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深处的某个地方,黎明微光刚刚将草原照出轮廓,一处足有上百个帐篷的大营悄悄显露出行迹,正是阿古台千方百计寻找的他哥哥扎坦汗王的主力部队。
营内灰蒙蒙的,极为安静,但其中最大的一间帐篷仍透着光亮,火堆里的白色灰烬足足积累了一尺多厚,看来这大帐之中彻夜通明。
一个身材不高,身体发福的匈厥男子坐在当中熊皮大椅之上,看他穿着服饰精美珠光宝气,一看便知必是扎坦汗王无疑。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君却不像匈厥那些勇士一样高大威猛,只是一个长相平庸的矮胖子。但他此刻却没空思考自己为何生得这样的体形,而是眉头紧锁,眼窝暗黑,一看便知定是被愁事烦扰,恐怕一夜未眠。
在这大帐之中还站了几个身着铠甲的大汉,有老有少,与那查尔泰服饰相像,看来一定也是军中高级将领。他们已经站了很久,同样神色凝重,每个人的脸上半点轻松之意都没有,似有灾难即将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众军将都站着,可却有一人坐在一把椅子上,此人方面白脸,是个书生打扮,容貌英俊,虽然眼角皱纹浮现,却更增添他成熟深沉的魅力,只不过左边袖子轻飘飘的,似缺了一只手臂。此人正是魏先生,一平道人也站在他的身后,其他天道盟的兄弟却不在帐中。
原来那日天道盟暗中护驾明元郡主遭到阿古台袭击,与之发生了激烈的交战,魏先生命李楚救走郡主,再之后阿古台倚仗人数优势几乎将和亲的千人卫队消灭大半,唯有天道盟的众人武功高强仍在苦苦支撑。
魏先生打算多与阿古台周旋一会儿,以便为李楚护送君主逃跑拖延些时间,这时杀来一路人马正是扎坦派来的救兵。
双方兵马大战一处,互有损伤,最后终将魏先生等人以及剩下得不到百人的护亲队伍解救了出来,只是李楚带着郡主不知逃到了哪里。事后才打探到,他二人被困山腹,如今生死不明。
扎坦本派人数次前去救援,可那山腹有阿古台重兵把守,根本无法突破,同时阿古台率军彻底发动叛乱,数路大军袭击扎坦本部大营。无奈之下扎坦只好被迫后撤,深入草原腹地,与之周旋。
天道盟虽与匈厥仇深似海,但和亲之事也令这种仇隙有所缓和。得知阿古台已经彻底与扎坦反目,若让他成为草原的主人,势必要继续去实现他那南下侵略的野心,为顾全大局,魏先生决定援助扎坦,共抗阿古台。
多亏有魏先生在帐前献策,扎坦才能在十分劣势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虽期间也与阿古台主力部队遭遇数次,可也被魏先生布置奇阵摆脱追击,保存住了战力。
扎坦更是采纳了魏先生的建议,抛弃辎重,扔掉一切可以扔掉的东西,才得以提高机动性,在辽阔的草原之上与阿古台的追兵周旋。
可如今数日过去,情势又有所不同。阿古台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能够给扎坦藏身的地方已经不多,一场大战似乎迫在眉睫。
“先生,如今阿古台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我军的后撤空间已经消失,援军至少还要一两日才能到达,是否还有良策能让我军再拖延两日,待与东线援军汇合,便可有与阿古台一战之力!”扎坦开口说道,他们等待了一夜,终于等回援军的情报。
现在只有这个帐子内的人才真正知道此刻的形势有多么的严峻,己方真正的兵力也只有不足两万,一些近处的小股军队被阿古台阻隔,无法前来汇合,只有不久前派往东方战线换防的五万人马到来,阿古台才无力阻拦,那也是扎坦的主力部队。只是这会正在拼命往回赶,至少还有一日路程。
阿古台是匈厥人中最会打仗的军事家,这些细节他怎会不知怎会不算,所以才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动叛乱。
“报!”忽然一名亲兵冲进帐内,跪禀道:“二百里外发现敌军踪迹!”
嘭!
扎坦怒拍身前木桌,显然这情报令他极为不悦。
众将军也都神色肃然,敌军就在眼前,自己发现了敌人,那敌人很有可能也发现了自己,这绝对是个最坏的消息。
“魏先生!”扎坦迫切问道,将希望落在了魏先生这里。
其他将领也都看向魏先生,这些日子他的手段令众人完全折服,一些老将军还曾是他的对手,无不对魏先生的军事才能心服口服。
“如今我们不能再退了,包围圈越来越小,若在一味撤退说不定就撞入敌人的埋伏圈,那样更加被动。现在很有可能我军的行迹也被敌方发现,以阿古台的性格他一定会先探明我军虚实,然后联合多路大军一齐动手,一次将我们歼灭。”魏先生说道。
“先生所说不错,事到如今援军迟迟不到,以我军人马,若与阿古台开战,是否能够坚持到援军赶到!”扎坦问道。
“恐怕这只是我们一厢情愿。我军只有两万人,扎坦兵力至少五万以上,一旦阿古台发动进攻势必倾尽全力,大汗觉得我们能够坚持多久?”魏先生说道。
扎坦没说话,这根本就是个无需回答的问题,两万人对五万人,战斗一打响快则一两个时辰,满则半日,己方必定全军覆没片甲不留。几位将军心中沮丧,捶胸叹气。
“难道我扎坦真的要死在自己的弟弟手上吗!?”扎坦悲愤吼道。
“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平道人站在魏先生身后忽然开口说道。
“不错,我与二弟想的一样!为今之计只有一步险招,或许能成功!”魏先生跟着说道。
“先生道长有何妙计,快快道来!”扎坦急切问道,屁股都抬离了大椅。
魏先生捋了捋胡须,郑重说道:“突围!”
“突围?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三面大军每一路都与我们兵力不分上下,另外一路地势险要,我们选择突围不是等于自投罗网,一旦被拖延住,另外的大军支援到位,我们岂不是插翅难逃!”其中一位将军直言说道。
“总比我们按兵不动等到时四面受敌的好!”魏先生说道。“如今虽然我们四面受敌,但敌方要将我方包围,战线必将拉的很长,能够相互呼应,这样一来兵力必然分散。并且,四面敌军并不是统一行进,如今阿古台主力部队就在二百里外,而其他部现在还没传回消息,说明距离我们必定要多过二百里,这样两军之间必然会有一个狭小的缺口,这就是我们突围的最佳时机!”
众人仔细将魏先生之言琢磨一番,纷纷觉得很有道理,只要己方速度够快,在两部军队合拢之前突破这条缝隙,届时面对广阔的草原,阿古台想要追上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们要往何方突围!”一名将军问道。
“东北方!那里尚未形成合围,并且可以避开阿古台的主力部队!但要想成功,我们必须轻装而行,以最快速度行动,现在我们是在与敌人赛跑,与时间赛跑!”魏先生道。
“好,事不宜迟,就按魏先生说的办!”扎坦果断拍板决定道。
“众将听令,我令你们立即整备军马,帐篷炊具等物资一概放弃,士兵只携带一日口粮,大军即刻出发!”扎坦站起身来布置,众将得令而去。
就在扎坦率军队即将出发之际,二百里外的大营之中,阿古台坐在营长之中思忖着,刚刚侦查骑兵来报,在二百里外发现了扎坦的大营。
“王爷,查尔泰还未将粮草运送过来,我军粮食只能再坚持一日。”一个粮饷官说道。
阿古台没有说话,他在计算着,如今的形势对于他来说也不容出现丝毫的差错。
“终于找到扎坦的踪影,又是那些汉人,害的我军在这草原上兜了数日的圈子真是可恶!”
“如今粮草迟迟未到,一定是查尔泰遇到了什么麻烦,大军只剩下一日粮食,想必其他三路也是如此情况,再不发动总攻己方便要自动瓦解!”
“可我不能在与扎坦消耗下去,东方援军一两天内便会赶到,我必须在援军到来之前结束这场战役!”
“但若此刻贸然出击,其他三路人马还未赶到,不能形成合围,定会给扎坦留下机会逃窜,若被他们逃掉可就非常被动,此战若战必要将其一举歼灭!”
阿古台权衡着数种方案的利弊,如今虽然他占有主动优势,但这优势也只有一日的时间,粮草、援军在一天之后都将成为扭转这场战争的不确定因素,阿古台所面临的形势也是相当严峻。
“来人,再次派人去寻找查尔泰的踪迹,命他火速前来,否则便叫他提着头来见我!”阿古台命令道。
透过帐外,东方天际渐渐出现一抹白光,阿古台眼睑收缩成一道缝隙,似终于下定了决心。
“今日午时,全军总攻,将此信息火速传往其他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