夹板, 炮烙, 扔进装满毒蛇、蝎子的大坑,遭受各种非人、恐怖的虐待。
但现实好像……非常养尊处优,不仅没人敢虐待她,就连天帝,她心情不好都能虐待几下,冲他发发脾气,吆喝着去做事。
小幺蛾子精桐媛原以为她飞升成仙后,会继续在天庭的谍|报组织中发光发热,成为夺目闪耀的明日之星,但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她不仅先沦为扫地的,后又成为帮猪写作业的枪|手,一身才华无处可使。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同样的题错了太多遍,加上默写抽查成绩不佳。朱玲珑被夫子罚抄口诀心法和做错的题目三百遍,明天早晨就要交,她今晚恐怕连觉都不能睡。
桐媛本来是被流云派来送花果茶,就看见小猪妖沉默地坐在天帝陛下平日审批政事的座位,一言不发地咬着唇,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还含着泪花,要掉不落的。
她当时就觉得不太妙,今天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原本容钦今天政务繁忙,就没去上课,早晨起床后,吩咐天兵护送她去仙麓书院,还跟校长提前打过招呼,往后朱玲珑都走读不住宿舍,命令他不许对外声张。
结果靠山不在了,苏苏同样属于废柴科,朱玲珑看着卷面上的字,拆开来都认得,但合起来怎么就变成天书了。
容钦从大殿回来后,就看见他娇养的小猪脱去书院服,换上了织女新做的织锦长裙,美艳不可方物地坐在那里,想哭又哭不出来,当下便心疼了,以为又有人背着他欺负猪。
“发生什么事了?”容钦立刻走上前,要去抱朱玲珑。
她发现来者是容钦,嫌弃地挪开目光,用手肘撞他的肚子,一把将对方推开,面若冰霜地看着自己正在抄写的书页,一言不发。
桐媛屏住了呼吸,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从理论上说,今天是她在殿内当值,不能随意离开,手里端着花果茶,犹豫磨蹭着不敢往前走。
“到底是怎么了?” 容钦倒也不恼,还是好脾气地往前。
朱玲珑冷冷地扭过头去,依旧咬紧牙关不说话。
“莫非是朱二婶又去你外婆那里告状?我已经让人警告过她,如果再敢做这种事,直接不用去书院上班了,哪怕是朱大胆来说清都没用。”容钦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疼惜地揉揉因为抄写而微微泛红的手指。
“不是因为二婶。”朱玲珑难过,还是转过身,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眉头蹙得紧紧的。
自从容钦派人去旁敲侧击朱二婶,她现在每回看见朱玲珑,都会远远地绕开,能不打照面便不打照面,倘若不当心碰上了,态度都格外恭敬,就和她在家拍外婆马屁时一模一样。
容钦凑上前往纸上粗略地扫过,她歪歪扭扭地抄了十行,好像还把口诀写错了,立刻心领神会,明白是哪里出现问题,“作业考试不好,被夫子罚了?”
话音刚落,她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嘴唇,抿着,还略微颤抖,一看就是被戳穿后的心虚,不想承认。
容钦这么戳小笨猪的短,生怕把她惹恼惹怒,今晚又拼命要将她踹下床,当然得后续做些什么,便体贴的帮她将毛笔从掌心里取出,搁在旁边的笔架子上,“夫子罚你抄多少遍?”
说到这,朱玲珑很难受,半个字都写不动了,“三百遍……”她只写了十遍就觉得累,更别说还有二百九十遍。
“这么多……”容钦从身后搂着小妖精,却被她挣着挣着往前躲。
“你做什么,松开,我在写作业。”朱玲珑最近脾气见长,甚至敢用手打他的大腿膝盖,尽管打完以后,疼的是她自己的手掌心。
“以后想打别自己来。”容钦看着都心疼,掌心红通通的一大片,“我帮你打。”
“都是你的错。”朱玲珑越想越难受,这种事平日里都不会发生的,于是怒气冲冲地转头望向容钦,兴许是看他教训手下多了,娇娇软软的声音斥责起来,倒是很有威严,“全都是你害的。”
“……”天帝语塞,好端端的,龙在天上坐,锅不知从哪里来,他今天都在应付那些难缠的神仙,连面都没见到,怎么就是他的错了,“这些事跟我没关系吧?”
冤有头债有主,好端端的,不能让他平白无故地背锅。
“你今天为什么不去上课?”朱玲珑平日里都有强有力的大腿帮忙作弊,所以才下意识地懈怠,如果不是他,这次也不会掉以轻心,“如果你去上课了,我默写做题就不会错,默写做题如果没有出错,夫子就不会罚我抄写三百遍,还要明天早晨交上去……所以都是你的错。”
想想,越想越有道理,容钦在她心里的罪名也更深了一分。
“今天有事情要处理,所以才没跟你去书院。”容钦示意让桐媛将花果茶端上来,“花神亲自泡的,喝一口消消气,别跟夫子一般见识。”
桐媛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将飘着馥郁淡雅清香的茶端到朱玲珑手边,还不敢挨得太近,怕小猪妖把茶打翻了,天帝会转过头来训斥她。
“我不要。”朱玲珑又掐他的肚子,“这些果子、果汁都是甜的,吃多了很容易长胖。你是不是存了坏心思,想等我胖了肥了带出去论斤卖?”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容钦搂着她的腰,桐媛都已经默默在内心深处吐槽未来娘娘的“作”,这不是寻常的“作”,简直是“作天作地”偏生陛下沉浸其中,毫无察觉,“别生气,气多了容易生皱纹,孤让人帮你把夫子要求罚抄的东西都写了可好?”
朱玲珑冰块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融化的趋势,转过头,用好脸色看着他,话语里质问的口气都消失大半,“真的吗?”
“嗯。”容钦说着,还亲自执笔帮她纠正,“你看,这里都写错了,若是明日交给夫子,恐怕又得再抄三百遍。”
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朱玲珑靠在他怀里点点头,她确实看不懂这些,但女王大人是不能随意认错的,只能用她独属的方式小声撒娇道,“那你都帮我改了,好不好?我不明白……”
天帝非常吃这套,那软绵绵的话,羽毛般在心尖上拨过,登时像打了鸡血那般。
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改了一遍,边改边帮她纠错,“你看这里,不能这么正着写,要反过来,这边口诀太繁琐了,明明可以简化,不需要写得这么长……还有这里,这里。”
朱玲珑就窝在他和桌子的中间,探出个脑袋,看纸页上复杂的内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其实她都没听懂,但反正容钦帮忙改过来,能应付夫子就行了。
前方的桐媛在容钦说要找人代抄时,便感到背后发凉,有种不祥的预感滕然升起,但陛下没准许她出去,她不能轻易离开,就这么煎熬地站在殿内,想走又得留下听候差遣,难受,又不舒服。
结果,她身为谍|报蛾子的敏锐度果真没错,天帝陛下抬头,大殿内只有她,想装死都不行。
“你,过来,按照孤写的内容抄三百遍,要模仿娘娘笔记的同时,做到字迹端正、工整,不能有大面积涂改,必须保持卷面干净,知道吗?”
“是,陛下。”桐媛接过容钦递来的标准答案,和朱玲珑亲笔写的几个字,登时两眼一抹黑,如果不是多年来所培养的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兴许早就摔倒在殿内。
是她过去过得太顺风顺水,所以苍天要给予一些历练于她吗?
这种弯弯扭扭,曲曲折折,跟蚯蚓扭过的字体,一看就是没有认真练习过,逼得她强迫症都要发作,又要像她不能被夫子发现是代写,又要端正,两者根本无法兼容……
像她的笔记,怎么可能是整洁、工整的?
桐媛的内心非常奔溃,恕她直言,天后娘娘的作业,就是挨骂的典型范本。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是不敢当着天帝的面说,否则连扫地的工作都保不住。
而且再看天后娘娘,清透的眼里不染纤尘,一点杂质都没,单纯得像新生的小雏鸡,有什么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更何况她生得委实好看,就……以前见过的祸国妖姬都没她半分颜色,怎么会有人能讨厌她?说她的坏话?
她就和传闻中一样,是创世神的亲闺女,全天下都要来宠爱。
“现在去写,两个时辰后交过来。”容钦丝毫没有负罪感,还在幺蛾子转过身,低头,跟她过去见过的亡国昏君问宠妃的画面一模一样,“都让她帮你抄了,可以原谅我了吗?”
桐媛白眼都快翻到天上,恨不能抄起自己的鞋子砸向坐在前方的一龙一猪,他们再这么下去,早晚会有神仙看能不下去要清君侧造反上天。
美极了的天后抿着唇,这才有些高兴,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让他因为这点小恩小惠会就沾沾自喜。
她高冷而勉强地点了一下头,“嗯,这次先不怪你。”
“那我们去瑶池花园逛逛?”他握着朱玲珑的小蹄子,贴在自己的脸颊边,如今也快到百花宴,新开了许多花,“学习一整天,也需要劳逸结合,不能太刻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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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看虐的,还是再稍微甜一会?
第39章 鬼迷心窍
当桐媛很努力, 很认真地帮小猪妖写完作业, 并呈给天后时, 小猪妖显然是开心的,美目笑盈盈, 极其真诚道,“辛苦你了,抄了这么多遍。”然后把食神做的那些小点心给她,“要不要尝尝看?都是流云刚端进来的。”
“谢娘娘的赏赐。”桐媛发现, 她微微笑起来时,真的很美,就连她这样的雌性都快抵挡不住,想要靠得更近一点, 和她更亲昵无间。
容钦从折子堆里抬起头,将那份拿来,原本是想查查有什么错处,可刚淡淡地扫了一眼,还没仔细看便扔回去,“这字怎么写得这么丑,拿回去重新写一份。”
他的眉眼冷冷的,说出口的话更是凉薄至极, 一点也没有对着天后时的温声细语。
桐媛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恭敬道, “陛下, 是您吩咐, 要模仿娘娘的字体,否则会被夫子发现是代笔。”
蛾子精说着,将朱玲珑那份原始作业拿出来,比对着两者的字迹,几乎没有区别,乍一看,就是出自一猪之手,“您看,这就是娘娘的字体。”
容钦原本是忙晕了,粗粗看了眼便打回去,不经意间将自己陷入如此险恶的境地。
而那蛾子精根本不懂得,要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状似天真无知地追问,“您是说……娘娘的字丑吗?”
让她再将这繁琐的东西抄上三百遍,抄完她就是只死蛾子了。
朱玲珑原本正小口,小口,几乎按滴地品尝花茶,听见他们的对话,抬起头,目光闪闪烁烁地望向容钦,好像有些不敢相信,“容钦,你说我的字丑?”
桐媛站在那儿,只见天帝陛下的脊背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僵硬,像是在拼命思考,要如何准确而安全地回答,不能出差错。
朱玲珑长这么大,头回被龙说字丑,不禁追问了一句,“真的很丑吗?”
容钦果断地摇头,“当然不是。”内心极其懊恼。
“可你刚刚明明说,写得这么丑。”朱玲珑放下手里的印花瓷杯,比起质问,好像还有几分受伤,像要碎掉的琉璃盏,让说了实话的天帝莫名其妙燃起强烈的负罪感,如同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放在过去,她小时候就要减肥,吃一口饭,全家都要鼓掌表扬说玲珑真是最棒的小孩,稍微长大一点点,去猪猪童乐园念书,尽管字写得弯弯扭扭,曲曲折折,但夫子全都跟瞎了一样,捧着她的墨宝不停夸,“玲珑的字写得真好看,你瞧这字……嗯,多么有柔韧感,真有大家的风范啊。”、“好好培养下,将来肯定是个书法家,写得多么、多么抽象啊,乍一看都看不懂。”
让扎着红头绳脸颊稚嫩的朱玲珑腼腆地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涩。
回到家,孙女奴外公看见朱玲珑写的字得到老师夸奖,先在内心中怀疑老师的眼睛是不是生病了,随后扬起宠溺的笑容,“玲珑真是厉害,让外公抱抱,我们老朱家马上就要出个书法大师。”
然后高冷的朱玲珑迅速从外公举起的手旁边穿过,奶声奶气,一板一眼地回过头,“女王大人不能随便抱。”
让老外公非常地伤心地看着小小的糯米团子,搓搓大掌,想像隔壁家的马大叔,给宝宝举高高都不行。
“我没说你的字丑。”容钦立刻解释,求生欲非常强烈,“是那只蛾子的字难看。”
桐媛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在他说“你的字怎么会不好看时”狠狠骂了句“你放*”。
她当年师从书圣,笔墨放在人间价值千金,美得宛若装饰,多少文人墨客重金难求,竟然有龙老严昏聩说她的字不好看,这种话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幸亏朱玲珑还是清醒地指出,“但她不是模仿我的字吗?你说她的字不好看,不就是说她模仿的我的字不好看,所以归根结底,你还是说我写得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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