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雄踞黄河南岸,北屏邙山,南系洛水、东呼虎牢、西应函谷、四周群山环抱,中为洛阳平原,伊、洛、瀍、涧四水流贯其间,既是形势险要,又风光绮丽,土壤肥沃,气候适中,漕运便利。
故自古以来,先后有夏、商、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等八朝建都于此。所谓河阳定鼎地,居中原而应四方,洛阳乃天下交通要冲,军事要塞。
杨广即位后,于洛阳另选都址,建立新都。新皇城位于周王城和汉魏故城之间,东逾瀍水、南跨洛河、西临涧河,北依邙山,城周超过五十里,宏伟壮观。杨广又以洛阳为中心,开凿出一条南达杭州,北抵涿郡,纵贯南北的大运河,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接起来,洛阳更成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枢纽。
身为圣上,御宇十三年,夹着十三万精兵,又有着大破瓦岗军之胜势,顿时,洛阳不攻自破,城门大开,王世充、独孤峰、还有越王杨侗都前来迎驾:“臣等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喊万岁,声镇全城。
杨广自御车而下,锐利如箭的眼神,往他们看来。
王世充跪在地上,自上而看,只见得鬓边花斑,多了几根白发,杨广记起他本是西域胡人,字行满。
此人甚通兵法,杨玄感反隋时,朱燮、管崇于江南起兵响应,世充募江都万余人破之。齐郡农民义军孟让率十万众至盱眙,世充又设计袭破之。
又镇压河北格谦余部及南阳卢明月,如今为洛阳守备,洛阳城中,有兵八万,此时尽在其人之手,不过,他掌兵权不过半年,根基不稳,所以才无法拒之。
而另外一人,独孤阀之主独孤峰,鹰勾鼻,坚毅脸形,自自己离开洛阳,其人就掌洛阳城中的禁卫,共分翊卫、骑卫、武卫、屯卫、御卫、侯卫等共十二卫,每卫约五百人,总兵力超过五千,实力不可轻视。
直到看到身穿王服,年十三越王杨侗,才露出一丝笑意,柔声说着:“诸卿请起,起驾皇宫,于大殿中,召见群臣。”
众人轰然应喏,引十余万精兵入内,一时间,城中集二十二万精兵,又得了兴洛仓,顿时兵强马壮,称雄天下。
在众兵围绕之下,杨广进入皇宫。
皇宫分为皇城与宫城两部分。皇城围护在宫城的东、南、西三面,呈“凹”形,北面与宫城有城墙分隔。皇城城墙都是夹城,有两重城墙。北面则有三重,更增其防御能力。皇城内东西有四条横街,与南北三直道交错,中央大道居中轴线,省、府、寺、尉等官署分别排列在大道两侧的横冲,众星拱月般,不离皇宫左右。
宫城则是皇帝的居处和接见群臣的地方。宫城之北,再有曜仪和圆壁两城,使宫城处于重重包围之中,防范严密处,更胜江都的皇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洛阳留臣也自不少,等上了殿,上百名朝臣一齐跪伏在地,额头触地,高喊万岁。
听到这种万岁声,杨广沉稳步履声晌起,踏上主座。
又是一个稳重的足音,在下一层的台阶处晌起来,却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杨广柔声说着:“众卿家平身,赐燕王座。”
仪官顿时唱偌,群臣谢恩之后,不由看了看这个少年。
隋炀帝北上洛阳,把幼子留下,却带上了太子杨昭的长子,也就是长孙燕王杨倓,是合法的继承人。
其实,隋炀帝的太子杨昭,大业元年就立为皇太子,此人武功高强,善弓箭,可惜早死,如果不死,三十岁坐镇长安,关中顿时固若金汤,哪会派得杨侑这个不满十五的小孩坐镇长安。
“朕有大旨,群臣听侯。”杨广目光扫过群臣,说着。
“臣等侯旨。”一行人又跪下。
“太子早去,朕心怀悲痛,然天下不可一日无储君,今朕就立太孙杨倓为皇太孙,以后同政参事,诸臣可奉命。”
“臣等领命,拜见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在这样的情况下,群臣当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各个拜下,确定隋朝正统。
王世充和宇文化及,都是脸色大变,只有低头,不露出来。
皇帝回到洛阳,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立太孙,实是抓住要害,甚有国事家法章程,也是对长安的事情的回应。
长安本有杨侑,李渊攻入长安,立他为帝,改年号为“义宁”,遥尊炀帝为太上皇,杨侑称帝,只不过是李渊手中的傀儡,这谁都知道,现在杨广不发一言,只是立了皇太孙,顿时长安的所作所为,宛然小丑一样。
也确定了正统,讨伐叛乱的大义所在,让天下人都看得清楚。
当然,更是理清内部系统的要点,大统确定,早早安排,哪怕自己万一,也可由太孙登基,不至于内乱,而获一线生机。
至于同政参事,就等于皇太孙监国,早早让他熟悉政事,培养嫡系,此时杨广,这才是英明神武的晋王风范啊!
“诸臣起来吧!”
群臣都起身,王世充不由乘机深深的看了看上座的皇太孙杨倓一眼,杨倓果然一表非凡,尤其端坐在那里,眸子冷静自信,竟有几分当年杨广的风采,心中大凛。
杨广最大的问题,就是诛杀了太子杨勇,又牵连了许多宗室,先帝杨坚之子几乎无一幸免,或杀或囚,导致杨隋皇室中人,几乎没有成年栋梁,其实隋炀帝的儿孙,都是一时之选,自小就表现出英明的素质,只是都太过年幼,不能当得大事。
而此时,太孙杨倓,毕竟十五岁了,却是不同,如是再给二三年,并监国事,就可成冠礼,无论是身份还是才能上,都有资本驾御群臣,统帅江山了。
“皇上,臣有本奏。”王世充上前。
“卿且说来。”
“皇上大破瓦岗贼军,五十万人皆崩,真是千古伟绩,只是,大部虽破,而各小股,各有数千数万不等,盘踞各郡,还未清除,臣愿起兵为皇上清扫之,愿吾皇圣裁。”王世充禀告的说着。
他为洛阳守备,这等事情,正在职权之内,当然可如此奏得。
虽然低头奏着,但是出于一流高手的敏锐,他感觉到上阶,杨广和杨倓凝视着他,一时间,不自觉的,心“霍霍”跳动起来。
杨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着:“这事朕已经知道了,王卿家少安毋躁,朕自有主张,不日就会宣布,现在王卿家可以退下了。”
等朝议之后,王世充和宇文化及,向着宫门之外而行,沿途尽是甲胃鲜明的禁军,显见洛阳城的控制权已全落入杨广手中。
宫城之上,门分两重,深达二十许步,左右连阙,被宽约十八步的城墙相接,城关高达十二丈,气象庄肃,又布满甲兵,令人望之生畏。
王世充和宇文化及出得宫门,这时禁命撤消,街上人车渐多,但是不时有一队队甲胄鲜明的禁卫经过。
王世充和宇文化及都是心中大凛,杨广击破瓦岗军,声势威严大震,又是正统,将士归心,现在入得洛阳,粮食又充足,可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手上,二人虽是大将,又各掌数万军,但是竟然产生旦夕不保的感觉。
不过,王世充自持受到杨广信任,与宇文化及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再加上二人都是谨慎之人,怕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杨广误会,落得首被打击的对象,因此都只是淡淡交流,没有多说什么,都各自回营,找自己的部下商议。
在宫中,杨广却携带着皇太孙在御花园中,虽说是花园,但是假山延绵伸展,奇峰处处,又配于湖泊,在雨雾下苍茫虚莽,景色变幻无定,极尽幽奇。
数十米高的山坡上,更是古木蓊森,挺立山坡,华盖蔽天,小小一地,就营造出山涧谷底,峭壁危崖的美景,可所谓一园小天下。
许久,杨广才叹息的说着:“朕登基之后,就建此城,以为东都,以南北为中轴,让洛水横贯全城,分为南北,又以四座大桥接连,而城内洛水又与其它伊、瀍、涧三水联接城内,使城内河道萦绕,把山水之秀移至城内,予人天造地设于一城之力。”
皇太孙杨倓不敢出声,静静听着。
“朕又迁来了数万户富商巨贾于此城,又将三千户工匠安置到郭城东南隅的洛河南岸十二坊居住,以为军工之实,当时朕以为二都之实,天下之固,断无乱事,想不到今日朕落得这个田地,不过,昨日之果,今日还得之,皇太孙,你可知今日朕为何不许王世充出都讨伐呢?”杨广问着。
“禀陛下,皇上是要攘外必先安内吧,留得王将军在,才可对付宇文家?”皇太孙杨倓到底已经年已十五,又处于宫廷之中,见多了,因此谨慎的说着。
毕竟宇文家近于谋逆,说这个不会有问题。
“攘外必先安内,说的好,说的好!不过,皇太孙你毕竟还年轻,朕就给你解释。”杨广大喜,说着。
“瓦岗贼军乱我大隋,切断南北,才给天下贼子可趁之机,朕心深恨之,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瓦岗贼军,已被朕击破,但是死而不僵,如果朕大力讨伐,只怕一年都未必全部肃清,到了那时,只怕朕真的要困死洛阳了。”
“现在,瓦岗贼军余部,大部分投靠杨宣凝这乱贼,朕也就由得他们而南下,不给予为难,等他们都离开,附近郡县,甚至整个淮北地区,都在朕的手中,再无乱事,朕才能入关,一旦朕能入关,重得关中,我大隋可再兴。”
“皇上,那杨宣凝这乱贼,为何不北上?”
“因为他所谋深远,想让朕当他的刀,看准了朕之将士,都是关中人,不可能与之在南方纠缠,所以才放朕回去,你看他,只是偏师,夺彭城、下邳、东海三郡,占了淮北一角,不但是围剿李子通,也是为日后北上所用,而把整个淮北大部留给朕,不跟朕纠缠,放朕北上攻入关中,主力却征淮南,又向江夏去,显是要先平荆州,又攻巴蜀,以完成以南攻北之格局,朕也不得不佩服。”
“但是朕也不是他的刀,这就看时间了,是看他杨宣凝,先占巴蜀,还是朕先回关中,如朕能先回关中,我大隋实力,还是天下第一,假以时日,扫平南方,再现朕当年以北攻南,破陈之事,也是可能,至不济,也可平分天下,由你日后来解决。”
皇太孙杨倓顿时明白了,杨宣凝是怕杨广实力不足,进攻关中被破,反而给李阀得了大便宜,而且,攻打淮北,隋朝就再无生机,杨广那时狗急跳墙,根本不可能乖乖北上,又有二十万军,说不定二者就在淮北纠缠,打上几年,让李阀笑掉了大牙,趁机崛起。
只有真正给杨广留下隋朝再兴的生机,才能让杨广竭尽全力,进攻关中,这是隋朝的最后一线气数所在,杨广明知其用意,也不得不如此。
而且,巴蜀和淮北,以杨宣凝的实力,只可取其一,既然如此,就先缓淮北,而全力取空虚的巴蜀了。
当然,如是等杨宣凝取得巴蜀,杨广还没有入关,那杨广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杨宣凝自会全面攻向淮北,取得洛阳,再扫平北方。
国手布局,无非如此,所以杨宣凝送钱送粮,又准备占了夺彭城、下邳、东海三郡,以镇淮北一角,却不大举北上,与杨广争淮北,而杨广也不攻瓦岗军,坐看瓦岗军南下,一一收编空出的郡县,以壮大实力,君臣之间,仇深似海,却可所谓空前默契。
“皇太孙明白了吧?朕无能,让祖宗江山落到这地步,不过,假如在朕,甚至在你的手中,能够重兴,也是凤凰再生,再不受朝野明暗钳制,是故等于重打天下,正了得国的名分,瓦岗贼军南下,不过一二个月就可,等朕收编完淮北,就是朕扫平内部之时,时不待我啊,朕何惜史上留骂名,说朕对臣残暴,这些朕有准备了,无论怎么样,一年内,朕必须攻向关中,朕这一去,不知是不是能够回来,朕不能给你留下祸端啊!”说到这里,杨广目现杀机,又是语气悲凉:“宇文家,朕不会留下,王世充,也不会给他掌得大部兵权,至于独孤阀,朕要全部带去关中,不过,城中还有大将,而裴仁基和裴行俨父子,原本是张须陀部下,虽在张须陀战死,父子投降瓦岗贼军,但是这次,朕还是保留了下来,不给予加罪,为你日后所用。”
皇太孙杨倓听到这里,突然之间明白了,杨广已生出死志。
此去关中,不死不休,要为自己拼杀出一条路来。
只要得了关中,自己才可以稳居二都,控制三百里秦川,以图最后一道气数,扫平北方,南北分立,再看后世子孙的气数以定天下。
但是在之前,虽知希望渺茫,也要给自己留个干净的君臣系统,至少不能让自己一开始,就当人傀儡,受制于人。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就不由落下来:“爷爷。”
“天子死社稷,朕也只是尽本分,朕带你回去,却留你叔杨杲在江都,就是为了这点私心,虽朕想不到江都如此快落下,但是杨宣凝毕竟是杨素的孙子,还会给朕留下这点根,皇太孙,不要嫌朕无能,朕此时,已经尽力了,如果朕破不了关中,你当皇太孙,是朕害了你,只怕留得清闲百姓也不可得。”杨广凄凉的说着。
“皇上放心,孙臣既为皇太孙,必死社稷,才得以见列祖列宗。”皇太孙杨倓却一咬牙,说着。
这话一出,帝孙君臣,相对而泣。
此时,在小亭外,雨点愈趋绵密,雨水顺着人造山崖陡峭,蜿蜒往下,身置其中,仿似进入一个超越人世的世界。
一条黑龙,鳞破血溅,满身伤痕,却露出了不死不休的狰狞牙齿。
几乎同时,关中青龙盘旋,与大蛇争斗,而白蛟盘旋南方,渐有龙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