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烟本能的觉得不对,但她没有再多问。
谢慕泽带着乔若烟和谢慕瑾转了好几道公交车,才找到了他家的老宅。
也是一个四合院,但是这个四合院和陆教授他们那个两进的小院子就有本质的区别了。
谢家的这个老宅,是祖传的,是个四进的大宅院,里面亭台楼阁,后院里甚至还有个大池塘。
面积很大,房间很多,雕梁画栋的房子多年没有得到保养,已经开始破败,红漆掉落,杂草丛生。
这个四合院也在王府井,和陈家的四合院就隔着两条巷子,面积却是天差地别。
谢慕泽从小就是在这一片长大的,一草一木全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再次走进这个熟悉的大院时,猝不及防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谢慕瑾更是在门口等着的警卫给他们开门的时候,就已经瘪着嘴眼泪汪汪了。
谢慕泽内心很复杂,这个繁华的大院,昭示着他们谢家曾经的富贵。也是这样迷人眼的富贵,害了他们谢家。
否则当初明明他们谢家和陈家一样都是功臣,站的都是同一阵营,最终出事的却只有他们谢家。
因为谢家是几百家的富贵世家了,祖上传下来的富贵,给他们带来了这场灾难。
斗地主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什么好词汇。
谢家,跟陈家那样草根农民出生的战争英雄不一样。
陈家是根正苗红,谢家就是资.本.主.义大地.主。
得亏他们家老爷子有魄力,在战争年代的时候,已经散尽家财,把能卖的产业,能动的财产全都拿去支持打仗了,只剩下那么一个祖产四合院。
否则他们家被清算的时间会更早,也会更惨,想留条命下来,那基本不可能。
乔若烟站在这个大院里,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年代,只能沉默。
她看着谢慕泽站在破败的院子里,轻轻开口说了一句话:“我回来了。”
第46章
谢慕泽父亲被接回来那天, 乔若烟没有再跟他一起去了。
她陪着谢慕泽去接手他家被解封的房子, 已经是心软了,怎么可能在还挂着未婚妻名头的时候跑到谢慕泽父亲面前, 那不是见家长是啥?
谢慕泽也没有为难她, 知道她现在心有顾虑,只带着谢慕瑾就回去了。
见到父亲谢华正那天,谢慕泽几乎以为见到了曾经的爷爷。
谢华正的头发已经灰白, 脸上皱纹横生,皮肤黑中泛黄,背脊都佝偻了下来, 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颧骨都突出一大截。
父子相见, 谢慕瑾和谢华正抱头痛哭,谢慕泽虽然也很心酸, 到底是克制住了,没有失态。
但他红红的眼眶还是告诉了周围人,他内心的动容。
谢华正回来后,算是彻底的官复原职了。曾经那些不敢见、不能见的朋友们,全都上门来拜访。
谢慕泽兄弟俩再也不用回个家串个门都要像做贼一样, 他们光明正大的恢复了谢家少爷的身份。
他们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仿佛曾经那些过街老鼠的日子, 从来不曾出现过。
平反的谢华正得知谢慕泽考上了清华,还把谢慕瑾也弄到了清华附小念书,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精神肉眼可见的不同了, 他没有气馁,也没有就此垮掉,反而以全新的面貌开始了新工作。
他还未被下.放的时候,就已经是实权人物,如今回来,迅速就稳定了局面,好像这么多年的折磨,给他带来的只有磨砺,没有痛苦,他依旧那么雷厉风行,像极了当年的谢老爷子。
谢华正立得住,那么谢家就注定要扬帆起航。短短一个暑假,谢家门庭再次恢复荣光。
这些事乔若烟都不知道,她忙着每天继续去黑市卖东西,忙着带梁桂芬和姜宝她妈去到处逛。间或想到许久没有回到巷子里的谢慕泽兄弟俩,心里不是没有难受的。
她性格虽然淡定佛系,但也不是没有心的人,被谢慕泽捂了那么久,是个铁人都捂热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惦记。
之前虽然她躲着谢慕泽,但谢慕泽每天都在她跟前晃,每天想尽办法的刷存在感。乔若烟只是苦恼,从来没觉得他烦过。
如今这乍一见不到人,还真挺不习惯的。
但不习惯归不习惯,她也知道谢慕泽的父亲如今刚回来,正是一家团聚的时候,不回这个小巷子很正常。
于是也就尽力忽略谢慕泽的存在,每天该干嘛干嘛,梁桂芬都说她这人没心,几次催促她去谢家看看,乔若烟都不去。
眼看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梁桂芬和姜宝她妈待不住了,介绍信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怎么都得回村了。
姜宝这边已经休学,带孩子这方面该教的她和姜宝她妈都教了,实在不行还有隔壁的陆教授夫妻帮衬着。
这要回去了,她什么都不放心,最不放心的就是乔若烟。
见实在催不动乔若烟,她干脆直接跑到供销社,买了一大堆东西,硬塞给乔若烟。
“你这丫头,一点事儿都不懂,你跟小谢都订婚了,他爸爸都回来了,你也不说上门去拜访一下,一点礼数都不懂。”说着说着又有些不是滋味。
“要我说啊,这小谢他爸也不是个懂礼数的,你们这都订婚了,我也在北京,他们家作为男方,怎么也得上门来一趟吧?这不声不响的,是瞧不起人还是怎么回事?”
以前她光知道谢慕泽家是南市的,可不知道那里头的弯弯绕绕。如今来了北京,才知道原来谢慕泽家是这么个背景。
她也是来的巧,如果不是刚好遇到谢慕泽父亲平反,她可能还会因为知道谢慕泽的背景而让乔若烟和他退婚。
但现在得知谢慕泽家已经平反,还有这么大的背景,梁桂芬欢喜当中也是愁的慌。
这男方家家庭条件不好她着急,家庭条件太好她也着急,就怕人家瞧不上自家这个乡下来的姑娘。
一边让乔若烟去谢家拜访,一边又恼火犯嘀咕,觉得自家姑娘被看轻了。
乔若烟被逼急了,只得道出事实:“妈,你这是干嘛呀?我说了我不去,谢慕泽没跟他家里说我们的事,我上门去算什么呀?”
梁桂芬推她出门的动作一顿:“你说啥?他没跟家里说?”
乔若烟眼看她眼睛一楞就要发火,连忙解释:“是我让他先别说的。”她硬着头皮顶着压力继续道,“我跟他订婚那会儿是在乡下,现在都出来上学了,谁知道最后能不能成?我就让他先别跟家里说,等以后有结果了再说。”
梁桂芬听她一通解释,恨铁不成钢的戳了她额头一下。
梁桂芬已经许久没有戳过乔若烟了,这一戳还是那么疼:“你这死丫头,你在说什么屁话?你们那是处对象吗?你们订婚了!订婚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订婚是什么意思?!”
乔若烟:“都什么年代了,订婚就怎么了?结了婚都能离,更何况订婚。”
她怕再被戳,连忙放下被硬塞到手里的礼品,跑到一边又说:“妈,你别操心我的事了,我自己会处理,你就安安心心的回家去吧。”又指指那堆礼品:“诺,东西也带回去,你跟我爸和我大哥大嫂吃了吧,别浪费。”
梁桂芬肺都要气炸了,这什么闺女啊。
但她这一年多来,已经学会了怎么控制脾气,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闺女,别怪妈没提醒你,就小谢这条件,你不抓紧,以后你可就再也遇不上这么好的了。”
乔若烟心一梗,她当然知道她以后不会再遇到像谢慕泽这样全方面都优秀的人了。
可是她内心深处总是在犹疑,她总觉得这段感情,来的太飘,落不到实处。
谢慕泽对她,一直都在伪装,坦诚太少太少了。
这样的感情,如果没有开始还好,一旦开始了,那么她就没有退路了。
谢慕泽这个人,不会给她退路的。
乔若烟本能的就不想和一个人牵扯得这么深。
“我知道,妈,我心里有数。”她认真看着梁桂芬,“你别担心我,我会处理好的。。”
梁桂芬知道这个闺女心里有成算,又是个死心眼的,自己说再多,闺女不愿意听又有什么用?
“算了,我不管你了。”她转身进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看孙子去了。”
梁桂芬转身进屋去看孙子了,乔若烟才回了房间,把门一锁进了空间。
她走到湖边,在湖边坐下来,抱着双膝陷入了沉默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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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那天,谢慕泽终于回来了。
还带着谢慕瑾,还有他父亲谢华正。
谢华正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来看谢慕泽兄弟俩的学校,二是来看乔若烟。
对的,谢慕泽这厮哪里有那么老实,他怎么可能乔若烟说啥他干啥,乔若烟让他先别说他们订婚的事,他确实没说,却拐弯抹角的说了他有喜欢的姑娘这件事。
还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引起了谢华正的好奇心。
对自己这个大儿子,谢华正骄傲得很,现在他所有的朋友同事,谁不知道他大儿子考上清华了?
这么有本事,身在淤泥里,也硬是爬了出来的儿子,他不骄傲才怪。
就是这么让他骄傲的儿子,成天念叨一个姑娘,还总是发呆傻笑,他追问的时候还会不好意思的说有了喜欢的人。
他又不是那种封建家长,他们谢家家风虽然清正,但也不迂腐。他自己本人虽然沉默严肃,但也不是那种大家长。
对儿子有了喜欢的人这件事,他还是支持的。听说儿子喜欢的人还是清华的学生,他更是充满了好感,开学前就惦记着想来看看了。
这一开学,可不就从百忙之中挪出时间,让警卫员开着车,送俩儿子开学来了。
京a牌照的黑色小轿车,低调的开进了小巷子。
这种车子,看绿色的牌照就能知道,在北京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开的。
车子停在了陆教授家门口,因为这会儿大多数人都去上班了,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刚刚从屋里出来准备去学校报道的乔若烟和乔奕钦,看见这么一辆小汽车开进来,停在他们旁边,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诶?怎么停这儿了?找陆教授的?”乔奕钦道。
乔若烟心里却有了别样的猜测,怕不是谢慕泽回来了吧?
果然,她的猜测没错,车门打开,一双大长腿伸了出来。
谢慕泽一身浅灰色的中山装,戴着一副无边眼镜,斯文端方的从车上下来,喊了一声:“小乔,奕钦。”
“你们是要去学校吗?怎么不等等我?”
乔奕钦一下就笑开了:“是你啊,慕泽,我还说是谁排场那么大呢。”他回答谢慕泽的问题,“这不是想着你应该会直接去学校,就干脆去学校等你吗。”
谢慕泽也笑,目光却几次三番往乔若烟身上看,眼里都是思念。
谢华正在车里,把儿子那深情的模样都看在了眼里,也看见了那个被儿子惦记上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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