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何尝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委屈。
她这十天过得烦闷枯燥,薄景墨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虽然他凡事都不会表露出来,情绪也不会挂在脸上,可是见不到她,又得按捺着所有冲动,不能贸然闯入商舅舅家中撕破脸面将关系恶化。
他也有难处,也有委屈。
苏甜心软了,她侧着脸颊贴在他身前,一动不动,虚虚叹了口气:“商舅舅一向疼我,我骗了他这么久,他都只生了半天的气,后来再没对我发作过。可惜我怎么劝他都没用,他非得认定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报复。
薄景墨,你对我够好了,如果能把对我的好分给商舅舅0.1成,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男人宽厚的掌心抚着女孩瘦消的蝴蝶骨,眸光愈发深邃。
……
商聿自打软禁了苏甜,本着亲自监督的想法,总是尽可能早些结束工作回家,晚上的应酬一概推了,能丢给下属的工作也尽可能减少。
他今日回家更早了些,才四点就到家了,想着关了小外甥女十来天,也挺心虚的,想得深一些还真怕她憋出什么毛病。
今天裴焕和陆骁也在家,他打算晚上带苏甜和两个弟弟出门吃顿大餐,再趁势和苏甜聊一聊,最好是能达成一个共识,从今往后她还是得恢复正常生活。
他肯定不能一直关着苏甜,不过这孩子也是太倔了,嘴上愣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妥协。
商聿只好改变计划,以后让保镖随行盯着,只要确保她不跟薄景墨见面也就罢了,至于之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几个月半年都不见面,感情估计也淡得差不多了。
算盘打得好好的,刚回到家心态就崩了。
管家商伯苦兮兮地跑过来禀报:“少爷,小姐跑了……”
商聿脸色骤变,震惊不已:“跑了?这么多保镖在院子外头守着,门口也堵死了,她怎么跑的?!”
商伯欲哭无泪:“翻墙跑的……”
商聿站在原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突要炸了。
他气得迈开脚步来回走:“翻墙?她细胳膊细腿的,个子也不高,墙有三米多,还有防盗围栏,她有翻墙的本事,我怎么看不出来?!”
商伯支支吾吾的,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解释。
商聿来回走了好几圈,从震惊中缓缓恢复了几分理智,他坐在沙发上拍桌:“胡扯!那么高的一堵墙,她自己不可能翻出去,必定是有人同伙作案!”
商伯不敢指认两位少爷,又迫于自家少爷的淫威,僵持半晌,才伸出手指指了指楼上。
裴焕和陆骁被“请”下楼时,商聿扫了他们一眼,都气笑了。
“真行啊,联手帮甜甜翻墙,你们干出这种事,还敢继续在我家里杵着?!”
裴焕耸了耸肩,走到商聿身侧的沙发边坐下,“二哥,瞧您这话说的,我们是自知理亏,不敢跑路,这不是乖乖等着您回来兴师问罪的么。”
陆骁也在对面坐下,一副卖乖的态度:“是啊二哥,我们都没打算跑,甜甜跑路,二哥已经一肚子气了,我们要是作案之后也跑得没影儿,二哥还不得七窍生烟啊。”
商聿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已经七窍生烟了。
他扶了扶自己发疼的头部,气得语无伦次:“甜甜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你们……你们是脑子有什么问题么,居然还翻墙,既然都联手帮她了,好好从正门走不得了,何必要冒翻墙的风险,多危险,万一磕着摔着了,谁负责?!”
裴焕忍俊不禁:“既然还惦记着甜宝的安危,看来二哥今天也没有很气。”
商聿板着脸,厉声斥他:“你是最不靠谱的一个,你今年多大了,还以为闹着玩儿的?倘若是能闹着玩的事情,我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不让甜甜出门?裴焕我真不想认你这个弟弟,蠢货!”
裴焕挨了骂,心态却很平和,一点也不恼,也不委屈。
陆骁则显得乖一些,还算是有弟弟的样子,二哥没问责到他头上,他就不主动吭声。
商聿看着裴焕玩世不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却也顾不得跟他理论了:“跟你的账迟些再算,先告诉我甜甜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
裴焕笑得轻松:“刚走两个多小时吧,至于去哪儿……十来天没见面了,她第一时间去哪儿还用得着猜么?”
商聿脸色一沉再沉,终于忍无可忍似的,随手抓起桌上的一只茶壶,也不管里面有没有茶水,直接冲着裴焕掼了上去——
陆骁吓了一跳,试图阻拦。
好在里头是空的,并没有茶水。
陆骁忍不住开口:“二哥,我和三哥确实是逆着你的意思办了件事,但这一回,我觉得自己没错,甜甜都十九了,她又不是小孩儿,咱们怎么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就算是九岁小孩儿,这都不合法的,我理解二哥的心情,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商聿黑着脸。
他何尝不知这不是长久之计,都已经想好了今天之后打算解除门禁的,偏偏他这外甥女是真的谈了恋爱就翅膀硬了!
“还好意思说自己没错,倘若不是有你和裴焕这两个不靠谱不严肃的舅舅惯着她,她能有这么肥的胆子?!”
裴焕先前已经说过不少的软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完全没用。
他打算换种套路了。
裴焕咳了一声:“你还别说,这根本不是胆子的问题,你关着苏甜,这是违法的,她要是被逼急了报警,二哥你少说也得去局.子里来个15天包夜套餐。”
商聿冷声斥道:“她敢!”
裴焕一字一句:“甜宝是不敢么?她是舍不得。这些日子甜宝之所以不哭不闹,并不是因为她不敢,而是因为她知道你是疼她,出于爱惜她的目的才会这么做,这是因为甜宝爱你,她爱我们这些舅舅。”
商聿沉默了片刻,内心刚生出几分动容,突然又回过神来,目光凌厉地瞪了裴焕一眼。
这个影帝蠢三弟,分明是想换种路子套路他。
商聿没好气:“你什么意思,看来你今天是有计划有谋略的,你想说什么,别给我拐弯抹角的,干脆一并说清楚。”
裴焕发现自己套路不了他,也算是意料之中,他干脆开门见山:“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二哥早日恢复理智,你可以不支持甜宝跟姓薄的谈恋爱,但是你不能强制她跟人分手,你没有这个权利,这世界上谁都没有这个权利,我是甜宝的三舅,这话我必须得说,我都不说,也就没人肯帮她说了。”
陆骁察言观色,适时地在一旁帮腔:“二哥,三哥说的不无道理,而且人都有逆反心理,你越是阻拦,甜甜越是觉得自己舍不得薄景墨,谈恋爱这事,哪有那么复杂,又不是结婚,何必这么大动干戈,这非但不会分裂甜甜和薄景墨的感情,反而还伤了你和甜甜的感情。”
商聿被他们说得愈发堵心,呼吸都快不畅了。
“你们是把我当什么人了?真把我当封建专.制的家长了?!我压根不想干涉甜甜的恋爱,她跟什么人交往都可以,哪怕她今天喜欢的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只要那小子真心对她好,我非但不反对,还会帮她培养那小子。唯独薄景墨不行,薄景墨一定会伤她。”
陆骁语气有点弱:“甜甜和薄景墨的事,我看在眼里,这么长时间以来,薄景墨从来没有让她受过什么委屈,相反,我觉得甜甜跟年长几岁的男人谈恋爱还挺省心的,年岁差不多的两个人都任性,也不成熟,感情再好也挡不住隔三差五吵架闹分手,薄景墨就不会,如果不是一直都开开心心,甜甜哪会这么喜欢他。”
商聿语气森然:“现在只是刚开始,养兔子还得养肥了再开宰,养肥期间,他若是不对甜甜好,怎么能骗得了她。”
裴焕的态度比陆骁更强势许多。
商聿所处的位置导致他平日一贯是说一不二,极少人会直言不讳驳斥他。
所以他打定主意要帮甜宝解决问题,就必须得强硬态度。
“这都只是你的单方面揣测而已!甜宝和薄景墨的事,我是第一个知情的,一开始我的心情和你一样,又急又气,就怕甜宝受委屈。但是日子越久,我的担心越少,因为那些让我担心的事一件都没发生。”
趁着商聿还没回应,裴焕又继续说:“我知道薄景墨跟你关系恶劣,可是你又不跟他谈恋爱,也不会一起过日子,你讨厌他,眼不见心不烦便是了。你也就是担忧薄景墨将来有一天会变脸抛弃甜宝,可是对你来说,甜宝被甩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以甜宝的脾气,有哪个男人让她受挫,她根本不会留恋。反正我的态度很明确,只要别怀孕,将来无论是分是合,甜宝都没损失。”
商聿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觑着裴焕的目光愈发阴沉,大概是料不到三弟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冲撞他。
僵持良久,商聿声线低沉:“就算没有实质损失,心灵受创难道就不算数了?甜甜是我的掌上明珠,她掉一滴眼泪,我都忍不了。”
裴焕扶额:“你这就钻牛角尖了,她就算是不跟薄景墨谈,换个人,也有分手的风险,结了婚还可能离婚。再说了……”
裴焕动了动臀部,挪到距离商聿很近的位置,拍了拍他的肩。
“说句实话,二哥,这一年半,我没见姓薄的让甜宝哭过,反倒是这十天,甜宝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商聿无言以对。
兄弟三人的小会刚收场。
玄关传来动静。
管家开了门,惊了一大跳:“小姐,您跟……”
小姐竟然带着薄先生一起回来了!
苏甜站在玄关处半晌,她两只手相互攥着,心情忐忑不已。
半小时之前,薄景墨突然牵住她的手走出办公室,语气沉稳地说:“走吧,我陪你回家。”
这个陪……跟从前的送,性质是不同的。
苏甜路上是挺开心的,至少薄景墨愿意直面商舅舅了。
但是进了屋,她才开始后怕。
万一……他们打起来咋办。
商聿脸色铁青,看着低眉顺眼的小外甥女,又说不出责备的话。
薄景墨牵着女孩软乎乎的手,毫不迟疑地径直走到商聿面前,声音平和沉稳:“商聿,那天下午我说的话……都是违心之言。
苏甜是你的外甥女,更是我的宝贝,这一年来她跟我在一起很快乐,我不会,也不可能伤害她。”
商聿看着他沉郁深邃的眼,内心的巨石,微微撼动了。
见鬼,薄景墨的话,他竟是无法自控地容易当真。
薄景墨把小姑娘轻推进商聿怀里,“我爱她,但是她在乎你,我舍不得她夹在中间难受。”
第122章 试镜悬疑电影
商聿脸色复杂, 短短半分钟内, 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幻了数次。
苏甜被薄景墨推向他身前, 轻轻靠在他身上。
商聿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了她一把,缓缓垂下视线, 目光是晦暗中隐含着无奈。
薄景墨声线平稳:“苏甜问过我许多次, 我回答她你我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 今天我再重复一次。商聿,一切都与她无关,你我都是成年人, 完全有能力把事情拆分清楚。”
裴焕和陆骁分别站在商聿的身后,当着薄景墨的面, 他们谁也没有帮腔。
固然认同薄景墨的态度,却也不能在外人面前驳二哥的面子。
苏甜的心情也纠葛万分, 她本来是欢喜的, 好不容易能亲眼看到这两个男人看似平静地面对面谈话,没有冲突起来就算是好的, 可是她不知怎么竟笑不出来, 甚至鼻尖还有点泛酸。
她抿着嘴半晌,看了看薄景墨一本正经的俊脸,又小心翼翼地观察商舅舅的脸色。
不久前费雷德的病情还有过巨大的反复, 薄景墨能够摆出现在这种态度来面对商舅舅,应该算得上是很大的妥协了。
在办公室里,她无奈地说了几句。
隐隐透着抱怨的情绪,但是语气却也不敢太过强硬。
她没有底气要求薄景墨必须在商舅舅面前低头。
但是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都是为了她, 除了她,薄景墨没有第二种理由。
苏甜万分忐忑地等了半晌,还没等到商舅舅正面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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