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立刻就挥手让仆役们都出去,然后他一个人呆坐在那里,依旧是两眼发直,而且还不由自主地浑身战栗了起来。
为什么他会这样呢?原来,他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把龙三畏的所有记忆也都想起来了!
适才般若流支那一掌,恰好打中了他的手少阳三焦经,这条经脉通向脑部,巨大的震动让苏立雪脑中忽然一亮,所有的前尘往事一时间都涌上了心头。
他想起来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叫龙三畏,是一个生长在玄武湖畔的少年;想起来自己的养父原来正是龙吟秋;想起来一年前卫灵巫带人来捉拿自己与养父的事,也想起来自己与唐红真姑娘的意外相会;更重要的是他想起来了唐红真姑娘其实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情侣龙格格,而就在几天前,自己还在这个杪泉山庄里与她分别。
“天啊,格格在这里!”苏立雪几乎要跳起来了:“原来她已经脱离了从前的那个身体,那个身体现在属于胡行天了!”
“我要去见格格!”一个强烈的愿望从苏立雪的心底升起,恨不得马上就起身到庄园里去寻找龙格格。
不过,现在苏立雪毕竟不是当年那个无知懵懂的少年了,人生的苦难艰辛早已让他养成了遇事多多思考的习惯。现在,他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在脑袋中认真地思考起来。
这个庄园其实他已经走遍了,虽然不是每个房间都进去过,但是如果龙格格待在某个房间里,一旦她看到或是听到龙三畏又回来了,那她肯定不会坐在那里不理睬,必然要立刻现身相见。
然而,龙格格却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呢?
难道她被卫灵巫关押在某个地牢之内了?或者,她干脆就不在这个山庄里,而是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找寻起来可就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了。提香队的房产肯定多的数不胜数,卫灵巫随便把龙格格藏在某个地方,苏立雪踏破铁鞋也难以寻觅。
“只能是从卫灵巫身上下手了!”苏立雪瞬间就下定了决心。眼下,只能是先控制住卫灵巫,然后逼迫他说出龙格格的下落,而且最好是连卫姜一起抓住,用女儿来胁迫父亲,这样的话,不怕卫灵巫不吐实情。
“卫灵巫一定会来见我的。他来见我,我就抓住他!”苏立雪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他现在对卫灵巫的武功底数已经摸清,自信可以轻易地制服他。
由于决心已下,苏立雪感到了一阵轻松。他打消了出外寻觅龙格格的念头,不过也无心安枕,于是又琢磨起卫灵巫的种种怪异之处。
回想起自己作为龙三畏被卫灵巫派进宫去的经历,再结合这两天卫灵巫的表现,苏立雪越来越觉得这个卫灵巫十分的古怪,似乎在他的身上正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之大,估计会让整个天下都产生天翻地覆的震动。
“当初他要龙三畏进宫是为了制服胡行天,可是,为什么他又杀害了柴太师呢?按理说,柴太师和胡行天是对头,如此一来,卫灵巫岂不是站到胡行天那一边去了?他到底要我来帮谁呀?”
苏立雪苦苦思索着:按说这个卫灵巫官阶也不算高,朝廷里比他地位高,比他权力大的官员数不胜数。柴太师死了,自然还会有别的高官来继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卫灵巫来执掌大权。这也就是说,卫灵巫想要让柴太师和胡行天同归于尽,然后由他来把持朝纲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难道有别的什么高官在他背后操纵?”这样的情况就是苏立雪所无从知晓的了,只能是等抓到了卫灵巫之后再来问个明白。
苏立雪没有办法,只能是暂时按捺住自己对于龙格格的思念,先躺下休息。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苏立雪招呼来仆役,让他们伺候自己起床、盥洗。他向几个仆役问道:“卫大人来过吗?卫小姐呢?”
仆役答道:“卫大人和卫小姐都没有来,殿下有什么事奴才可以去禀告一声。”
苏立雪说:“他们现在在山庄里吗?”
一个仆役说道:“好像是不在。”
苏立雪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想:“平时他们总在我眼前晃,现在我想找他们了,他们却偏偏不在了,真是别扭。”
没有办法,他只能在山庄中枯等,等了一天的功夫,卫氏父女竟然踪影皆无。苏立雪几次询问手下的仆役,他们都答不知道这爷俩去哪儿了,想要派他们去找,他们也都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苏立雪无可奈何,虽然心中急躁,但是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到了晚上,苏立雪实在是睡不着了,于是心中暗想:“干脆,出去转转好了。”
原本他担心暴露了自己会武功的实情,所以夜里也不敢施展功夫出门,现在他心里实在是难以忍受,所以也就不管这些了。
到了三更时分,苏立雪换好了衣服,然后运足了功力,侧耳细听。以他此时八重白莲圣法的超凡内力,方圆数丈之内就是有只耗子在喘气,他也能听出来,结果听了半天,附近果然是没有人。于是,他悄悄推开窗户,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里飞了出去,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外面,这时他发现有很多黑衣人外面巡视警跸,可谓是戒备森严。不过对于苏立雪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他运起轻功,在黑暗之中轻飘飘地从黑衣人头顶飞过,这些黑衣人竟然毫无察觉。
苏立雪凭借着自己的神功,在杪泉山庄里又转了一圈,同时还用自己非凡的听力探察各处有没有异常的动静。结果山庄到处都是一片宁静安详,并无丝毫异状,这让苏立雪不禁大为失望。
他干脆将身一纵,从杪泉山庄的院墙上飞跃了出去,索性到外面去透透气。
外面是一片无尽的旷野,到处都是一片黑暗,原来今天是个大阴天,没有月光,好像是有一个大黑锅扣在了大地上,一丝光亮都没有。
不过这对于苏立雪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以他的功力即使是在深井之内,也能分辨出个大体的轮廓,现在对于他来说,其实与白昼也没有多少不同。当然,此时万籁俱寂,不管什么声音都能传播得很远,所以苏立雪此时凝聚功力,侧耳细听,想要找到一些有用的声音。
很快,有一种轻微的嚓嚓声传入了苏立雪的耳中。他听出这是人的脚步声,而且还是武林高手在走路,距离自己差不多要有半里路开外。
这一下,苏立雪兴奋了起来,他蹑步潜行,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没走多远,苏立雪就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只见这个人身形枯瘦,但却衣袂飘飘,不是别人,正是那天竺番僧般若流支!
苏立雪的心中不由得一惊,暗想:“此人前行的方向并不是杪泉山庄,而是方位恰好相反,他这是要去哪里?”
他已知对手的武功非凡,所以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相隔足有十丈开外,并且尽可能放低任何声音,在后面一路跟随。
这般若流支似乎有些大意了,没有想到夤夜之中居然还会有人跟踪自己,所以他也没有留意观察,否则以他的武功,苏立雪跟随这一路,终究会被他发现的。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般若流支闪入竹林之中,苏立雪也十分小心地跟上。两个人穿过竹林,来到一片不大的空地上,这里出现了几间茅草屋。
般若流支停下了脚步,四处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有人吗?”
只听得“吱呀”一声,正面的一间茅屋房门开了,一辆轮椅走了出来,坐在轮椅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唐红真!
苏立雪远远地看见,心中不由得一震,差点要高兴地跳起来大喊一声。这不是自己心爱的龙格格吗?原来她在这里呀!夜色中只见她神色安详,无伤无病,应该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可真是太好了!苏立雪几乎就要一个箭步跳过去,把龙格格紧紧地抱在怀中了。
不过,他毕竟年事已长,不再是莽撞少年了,眼前有般若流支这个强敌在此,真的是造次不得。于是,他强按住对龙格格的思念之情,依旧小心翼翼地不出声音,同时慢慢地向着前面靠近,仔细地察看情形。
却见那般若流支对龙格格说道:“我,很险,差……差一些,就不能来……”
龙格格莞尔一笑:“是‘差一点就来不了了’。你的本事再大,也对付不了千军万马。无数御林军在那里,你偏要去闯,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般若流支又说道:“我,遇到了高手。”
“你遇到了高手?哎呀,这可不得了,在你眼里就连卫灵巫都不算高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入你的法眼啊?”
“是一个少年,他,他很厉害,和我,嗯,这个……哦,差不多。”
“和你差不多?还是一个少年?我的天,世上哪有这样的人?除非是当年的苏立雪又回来了,不过,哎,就算真的是苏立雪,那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了,怎么会是一个少年呢。”
“是真的,我不骗人。”
“好了,我先不管这些了。我早就对你说过,让你打通我的经脉,恢复我的武功。这样一来,有我相助,你还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可你偏偏不听,就是自己一个人去胡闯,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是的,我应该先打通你的经脉。”般若流支说道:“现在我来找你,就是要来打通你的经脉的。”
“那好啊。”龙格格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你的功力超凡,一定可以打通我阻滞多年的经脉。来吧,你把双掌伸过来,咱们俩四掌相对,然后按照我说的方法运功,我想我的经脉很快就能打通的。”
“不,我不用这种方法。”般若流支说道。
“不用我的方法?你又不知道我体内经脉的状况,不用我的方法怎么行?”
“我要用我们天竺的合体双修之法!”般若流支说着,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浅笑。
龙格格不禁柳眉倒耸:“你……你说什么?”
“我要与你合体双修。”般若流支说道,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龙格格当然知道这“合体双修”是什么意思,她把眼一瞪:“你……你一个出家人,怎么能犯此色戒?”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佛教徒,我是婆罗门。”般若流支说道:“我们婆罗门是没有这些戒律的。”他一边说,一边向着龙格格靠近了过来。
龙格格一惊,双手向着地下一拍,两股内力发出,坐下的轮椅向后疾退五尺开外,同时对般若流支说道:“那也不可以,我们中土是绝不允许这样做的……”
般若流支说道:“这个我不管——”一边说一边已经来到了龙格格身边,一伸手就向着龙格格抓去。龙格格抬手格开他的这一抓,然而般若流支的另一只手又迅捷地袭来,龙格格左支右绌,没有几招就落入了下风。
般若流支双手一翻,使出了一个怪异的招式,一下子就把龙格格的双手牢牢抓住了,同时对她说道:“我一定打通你的经脉……”
话未说完,忽然他背后藏着的两个小怪人“呜哇呜哇”地大叫了起来。般若流支吃了一惊,急忙放开龙格格的双手,同时向着斜刺里跃出,一下子就跳出了一丈多远。
他站定身形回头来看,却见一个年轻人已经悄悄地靠近了过来,距离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不过七八尺远,要不是背后的小怪人提醒,只怕对方已经偷袭得手了。
来的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是苏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