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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容幽几人将手头的线索重新整理了一遍。
  关于傅宇, 他们现在知道的是对方的家庭关系:父亲是财相傅潜,母亲是许姓龙血成员,好友白瀚, 妻子已死, 留下一子下落不明。
  以及当年他离开帝国中心时的事情:他首先失踪了半个月, 然后动了整容手术,使用现金、假身份和船票偷渡到了s169星系。随后他改名许, 成为星光孤儿院的院长, 养育了包括容幽、许恩在内的一众孤儿, 并娶了卡米拉, 之后就病死了。
  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接触到了帝国的一个秘密,才会放弃美满的家庭和前途无限的事业,毅然出走。这个秘密也许和容幽的身世有关,也许和许恩有关,因为只有他们两个孩子, 与傅宇和白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这些线索当中, 当年的人物基本上都已经逝世了, 包括傅宇、傅宇妻子、白瀚, 甚至被灭口的白家管家和黑市整容医生。那个整容医生还是被一个宫廷侍卫灭的口。
  而剩下的人比如白越, 又或者财相傅潜, 却又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随便触碰的人物。
  傅定重新看了整个资料, 说:“我们可能漏了一个关键人物, 那就是卡米拉。当年卡米拉二十多岁,既然决定和傅宇结婚,应该对他有所了解。”
  “还有许恩。”容幽说,“虽然当年我们年纪都太小,但他未必就一无所知。我现在想想,我和他血型相同,而且造干细胞的匹配度那么高,也许是因为真的有亲缘关系。”
  两人对视了一眼,傅定一惊,道:“你觉得许恩和你一样,也是从帝国中心被偷渡走的孩子?甚至说,他身上也有潜在的龙血?”
  “还不能确定。”容幽沉吟道,“昨天我……我忘记问许恩和卡米拉的消息了。那时许恩被明亲王带来这里进行治疗,御医说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找他和卡米拉的。”
  这时,霜楼将东西卷了起来,冷冷道:“这些东西早就讨论过无数次了。明天就是皇女的茶话会,礼仪都学全了吗?”
  容幽:“……”
  皇长女殿下的茶话会,说是私人举办的宴会,实际上也是声势颇大。光是到场助兴的明星当中,竟然就有一名朱雀人,他只负责来表演两首乐曲。
  另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在边缘的星系,如s169星系上,这种贵族式的聚会是规矩很严苛的,说是皇家平常怎么来他们就该怎么来,宾客都必须得穿正装、带女伴、走地毯进规定的门;但是到了帝国的中心,真正的皇家长女就反而没定过任何规矩,她的闺蜜就干过穿着运动鞋出现的事儿,宾客想带谁带谁,只要不过分就可以。
  大约是,没有地位的人就总是小心翼翼地遵守陈规,而真有地位的人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破坏陈规。
  容幽本想将霜楼和傅定两人都带去,因为他们都是很熟悉帝国高层环境的人,带去的话可以避免容幽很多礼仪或潜-规-则上的知识缺乏,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互补,能够刚好认出隶属明亲王、财相这两大阵营的绝大多数人物。
  但霜楼表示:“我一直是殿下身边的人,在龙卫三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假如你要带我去的话,就会暴露你和殿下之间关系匪浅——你确定吗?”
  容幽沉思了一下,发现他还真的没法带霜楼去。傅定就不一样了,财相的儿子们向来是谁有钱跟谁交往,立场上的暗示就没那么鲜明。
  傅定倒是说:“没关系,带上我们的军用通讯器,有什么情况就直接沟通。”
  容幽囧了一下,说:“皇女殿下诚心邀请,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傅定和霜楼同时道:“她没有说不能带通讯器啊。”
  这两人中,傅定是揶揄的口气,因为他是故意钻空子;但霜楼是茫然的口气,因为他确实觉得没有任何毛病。
  傅定回头看了霜楼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皇女殿下的茶话会确实比较随意和舒适。
  但那只是宾客的感觉而已,当容幽知道自己脚下踩着的随便一块地毯,是一个月前就搜刮了一颗星球上所有濒危物种、动用几名顶级设计师和裁缝制作、又用亚光速通道送过来的时候,当时就有点懵了。
  傅定是财相家的公子,出外历练多时,对容幽的惊诧觉得相当理解。
  然后他凑过去,在容幽耳边说:“这还是好的呢。你不知道明亲王,他平时用的茶壶都是朱雀亲王送的国宝。还有他那副眼镜……那才叫价值连城,别看镜框看上去只是简单的复合材料,那其实是当年开国皇帝陛下种的树,几百年前终于死了,最后一段健康的树枝给送过去做了个镜框……”
  容幽听完,表情都差点风化了。傅定不知道,容幽昨天翻墙去找明亲王的时候,半带恶意地把那副眼镜给踩裂了……裂了……
  开国皇帝种的树啊!!
  容幽有点想回去把那颗容虔的龙珠给供起来,天天给它烧香来赎罪了。
  这场茶话会是在皇女的私家花园里办的,几位受邀请前来的贵族都很明显是亲近的人,各自拖家带口来赏花,席地坐在一张张地毯上,中间摆放几个精致的茶桌。
  皇女自然是众星拱月的对象。她温和亲切得恰到好处,刚刚好能照顾到每个客人,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同时,也不动声色地将这张小社交网络完全连接了起来。
  她为容幽介绍时说:“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容幽。他可不止是长得帅气,做事也果断,我有的时候也佩服他的勇气呢。”
  这是很明显的在捧容幽了。“朋友”两个字就点出了他们的平辈相交关系,“果断”是在说容幽手上有决断权力,“佩服他的勇气”这一段是在暗示他也能接触甚至比皇女地位更高的贵族——不是皇帝,就只剩明亲王了。
  就两句话的事情,容幽也变成了众星拱月的那个月亮。
  容幽在来客当中走了两圈,跟着傅定认识了许多人物,可惜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熟悉的气息了。
  茶话会正式开始的时候,甚至那位表演茶艺的傅家小姐——傅定的某个姐姐——也先令人给容幽上了一杯。这是在说容幽是今天的首席宾客了,倒让容幽受宠若惊。只可惜他和白瀚那个刁钻舌头不一样,尝不出什么茶的好坏来,只能嗅一嗅恬淡的茶香了。
  正在宾主尽欢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一个人,而且还是容幽的老熟人。
  他是许恩。
  一晃数个月过去,许恩的病情似乎更糟糕了,但精神却非常好。他坐着轮椅,被身后一名中年男人推进了花园,轮椅的车辙印直接在名贵的地毯上压出痕迹来。
  “抱歉,我来晚了一点。殿下应该不会介意吧?”许恩说。
  皇女道:“既然身体不好,就不必强求了。”
  许恩笑道:“哪里哪里,殿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皇长女殿下礼貌地笑了笑,便没有继续说话。
  这对话听得容幽都嘴角抽搐了,傅定深吸一口气才忍住了笑。
  他们听到旁边有人故意“小声”嘀咕道:“笑死我了,区区一个平民,居然说得出口气这么大的话来,给皇女殿下面子……他以为他是公爵吗?”
  “嗨呀,人家可是明亲王殿下亲自送来的人,可不就是堪比公爵的大人物嘛。”
  窃窃私语的音量都恰到好处,没能传入许恩的耳中。
  许恩也并没有注意到现场的气氛,见到傅家小姐还在茶桌前,便说:“已经开始了吗?这茶看上去不错。”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但傅家小姐就是不令人拿茶盏给他,兀自在那里言笑晏晏,同身边人讲解茶艺。
  许恩有点尴尬,但不知道这些人是故意的,只好求助地回过头。于是那个给他推轮椅的男人便走上前,先道了一声告罪,就取了一个茶盏给许恩。
  容幽注意到,这个男人反倒是颇受尊敬的,傅家的小姐还向他打了个招呼,依稀是个对待长辈的礼节。
  傅定又靠近容幽,低声说:“这个人是宫廷侍卫,而且是很多年的那种,他手腕上戴着特制手环的。但我不认识他,所以应该是明亲王殿下的人,可能是派来保护许恩的。”
  到了休息时间,容幽拿实时影像去问霜楼。
  霜楼沉吟了片刻,说:“他是宫廷侍卫的大教习,平素不常露面,被尊称为‘李师’。在我离开之前,他还不是殿下这边的人。在我印象里,他应该是个中立人物,只忠于皇帝陛下才对。”
  傅定吃惊道:“这怎么说,难道是皇帝陛下派人来保护许恩吗?”
  容幽道:“不太可能,听那些人的话,他们还是认为许恩是明亲王这边的人,而且不太认可他的地位。这个大教习暂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去问一问许恩也就知道了。”
  “我跟你一起去。”傅定说。
  容幽想了想,道:“不,我一个人去就好。我年幼的时候和他有过交情,之前因为造血干细胞移植的事情又接触过,但是后来明亲王不同意我捐献,就把他强行送了过来。我先上去和他私下里谈谈,说不定他还比较亲近我。但是你在的话,他可能反而会警惕是财相的人来打探消息。”
  傅定是财相的儿子,只能说天生站在明亲王的敌对阵营里,这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容幽独自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