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棠幼时身子很弱,想学骑马却没有能驾驭马匹的康健身躯, 只能由父亲带着她乘在马上过过瘾。
后来她的身子调养得当, 逐渐恢复了些,但她的父亲在教她骑马之前便离开了。
是以春日宴那回, 他们来栖霞山猎苑, 容清棠只能看着柔蓝和群青他们骑马, 自己则与卫时舟一起坐在马车内。
彼时卫时舟发现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遗憾,便同容清棠说,自己会教她骑马。
容清棠仔细回忆了一遍,才想起当时在马车上卫时舟同自己说起此事时的场景。
她有些心动,却还是先问道:“明日就要动身去泉州了,你今日不忙吗?”
卫时舟摇了摇头,声音沉稳道:“今日唯一的正事,就是陪你。”
容清棠笑了笑,朝卫时舟伸出手:“那便有劳夫君了。”
卫时舟先抬臂扶着她上马,自己则坐在她身后,将容清棠圈在怀中护着。
“若是累了或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告诉我。”他叮嘱道。
“好。”
容清棠应下后,卫时舟轻夹马腹,驱着马缓缓往前走。
群青和柔蓝留在了原地,没有跟上去。一路上便只有卫时舟和容清棠,和他们身下那匹漂亮而威风的白马。
这匹马与那匹跟着卫时舟去过很多地方的黑马有亲缘关系,同样匀称高大,体型健壮而美丽,但性子要温顺许多。卫时舟亲自挑了许久,才挑出这样一匹很适合容清棠的马。
昨日的雨水在将世间万物都洗净后便渗入了大地,草场上微风徐徐,不时携来一阵青草的新鲜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马背上,卫时舟一面耐心地同容清棠讲解着骑马时的要领与技巧,一面亲自示范,确保容清棠能理解。
这匹马十分温顺,从不曾伤过人,但事关容清棠的安危,卫时舟还是没办法完全放心。
是以在容清棠自己尝试时,卫时舟也一直守在她身边,仔细地看着她的所有动作,以保证若有任何意外发生,自己能立即将容清棠护好。
容清棠看出卫时舟温和面容下紧绷的心神,便没有提出自己单独留在马背上。
她已经理解了卫时舟方才说的那些技巧,却还是不时拿几个问题来问他,希望能多多少少让他的心神放松一些。
卫时舟之前挑出这匹马后便亲自在缰绳上缠绕了一层软锦,还按照容清棠的手掌大小做了一副鹿皮手套,以免她的手被缰绳磨伤。
容清棠戴着这副十分合适的手套,忽而想起了坤宁宫和状元府里的秋千,两端的粗麻绳上也被锦布仔细地包裹着,攥在手里时丝毫不会感觉到粗糙。
她之前便已经知道,这些都是卫时舟自己做的。
卫时舟不仅细致入微地考虑到了与她有关的方方面面,还连这种小事都不愿假手于人。
他实在是将她保护得很好。
卫时舟不知道容清棠正想些什么,温声说:“栖霞山四季都很美,我不在长安的这几个月,你可以带着群青他们来此处避暑,骑马,看花。”
容清棠点了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场,柔声对卫时舟说:“接下来这段时日我会好好练习你教给我的这些,等你回来时,我应该也能在草场上驰骋了。”
卫时舟犹豫了几息,还是说道:“你初学骑马,莫心急驱马疾驰,待熟练些了再尝试。”
夏时的风已经没了寒意,草场的状况也恰到好处,正是适合学骑马的好时候。容清棠的身子要比春季康健许多,所以卫时舟才会在选在临行前教容清棠骑马。
但他担心万一马匹在疾驰时失控,自己不在容清棠身边,她又不会武艺,容清棠恐会被吓到或受伤。
卫时舟并非不信任群青和绿沈他们的能力,但他不敢冒这个险。
容清棠心神微顿,答应他:“好,你放心。”
卫时舟远去泉州,即便已经做好了一应安排,还有前世的经历在,可到底是往险境去。
容清棠不想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还一直担忧着自己的安危。
容清棠认真地将卫时舟教她的东西练了许久,额上沁出一层薄汗,与这匹白马也熟悉了些。
卫时舟担心容清棠会累着,便没再让她继续。
他先细心地为容清棠拭去薄汗,转而将马拴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带着容清棠往山林深处去看那只已经许久未见的雪豹。
时隔数月才又来了栖霞山猎苑,容清棠原本还担心雪豹会不记得她了。
但她和卫时舟甫一出现在初次看见那只雪豹的巨石旁边,它便自丛林深处现身了。
雪豹不仅径直朝着容清棠走来,还在她面前俯下头颅,很是小心而不舍地蹭了蹭容清棠的手心。
“还是这么爱撒娇,都不像是山间猛兽了。”容清棠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卫时舟,不由失笑道。
卫时舟身为皇帝,高居万人之上,但他其实也有些黏人。
卫时舟看出她眼神里的暗示,微挑了挑眉,低声问道:“你觉得我和它很像?”
容清棠自然不会明着承认。
她亲昵地靠在卫时舟怀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明日我去城门外送你,好不好?”
皇帝御驾亲征,意义重大,很多百姓都会去城门外为他以及随行的将士们送行。
卫时舟看着容清棠抬手抚了抚雪豹的颈项与脊背,眸色沉敛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地牵过她的手握住,语气自然道:“宫外人多眼杂,到时让群青和绿沈多带些禁军护卫在你左右。”
雪豹似是读懂了卫时舟的意图,抬首望了他一眼,喉间低低地发出了点儿有些委屈的声音。
卫时舟不为所动,反而将容清棠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容清棠的眼神在一人一雪豹之间走了个来回,有些意外:“你连它的醋都吃?”
“我没有。”卫时舟神色如常道。
“午膳应该已经备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见他否认,容清棠故意道:“我能不能再陪它多待一会儿?刚才它好像还想让我抱它呢……”
容清棠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卫时舟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往山林外走去。
“它想都别想。”
雪豹略带幽怨地看着两人的身影,直到他们走远了,它才身形迅捷地回到了林子深处。
容清棠与卫时舟在栖霞山猎苑里悠闲自在地待了一日。因着明日卫时舟要从宫里出发,他们当晚便回到了坤宁宫。
东南大营近期一直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事操练,一想到卫时舟要亲赴战场,容清棠便难以入眠。
即便她知道卫时舟此行几乎有十成十的胜算。
卫时舟也整夜都醒着,他一直安静地抱着容清棠,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时的气息与温热。
还没有离开,他却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翌日,还不到黎明时分,卫时舟与容清棠便已用了早膳,一同往宫门外走去。
皇室重礼,皇帝御驾亲征之前,同样有一应礼仪需要遵照。宫门内外都已经有所布置。
繁多的礼仪中,年轻的帝后并肩立于宫墙之上,俯瞰着宫门外整装待发的将士们和来送行的文臣。
天空将明未明时,正听着礼官高声宣读诏书的容清棠忽而察觉身旁的人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随即往她掌心放了什么东西。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她不能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拿起来察看,只能暗中用指尖细细感受。
发现了什么,容清棠微怔了一息,旋即神色柔和地笑了——
如此严肃庄重的场面,卫时舟竟在她掌心中放了一小包被油纸包裹着的蜜饯海棠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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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夫妻分别
◎容清棠顾不上羞,只觉得不舍。◎
出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后, 容清棠在原地安静地驻足了许久。
再也看不见卫时舟在马上的挺拔身影时,容清棠心里某一块便彻底空了下来。
方才临行前,卫时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容清棠拥入怀中, 还在她额上落下了珍重的一吻。
容清棠顾不上羞,只觉得不舍。
成婚以来,容清棠从未与卫时舟分开超过一日。
卫时舟总会尽可能早地忙完政事回来陪她。即便两人并没有亲密无间地腻在一起,而是分别做着自己的事情,彼此的身影也会陪在不远处, 抬眼便能看见。
每天睡前的最后一眼, 清晨睁开眸子看见的第一个人, 都是对方。
容清棠早已知道卫时舟要亲征, 可直到他骑着战马出发, 容清棠才切实地意识到, 自己接下来几个月甚至更久的生活里, 会没有他的身影在旁。
容清棠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她从不知道, 原来自己也会有如此黏人的时候。
而在随帝王亲征的队伍中, 除了有容清棠熟识的李诗月以外, 还有另一道她没有注意到的身影——
怀谷。
怀荆早在知晓卫时舟要御驾亲征之前便从泉州的雨隐楼管事那儿得了消息, 知道近来海山国那边的异动。
他在思虑了许久之后找来了怀谷,建议怀谷去参加军营的遴选, 随军出征。
“你从我这里习得的医术本该用在更加合适的地方。”
怀谷还记得那日师父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怀谷原本拒绝了师父的提议。
当初他研习医术,本就只是为了容清棠, 而非是对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怀着多么大的善心。
可得知卫时舟要亲征后, 怀谷又改了主意。
他其实很想知道,为何容清棠会选择卫时舟而不是自己。
分明是自己更早与容清棠相识, 更了解她的一切, 也更先得到她的信任。卫时舟出现在容清棠身旁才不过数月, 凭什么可以赢得她的心意?
无论怀谷承认与否,在容清棠那儿,他的确暂时输给了这个他并不了解的人。
怀谷想看看,能让容清棠喜欢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