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除他而外,再不会有人有这样的福气去欣赏的美。
周莺扯住他的手,摇着头道:“不行……,不行的……”
顾长钧头回知道这种苦恼,翻身躺下来,屏住呼吸按捺着,还是不行,他重新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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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天气越来越好了。
周莺穿了新制的淡绿夏衫,底下衬着鹅黄色的轻纱裙子,为显成熟刻意梳着高髻,雪白修长的颈子更惹眼了。倒添了几分纯净的美感。
是刘夫人来了,距离上回小聚,已过了十来天。想必那边打听梅香的事也打听得差不多了,谁家闺女不重声名,梅香逃家的事自然不会有外人知道。至于那姓孙的纠缠,梅香的态度一直很坚决,宁死不从,虽也算是个污点,但毕竟没几个人知道,有意想求娶的,掂量一下这件事的影响和攀上顾长钧之后的好处,孰轻孰重不言而明。
刘夫人道:“是我娘家侄儿,也算上进,自小就跟着他爹走南闯北,虽然没个官职,但已经跟他哥哥学着接触外头的事了。以后家里少不得靠他支持生计。”本人不是官,算是官门子弟,生得俊俏,若不是好的,也不敢拿来安平侯府说项。
“年纪轻,才十九,要是不嫌弃,下回带过来给侯爷磕头……就是这辈分,怕唐突了。”
若梅香和她侄儿成婚,顾长钧就比刘大人矮了一辈。当然官场上也不讲这个,姑侄嫁给同一个人的也有,怕顾长钧和周莺不高兴,先提及了。
周莺自是很感激刘夫人,承她这个情。介绍的不是什么邻人友人,是她自己亲侄儿,可见是诚心向着顾长钧的。
上回顾长钧也暗示过,刘大人为人本分,是个可交之人。周莺还是没一口应下,说回头问问女方父母的意见。她再能耐,也只是个平辈,拿主意的,还得是周海夫妇和梅香自己。
这事周莺本是不想管的。可梅香确实可怜,加上顾长钧也没意见,她才多事揽了这活儿。幸好遇见的是刘夫人。
她还年轻,处事的经验浅,只以为是刘夫人热情,愿意结交。实则若不是顾长钧在外头和人早有意向,刘夫人怎可能如此主动。要知道,周家名声并不好,可刘夫人娘家却是实打实的世代官宦。
回头和周海夫妇说了此事,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周莺还怕促成了一对怨偶,和刘夫人商量好,叫两个年轻人私下相看一回,两方都有意才好过明路。
于是刘家治宴周莺带着梅香上门拜会了,中途那刘公子过来见个礼,两人遮遮掩掩地相互偷瞧了。
周莺一瞧梅香羞红了脸不说话的样子就知道有戏。
刘夫人之后上门,也把梅香赞了一遍,说的天上有地上无,两家换了庚帖,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梅香也没什么理由再留在顾家,临行前,梅香特地到周莺屋子里,给周莺行了礼。
“姐姐和我本来没什么情分,我不请自来,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幸蒙姐姐不弃,愿意为我奔走。今日之恩,梅香记在心里了,今后姐姐但有驱使,无所不从,梅香这条命都愿意给姐姐。”
她说的情真意切,到后来泪水淋淋,攀在周莺腿上放声痛哭。
周莺看见她,何尝没想到昔日的自己。
若不是顾长钧开了头,她会任顾老夫人随意指派个人便嫁了。
那个有外室有私生子的宁公子,嫌弃她不能生养的苏世子。那时若糊里糊涂嫁了,她未必不会像梅香一样流尽眼泪。
一开始她不想管这些事。此刻却庆幸自己管了。
相比自己对梅香的凉薄,顾长钧却是从一开始就已经为她铺好了路。
他愿意承担着她,和她身后的一切人和事,那个看起来最冷漠不近人情的人,比谁都在乎她。
顾长钧回来时,就发觉今日的妻子加倍温柔小意。
连往常不肯做的也做了,忍着羞由着他。顾长钧躺在床上喘着气,拥着她笑道:“你还有什么姐姐妹妹的要嫁人吗?一并交给我办,你还这么谢我成不成?”
周莺靠在他胸前,努力平复着呼吸。
他臂上还留着一块青色的瘀痕,右臂已活动自如。周莺用指尖抚了抚那伤,“那些人替你办事也不是不求回报,以后你多想着自己吧,我不想你为我做自己不情愿的事、”
顾长钧叹了声:“既然是为你,又怎可能不情愿?你别在意这个,我刚才问你的,到底行不行?”
翻身搂住周莺亲了又亲,她怕得直躲,小声小声地道:“我都听你的……”
转眼在宁州过了夏,入了秋,又来到冬天。
年关前后,周莺为着要不要回京的事犯难。
按理,怎么也该去给顾老夫人磕个头。自己是人儿媳妇,怎可能不孝分裂他们母子?
可在心里头,周莺确实很抗拒。
顾老夫人会怎么嫌弃她,她能想象到。
这些日子顾长钧忙,直到亥时还未回来,叫落云去吩咐暂别落钥,已经去了好些时候。
一入冬尹嬷嬷就得了风寒,周莺叫她在屋里歇着,如烟和两个小婢在提热水,周莺在屋里等得无聊,就披了衣裳信步出来看看。
迎着风,远远见顾长钧朝这边走。身边跟着北鸣,手里提了一盏灯笼。
顾长钧解下大氅,把周莺盖住,“出来做什么?外面冷。”
周莺朝他身后瞥了瞥:“可见着落云?”
顾长钧摇摇头,搂着周莺的腰和她往里走。
进了屋,她给顾长钧解扣子更衣,听外头如烟道:“落云姐夫人找你呢。”
帘子一掀,落云走了进来。
周莺回身,见她两眼红红的,似乎哭过,头发有些乱了,垂了两绺在发尾。
“落云你这是……”
落云行了礼:“夫人,奴婢适才叫事情绊住了,听说侯爷回来,已叫人落了钥,要没别的吩咐奴婢先出去了。”
周莺有心叫住她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又记挂着和顾长钧商量回京事宜,就放她去了。
外院的听涛阁,汪先生仰面躺在榻上,手里攥着把钗子。
质地并不好,粗银的,空心,没什么分量。是朵很粗浅的花钗。
透过这钗,就仿佛看到那和它一样粗鄙的人。
汪先生哼了声,将花钗放到枕下,吹灯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更今天的。
第69章
晨起梳妆的时候, 周莺透过镜子端详着落云。
她这些日子明显消瘦,做事时也总是走神。落云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从小就跟着她的, 两人的情分比一般的主仆都更亲近。周莺什么事也不瞒她。
如今, 落云明显有心事, 却不对她说。
落云在身后替她梳头,把一根掐丝缠金镶红宝的钗别在她发髻上, “好了夫人。”落云转身就要走。
周莺扯住她手腕:“你等等。”
落云蹙了蹙眉, 周莺道:“落云,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发生什么事了, 你最近, 不大对劲,还经常躲着我。”
落云勉强扯出个笑:“夫人, 我没事。”凑近了道:“上回小日子着凉了,有点不舒服。”
周莺道:“那我叫章大夫给你瞧瞧?待会儿就到了。”
落云点点头:“行,夫人您别替我忧心了,我有什么事, 怎么会不和您说?”
周莺稍稍放心些,落云的脸色当真很差,她忙又补充道:“这些日子你别上值了,叫尹嬷嬷安排别人替你。你和我与旁人不一样, 真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和我讲,知道吗?”
落云应了, 快步退了下去。
周莺心里不安,扬手喊如烟过来:“你叫翠柳这几日多注意落云,有什么不妥,立即来报我。”
才吃过饭,郎中就到了,和往常一样,来周莺屋里请了平安脉,道:“夫人这药可别停,照常吃着,好容易补好了些,不可功亏一篑。”
郎中收了药箱,周莺叫人给他多塞了一锭银子:“张大夫为我奔忙,多谢了。这是一点儿心意,还有比别的事劳烦大夫。”
郎中连连摆手:“使不得,顾侯爷早给了诊金,药方也还是前头的医者留下的,小人不敢多收夫人的赏银。”
周莺抿嘴笑了,隔着帘子道:“大夫别忙推辞,我妹妹这些日子也不大好,想请大夫帮忙瞧瞧,待瞧完了,烦请大夫告我一声。”
郎中忙应了:“这费什么?夫人把银子收着吧,小人这就去。烦请姑娘们代为引路。”
如烟带了郎中去,把落云袖子挽上去,落云咳了声:“如烟妹妹,我口渴得紧,屋里没热水,能不能请你帮我倒一杯来?”
如烟笑着应着,她才跨出屋子,落云就收回了手。
“张大夫,能不能请您,就和我姐姐说,我是着凉坏了肚子?没别的事?”
郎中怔了怔:“姑娘,您发热了,是伤在何处?需得赶紧上药才行。”
落云垂着眼,勾出一抹笑:“张大夫,我姐姐身子弱,我的事,不想她费心。您帮帮我,就和我姐姐说,我没旁的事,行吗?”
她从枕下掏出一只小布包:“里头有点碎银子,是我自己攒的。您就当没这回事,行不行?”
她把荷包朝张大夫手里塞,张大夫连连拒绝:“姑娘,不能这样。我受雇于顾侯爷,是来照顾夫人身体的,本就不想掺和贵府旁的事,您安心,我不多言就是。”
如烟从外进来:“这是怎么了?”
张大夫脸色通红,垂手不言语。
落云勉强一笑:“我没事,大夫嘱咐我几句。”
如烟笑着将茶壶放在桌上,斟了两杯茶递过来。“大夫您也喝杯水。”
张大夫接了,又立即放了下来:“我还要去给夫人回话,两位姑娘,我就先走了。”
如烟奇道:“这是怎么了?”
落云惴惴不安,推了如烟一把:“你快跟去看看。”
到了周莺屋里,张大夫垂头道:“云姑娘着了凉,这些日子需得静养,若没紧要事,先别叫她近前了……”
晚上,周莺和顾长钧说起落云的事:“我心里总是不安,她一向挺好的,从没试过这样。”
顾长钧并没注意过落云这个人,宽慰周莺道:“回头叫张大夫给她瞧着,慢慢养着就是,许是天冷了,不适应南方气候。”
后罩房,不当值的侍婢都睡在里头。落云是周莺贴身掌事的,单独有一间屋子。此刻她的床是空的。
后院的林子里,入夜黑得不见五指,偏有人在这静夜提着一盏光芒昏暗的灯笼在里头漫步。
远远见石上坐着个少女,听到脚步声响,她浑身战栗着,抖得特别厉害。
灯笼越来越近,照亮了少女的脸,清秀稚嫩,肤色白皙。
她仰头,看见男人的脸,抖得更是厉害了。
男人放下灯笼,垂头捏住她的下巴:“怎么,喊人都不会?”
“汪……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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