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庄园后的群山沉沉落下,天空是昏暗的紫色。玻璃植物园内,散发着昏暗腐叶气味的空间,变成了热带雨林深处。
空荡无人的黑色钢琴发出刺耳的尖锐音阶。一只猫轻盈的落在地上,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扫一扫。洛尔身手敏捷的扑过去,提着她的脖颈拎起来。猫咪张牙舞爪的抗议,本来要离去的男孩子突然刹住了脚步。
一个孩子,托马从花丛里跑出来,手里拿着白天落下的纸飞机。好奇的看着他。
“嗨,你好~~从不讲话的男孩子?”
洛尔把猫放在地上,她一下子窜进花丛里不见了。
“交个朋友吧。给你糖吃哦。”托马掏出一块黏糊糊的巧克力,笑容明朗那么真挚。
洛尔拨开糖纸吃了起来。微笑着似乎在赞叹糖果的美味,然后他又伸出了手
“还要?哎呀,哎呀。等下我找一下。”托马傻笑的,从口袋里找了一圈摊出手表示没有。
“你喜欢吃,我明天多拿几个,这是齐娜偷偷赏给我的。。。”
他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脸憋得紫色。手指抠着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或者溺水者一样的挥舞。洛尔从他鼓起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果实。青色圆形,有绒毛一幅无害的画面。看起来是孩子喜欢的小玩意。
“不喜欢。。。有一种药物叫□□。作为医生的你知道吗?”挣扎停止了,惊慌失措也是演技的一种,就像医生是屠夫的一种。
洛尔放开了他“现在我们可以交朋友了。”
托马习惯性的微笑,脸依然没有丝毫不快乐。他弯腰捡起那个圆溜溜的果实,抛进花丛里。
“他们明天就要去帝都了。可惜那个孩子注定不会成为帝王。我的雇主,詹姆斯王子已经从海港启程了。。。那个孩子不当帝王会好一些是不是?不管对他还是别人。”
他大大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是一个邪恶的暗杀者。充满了悲悯和人情味。明明那么温暖,却有着夕阳余晖的悲凉和迷惘。
洛尔注视着那平凡丑陋的脸。
“你刺杀的目标是威廉吗?”
“他的父亲,费尔南多。那个男人才是一切的决定者,他有权利。会不顾一切的去执行遗诏。。。。。。可是,我对他的死没有任何遗憾。”
猫回来了趴在洛尔脚边来回的蹭着撒娇,洛尔把她抱起来。“我不会泄露你的秘密,做你要做的事情。。。。。。你不是优秀的暗杀者,只是一个迷失在自己道路上善良的人。。。。为什么做刺客?”
托马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搔了搔那灰色的短发。眼神那么平静
“很小的时候。。。我们村子里闹鼠疫。不管是富人、穷人都死了,牲畜的尸体倒在田野里发黑发臭,连鸟都不吃。我因为最小所以被卖掉了。。。后来我也发病,被他们遗弃了。。。。我一个人在旷野里,很饿啊。什么都吃。我活了下来,被一个特别厉害的家伙捡到了。他说我这种体制。。。免疫力特别强大。他用我做了很多细菌实验,好几次差点死了。。。”似乎是不喜欢的记忆,托马摇摇头。接着说道
“让我做试毒师是很笨。。。我对绝大多数细菌性和植物类毒素免疫。。。。老头死了之后,没有什么人明白我是怎样得手的。然后名声越来越大。他们叫我---老鼠。”
洛尔沉默的看着他 “原来是这样,越怕死,越早死。。。”
托马安静的看着他“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我没有丝毫的遗憾。我看着我和他们一起共饮□□,然后倒在我面前。”他最后大大的微笑起来,一如肮脏浮世中永恒的安详。
“老鼠的我本该在年幼的鼠疫中死去。我从未想当刺客,命运却选择了我。没赋予我其他的生存技能。我走到哪里,将死亡和灾祸的病菌带到那里。”
洛尔同情的看着他,抱着猫儿离开了。
就算知道苏菲只是战争中收养的遗孤。威廉也只看着她把门关起来,长久的密闭在卧室里。
苏菲在他的门口静默的站了很久很久。像一个战士,静默的等待惩罚。
书房里药品的气息浓郁的化不开,混合食物的发酵味道。奄奄一息的人每个翻身都痛苦。肺变成了一个破风箱,有一柄刀在哪里刮啊刮。肝脏的疼痛,想呕吐。
刀割着每一根神经。细胞都在尖锐的抗议。费尔南多一声不吭,保持着军人的矜持。
苏菲轻柔的用温湿的毛巾擦拭这个男人的脸颊,高耸的眉毛,浓密的胡须。
“那个孩子。。。”
“我会答应您!我一定用生命保证他会成为帝王。”
费尔南多闭上眼睛,吃力的摇摇头。“那个孩子,不优秀。”
苏菲握着男人皮包骨的手放在脸颊上“。。。爸爸。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十五年之前,废墟中那个小女孩又回来了,父母没有了族人没有了。世界变成了血海和蚊蝇的地狱,她哭啊,喊啊,精疲力竭的躺在地上。直到那个军人把她用袍子裹起来,放在马背上带走。
他给了她生命,所有的一切,例如信仰。
苏菲•阿索拉蒂娜。你一族身来就是为了王室服务,你爸爸妈妈,一族的荣耀从这个王朝诞生之时就存在。你也注定延续下去。那个男人亲手抚养了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的精神流淌在她的血脉里,关于忠诚。
衰老和疼痛让一个军人变得有人情味“你会痛苦。。。你的信仰无法实现幸福。。。我的女儿。”
“连父母都不爱,逃避在自己世界里的懦夫。。他又该如何承载你的梦想呢?”
费尔南多看着外面世界隐藏的暴风雨,黑压压的积雨云。可怕的人性,俗世间所有恶意。
“我的错啊。。。我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