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的不对劲。
谢铮修长的手指慢慢抚上了她眼下乌青处，声音很是平静：“晚上睡不好？”
苏予枝这时候才意识到谢铮是看见了她的黑眼圈，她咬了咬下唇，半晌才轻声开口解释：“只是有些睡不着而已。”
她说这话时，垂眸向下看，眼神微微有些闪躲，两只手的手指也无意的交缠在一起。
谢铮就这样凝视着她，一时间没说话，只是心里叹了口气。
苏予枝不知道的是她说谎时就会有这些小动作，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被他看出来。
谢铮太了解她了，怎么可能看不到她这些小动作。
苏予枝见谢铮不说话，心里慢慢涌上一股紧张的情绪。
她不是故意要跟他说谎，她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他说。
不知道怎样跟他去描述内心复杂害怕的情绪，她一闭上眼，眼前闪过的就是谢铮躺着在血泊中的画面。
车祸仿佛如同一场恶梦，她被这场噩梦所裹挟。甚至都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自己就回到那个刺耳的爆炸声与满地的鲜血的车祸现场。
谢铮就躺在血泊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苏予枝不敢再想了。
谢铮凝视着苏予枝很久，他的大脑从车祸醒来就一直处于一片混沌中。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脑海里不断交错重现。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自己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那是他上一世的记忆吗？
不是梦，那些记忆和画面都曾真实地发生过。
但在看见苏予枝那双满是不安的水眸，那些错觉和怀疑都渐渐隐匿了下去。
现在，他的小姑娘在害怕。
谢铮靠近她，微微弯下腰，拉进两了他和苏予枝之间的距离。
此时，眼底的阴鸷与眉间的戾气都消退，眸中的情绪都隐匿在眼底下，漆黑的眼眸带着往日的柔和，轻声安抚面前的女孩：“不怕，我在。”
苏予枝呆呆的望着他，半晌猛地一下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静静听胸口下心脏传来的跳动声，似乎在以这样的方式确定他的存在。
她的谢铮还活着。
……
夜晚，公寓。
苏予枝陪同谢铮一同出院，回到公寓，一直呆到了晚上。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谢铮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拿起车钥匙就对她说道。
苏予枝看见他拿车钥匙，心里下意识一慌。几秒后又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要害怕，之前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她不知想到什么，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手机，强忍镇定：“我先打个电话。”
谢铮不疑有他：“嗯”
苏予枝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五分钟后。
苏予枝乖巧的站在谢铮的面前 ，嘴角扬起：“谢铮，刚刚我跟我妈妈说了，今晚可以不用回去了。”
谢铮稍愣，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清的意味，心仿佛如同一块柔软的海绵被放进海水里，又软又沉重。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而后嘴角微勾：“困了吗？”
苏予枝摇了摇头，“我们看电影吧。”现在离睡觉的时间还早，她现在毫无睡意，索性看电影打发时间。
谢铮放下车钥匙，打开投影，屏幕上依然放的是上次那部她未看完的老电影。
电影打开，谢铮就转身将客厅里的窗帘和灯都关上，明亮的房间骤然变得昏暗，不甚宽敞的客厅也瞬间变得狭小起来。他们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仿佛这个世界此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予枝看见电影，满意地窝在沙发上，还对前面的谢铮招了招手：“快来。”随后在谢铮的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才把视线放在屏幕上，谢铮也心甘情愿地当她的人形靠枕。
电影还没有放完，谢铮就听到胸口处传来一阵均匀轻缓的呼吸声。他虽然是在看电影，但却在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
低眸看怀里的人，小姑娘杏眸紧闭着，手指紧紧地抓着他胸口处的衣服不放开，在这样一个封闭而又充满安全感的环境下渐渐睡着了。
电影才放到三分之二，还没有等到男女主重逢在一起，就睡着了。苏予枝再一次没能和他完整地看完这部电影。
“你会等我吗？”
“绝对，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电影里传来男主女的对白，他们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电影放到尾声，最后男人最后还是没有等到他爱的人。
此时男人已白发苍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向窗外目光悠远。
他食言了，他最后没能找到他。
最后的最后也没人知道，他等了一生的爱人去了哪里。
等电影的字幕表放完，谢铮这才关掉了投影。起身抱着怀中的小姑娘，脚步沉稳地往卧室走去。
幸亏睡着了，要不然看到结局就又该掉眼泪了，谢铮想。
将小姑娘放在床上，他正准备起身。床上的苏予枝蓦地睁开了眼睛，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看向他的眼神里尽是慌乱。
此时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噩梦一般的画面，顿时慌乱无措地喊着他的名字：“谢铮。”
“谢铮。”
……
谢铮立即伸手打开卧室的灯，昏暗的卧室顿时变得明亮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苏予枝的眼里充满了害怕和绝望。
他的心里一阵刺痛，顾不得其他的，连忙将人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一声声重复道：“妧妧不怕，我在。”
“我在。”
在谢铮的一声声安抚下，苏予枝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谢铮我做梦了，”苏予枝看着谢铮，眼里还有些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茫然和无措，她扯着他的衣角，不甚清醒地说，“我梦见你出车祸了，流的血…怎么止也止不住…”说着身体传来一阵颤栗，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
她断断续续地说完，谢铮的身体僵了一下，下一秒又抱紧了她，声音中带着喑哑：“别怕，只是梦而已。”
一时间不知道他是说给苏予枝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予枝从他胸口处抬起头，快速地摇了摇，声音尽是压抑的情绪：“不是梦。”
不是梦，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幕。
就算她怎么刻意去忘却，不断安慰自己活生生的谢铮就在她的身边，但上辈子发生的那一幕却能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每一个细节都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这次谢铮的车祸只不是一个导火索。
她永远都在不安，永远都在害怕。
害怕再一次失去谢铮。
此时的苏予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注意到谢铮情绪的转变，他眸色暗沉，眼底一片晦暗，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看不懂的情绪。那双抱着她的手不易察觉间微微有些颤抖。
只听谢铮沙哑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响起，一字一句落在苏予枝的心上：“你爱我吗？”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还爱我吗？
一时间，谢铮竟不敢确认了。
那一切都不梦，脑海里出现的那些记忆不是梦，也不是他出现的幻觉，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他和她的上辈子。
无疾而终的上辈子。
一切事情都有了解释，在一开始她就有了记忆。
所以她才转学来到林城，选择和他在一起。
他已经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或是报恩？
亦或是同情？
谢铮顿时不敢再深想下去，他怕他控制不住的那已经要决堤的情绪和质问。
房间开着暖气，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身上的每一次温度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流失，四肢逐渐变得冰冷。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却感觉如同一个世纪之久。而在这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自我凌迟百遍。
第67章 . [最新] 正文完 新年
苏予枝不得其法, 呆愣地望着他，潋滟的杏眸隐隐有水光闪烁。
“我爱你，谢铮。”
谢铮听到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柔软中却带着异常的坚定。紧握成拳的手指在听到这句话时, 骤然松开。
但那一直紧绷的神经却没有放松，如同一根绷紧的弦, 在不知道的某一刻会突然断开。
“因为我救了你吗？”谢铮看着盈满泪水的双眸，听见自己平静地问出了这句话。
没有质问, 没有歇斯底里，就如同往常一个最是寻常不过的问题。
这话一出, 苏予枝顿时抬头看向了他，眼里有明晃晃的震惊, 直直地看着他, 嘴唇微张，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觉得那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住，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心脏顿时发作起来, 一时间她竟感觉难以呼吸，像是被人遏住了喉咙。
他想起来, 一切都想起来了。
苏予枝没说话，两人顿时陷入到一片死寂之中。
谢铮移开视线不忍在看她，对上那双泪意盈盈的杏眸只感觉自己会心软，他需要一个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
他不想自己此时糟糕至极的情绪影响到她，也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你先睡觉。”他此时眉眼一片冷寂, 放开她，手背上的青筋很是明显，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不该有所期待和幻想的，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原本他可以装在不知道两人就这样相处下去也挺好的, 不管因为什么她都选择了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