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唯念此刻已经能将左童成弄清楚叶寻手里的是冷月剑的原因,猜个**不离十了。必定是左童成安插在叶寻身边的奸细告诉了左童成,叶寻的寒霜剑来自她手。左童成定然痛恨她,而也会好奇,她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为何帮着叶寻跟他做对。如此一来,左童成势必派人调查她与薛少河的来历。别的或许左童成短时间内调查不出来,但至少可以调查他二人近期的行踪。顾唯念虽然不是个自恋的少女,但她也明白,自己还算个美人,薛少河也是个英俊的少年,而且是个武功卓绝的英俊少年。他们两个一路走过许多地方,对那些地方的百姓而言,他们还是一对外来陌生人。所以,这样一对少年男女行走在路上,势必扎眼。这一路上,注意过他们的人即使不算多,应该也不会很少。左童成要调查清楚他们两人一路行至方家大宅的路线,应该不算很难。至少,他能追查到春平县。如果走运的话,他甚至能查到红渠峡。
既然左童成知道了她拿给叶寻的其实是寒霜剑,而非冷月剑,只怕左童成一路追查到了红渠峡。看来左童成和他手下的这帮弟子,也不是废物!不愧是洗剑阁出来的弟子。
只是,那个原本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也不知道有没有遭到左童成的毒手!想到这里,顾唯念问道:“你左长老那么大的本事,要查什么宝器的下落是查不出的呢?更别提我们二人的行踪了!只是,依我看,你也未必从尤将军的后人那里得来什么便宜。”
左童成道:“一群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愚民,自然无需我动手。我只要查清楚,那些是尤烈后人即可。尤烈手上的,其实就是冷月剑。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顾唯念反唇相讥道:“这我倒是信的。想必你已经追查寒霜剑和冷月剑的下落好多年了。哪怕没有寒霜剑,你找到冷月剑冒充一下也是好的,对不对?”所以,这个老王八知道冷月剑在尤烈手上,又随尤烈消失在深山老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左童成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来:“你小小年纪,嘴巴到是毒辣得很。”
顾唯念冷笑:“不敢跟你的心肠和手段比。”
“可我若告诉你,红渠峡的人后来惹怒了我,原本我是无需动手的,但后来却将那里夷为平地了呢?顾唯念啊顾唯念,红渠峡的这场载货,可是你和你的情郎平白无故惹去的。”
“我才不信。尤烈将军在天有灵,自然会互有红渠峡老少平安。”
“你真的信鬼神?你若信鬼神,还敢找姓薛的做情郎?如此大逆不道,你也不怕神灵教训?”
顾唯念冷哼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告诉你左童成,如果红渠峡的人真出了什么事,我爹一定会踏平你的老巢。”
“这我倒是不怕,不是还有你在吗?你放心,我不是薛以山,我没有他那么蠢,不会给你自裁的机会!”
顾唯念大怒,想骂这老匹夫,又觉无用且无趣,生生忍了,只是冷笑道:“左童成,你也只会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我若所料不差,你查清了我的冷月剑从何而来后,便盯上我和薛大哥了吧?只不过,你没胆子跟他正面交手,所以,故意等他给我疗伤,既压制了我体内的蛊王,又让他近期无法恢复功力,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才好出手抓我们,对不对?”
左童成得意道:“这却怪不得我,这要怪你的薛大哥太大意,也太愚蠢。明明你有爹有兄长,他却偏要胡乱逞能。”
顾唯念仍旧是冷笑道:“区区一个白梅,便能吓得你带着这帮残兵败将到处跑,你自然也不敢在薛大哥安然无恙时对他下手!你放心,左童成,除了我爹,还有叶寻呢!他们两个若不把你碾车鞥渣子,我就不叫顾唯念!”
“说来说去,顾姑娘你所依仗得,也无非是别人。”
“那又如何?够对付你就行!只要看到他们的名头能把你逼得抱头鼠窜、丑态百出,我便开心得很呢。”
左童成抑制不住怒气,上前来,挥手一巴掌掴在她脸上:“滚回车厢去!”
顾唯念给他打得脸颊红肿,唇角溢出丝丝血迹,却仍是倔强的不肯坐回去,道:“你最好祈祷我们别脱困,否则薛大哥也不会放过你的。”
左童成斜睨她一眼,冷笑:“一口一个薛大哥,叫得可真亲热。说起来,你可真要感谢你的这位薛大哥。若不是他这么蠢,一意孤行要救你,说不定此刻,便是你爹在救你。他错过了一个对付你们父女的大好机会,反而却给了我机会。”他若是薛少河,想明白了这一点,只怕要气得吐血,体内气息也会更加紊乱,脱困便会更加渺茫。
顾唯念道:“你懂个屁,这叫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好一对情深意重的苦命鸳鸯。既是如此,待会儿到了无人打扰的地方,我便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给你们安排婚礼,再送你们入了洞房,如何?”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左童成这辈子没做过几件好事,今日难得发善心,成全一对苦命鸳鸯,相信连老天爷都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你……你……”
左童成又道:“方才可是那位薛公子亲口说过的,他并不在乎什么天理人伦!”
“左童成”顾唯念大声道,“你敢乱来,我保证你活不过今晚!”
左童成正待又要抬手打她,旁边一个年轻人忽然道:“左长老小心!”
那年轻人话音刚落,一道拂尘破风而来,直打左童成后心。只有拂尘,没有人!
这拂尘自然伤不了左童成,他一个旋身,从马上飞身而起,轻飘飘落地。那拂尘便夺的一声落地,手柄处直直插入土地至少三寸。
左童成等人环顾四周,马车此时行驶在大片荒郊野地之中,周遭并无藏身之所,可就是不见任何人影。左童成下意识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那个白梅老道,不过是一个道姑罢了,看起来修为也不错,但并不像是他敌手的样子,他本来并不怕的,可是对方如今却在暗处,他便有些担忧起来。
车窗处,顾唯念忽然又是一声大笑:“左童成,你受死吧!”
她头一偏,缩回车窗,车窗里忽然飞出一道绳索,灵蛇一般缠上左童成脖颈。左童成原本是可以躲过去的,可他万万没料到,马车里的人此时还能使出这样的功夫!左童成自然不甘心被这样勒死,所以只能身随力走,被人扯到了马车旁。透过车窗,他看到薛少河、顾行身上绳索尽去。出手对付他的是明明只剩半口气的顾行。
第150章
左童成终于知道不好。这三个年轻人之所以一个个气力不济,还不肯好好歇着,在那么逼仄燥热的车厢里,还在不停说话,看似在问对方一些有必要知道的情况,其实只不过在用说话声音掩盖他们在车厢里面的小动作。
顾行早已被打成重伤,又被捆得结实。如果不是看他伤势沉重,左童成只怕还要再多一重保险,将他的穴位也要封住。他真是不懂,顾行到底是怎么解开的绳索。还有看起来比顾行还要脆弱的薛少河,现在居然看着气色也比方才好了那么一些。幸好薛少河看起来没有动手的打算,显然还出不了手。可是顾唯念呢?那个臭丫头去哪里了?
这种种念头在左童成心头一瞬转过。顾行的力气很快用尽,左童成左手攀住车窗,身子一扭,一拳打向顾行门面。
马车外的人见势不妙,纷纷拔剑而起窜向马车,赶车的人一拉缰绳停下车来,一行人配合得分外默契。
左童成的拳头当然没有打到顾行。顾行虽然气力不济,但仍然偏头躲过了这一击,并顺势抓住左童成手腕,再次将他扯了过来。他现在自然是抓不住左童成多久的,但仍然可以让左童成动作迟缓。左童成抽手一慢,一支自上而下的发簪便用力插在了他左颈上。是顾唯念动得手。只可惜她身体虚弱,此刻虽然用尽全力,仍旧未能深插,窗外一只长剑寒芒闪动,朝她刺过来。
顾唯念一击得手,立刻松手,躲过长剑,人也从车厢顶部落了下来。只这一瞬间,左童成手下弟子几柄长剑已经从不同方向刺入车厢,车厢顿时四分五裂,犹如瞬间被火药炸开了一般。
顾行也早已松手,否则只怕他的手就要被剑锋斩断。
左童成迅速退开车窗边,幸好他动作够快,没被分裂的车厢伤及。若非知道他速度足够快,只怕他手下弟子也不敢一出手就是这样的招式。
马车已经只剩了一块车板。顾行又无力的落在车板上,薛少河的气力一直都未恢复,除了绳索尽去,一切仍旧是老样子。顾唯念也已经落下来,伏在车上直喘气。
左童成手抚在伤口上,一时大怒,他拔出簪子,鲜血立刻汩汩流出,幸好簪子所插伤口并不算深,没伤及动脉,血流得虽快却细。眼见左童成左颈受伤,立刻有弟子上前来为他止血。这弟子正欲上药,却惊了一声:“左长老,这簪子上有毒。”
流出来的血分明是黑色的。左童成此刻也惊觉到,自己左边身子几乎已经麻了一半。几名年青弟子团团围着车板,一副下一刻就要将车上人撕裂的架势,可却因为左童成着了人家道,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强敌环伺,车上三人却没人因为自己的危险处境而有什么惧怕。薛少河冷笑:“左童成,这簪子上涂的可是你们洗剑阁特制的‘蚀骨粉’。只不过,我用的这种蚀骨粉更特别一点,这是叶寻特别加了佐料的,相信你手上没有解药。”
左童成大怒:“叶寻竟敢将本门秘药蚀骨粉轻易给外人!”一边说着,一边口吞解药。他才不信薛少河的鬼扯,只怕那小子是来吓唬他的。
薛少河道:“蚀骨粉本是洗剑阁用来惩治门下叛徒的,我用在你身上有什么不对?你挑起洗剑阁内斗,又屡次污蔑掌门。叶寻这个阁主真是太妇人之仁了,一直对你心慈手软。不过,我对你可不会手软。你放心,今天不要你大半条命,我就跟你姓。”
左童成心里渐渐凉了,他发现自己吃下去的解药果然没用,自己的身体还在迅速麻痹。然而,他面上却没有半点服软求解药的意思,待薛少河话音才落,他便朝座下弟子大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他们几个大卸八块,以泄我心头之恨!”
“是!”几名弟子长喝一声,举剑欲刺死车上三人。
薛少河道:“左童成,你就算杀了我,也别想从我的尸身上找到解药。”
顾唯念也道:“老家伙,你不打算用我威胁我爹了?”
左童成此刻半边身子都已经麻了,再这么下去,不消半个时辰,他整个身子都会麻掉,一个时辰后,他就要永远做一个全身瘫痪的废人了。所以,他方才也只是震慑一下车上的人,好让他们以为,他真的可以不在乎解药,宁死也要杀了他们三个罢了。他们越是以为他不在乎,他才越容易拿到解药。眼见三个人怕了,他当然就坡下驴道:“等等再动手。”
接着,左童成一指顾唯念,道:“先把那个女的拖下来!”
立刻有人上前去捉顾唯念。顾行现在已经使不出丝毫力气了,薛少河也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唯念被拖下车。
顾唯念知道自己已经力竭,根本无力反抗,所以也没挣扎,就这么下了马车。
左童成又对身边的弟子道:“小三,你看这丫头比之那日怡红院的清竹如何?我便将她赏你了。也不必另选时间,就趁现在,去那边的杂草丛里办了她。若是滋味好,便让其余师兄弟也都一起尝尝鲜。”
顾唯念脸色终于变了:“左童成,你这个老畜生!”
薛少河、顾行二人脸色也变了。
得是什么样的畜生才能一直效力左童成?
顾唯念等三人此刻仿佛已经看到了左童成的下场。只怕不用叶寻动手,早晚有一天,左童成和他座下弟子也会自取灭亡的。
那个被叫做“小三”的年轻弟子怔了一怔,面上很快显出一副惊喜之色:“多谢长老赏赐!”言罢,果然上前将顾唯念拖了下来。
用顾唯念威胁薛少河、顾行,比用他们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们倒还管用些。眼看着“小三”一步步将顾唯念向那片长草中拖过去,薛少河叹了口气,只得道:“左长老,你这么做无非是逼我交出解药,我给你便是,你放了她。”
左童成阴森森一笑:“这样才对么,你早该如此。”
顾行闻言,不由嗤笑一声。这左童成好生无耻,起初还做出一副要杀他们三个的样子。他们早料定了他不敢轻易杀人的。果然,这才不过片刻,左童成便露出了真面目。
左童成此刻最恨的人就是顾行了,发现他笑,立刻道:“小三,先去卸了那姓顾的一条胳膊,我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顾行这混帐东西,竟敢出手勒他!
小三又怔了一怔,忙垂首道:“是!”他很听话,果然走到顾行身边,呛啷抽剑。
薛少河道:“左童成,你敢伤我们中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将解药给你。”
左童成根本不理会薛少河的威胁,仍是道:“小三,先废了顾行再说。”左童成心里清楚得很,别说他废了顾行,就算他弄死了顾行,只要顾唯念还在,他再拿顾唯念威胁薛少河,薛少河也只能乖乖任他摆布。
顾唯念大声道:“左童成,你敢动我大哥一根汗毛,我立刻死在这里。”
她若死了,左童成也没什么能拿来威胁薛少河了,甚至也没有人质威胁顾佑平了。为了爹,她也不能落在左童成手里。
顾行猛然听见这话,望着顾唯念的眼睛里,也说不清是感动是震惊还是佩服,抑或是内疚。
左童成根本不在乎顾唯念的威胁。她既然落在了他手上,死不死可由不得顾唯念自己了。他仍旧厉声道:“小三,动手啊,你还犹豫什么?”
“小三”长剑一抖迅速挥剑,血光漫天而起,两只断臂高高扬起,惊讶的惨叫回响在这片行人甚少的荒野上。
顾唯念一声惊呼过后,几乎呆住。那个叫“小三”的年轻人,并没有伤害顾行,他只是趁人不备,伤了两名左童成座下弟子。
那两名弟子右臂断了,往后再拿不得剑,几乎等于是废了。两个人倒在地上,俱是既惊且恨,二人很快给自己止血,一时半刻间却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和勇气。
这番变故着实叫其余人吃惊。小三却已持剑指向对面车板前的几个师弟:“请四师弟和五师弟退开,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居然就这么持剑挡在车板前,一副誓死保护车上人的架势。
左童成难以置信道:“小三,你居然背叛我?!”
小三冷声道:“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左童成连连冷笑:“是呀,我早该有所察觉的。我亲眼看着你对顾行动刑,亲眼看着你将他捆起来。你的手法,我是知道的,你的手劲我也是知道的。可是顾行却忽然挣开了绳索,还有力气来暗算我。从他出手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想到是你这里出了问题。不是他太强,是你故意放水!”
小三沉默,这沉默却无异于承认了这一切。他身后,一片剑芒已经指来。此刻,他已是腹背环敌。单凭他一人之力,很难护顾唯念三人周全。但是看起来,他并没有退缩的打算。
左童成并没有急着下令杀小三,只是问道:“为什么?”
小三道:“我早已听命于阁主。你既然在阁主身边安插细作,也就早该想到,阁主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
左童成又是冷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真是想不到!叶寻果然厉害!”
小三道:“你早就该认识到阁主很厉害,也早该知道阁主很难对付,不是么?可你还是要将他逼入绝境。如果不是你太过分,阁主是不会将你怎么样的。你有今日,全是自作自受。”
他虽然只有一人,还要护着三个连力气都用尽的人,可说起话来,却好像倒霉的是对方一样。
左童成道:“你找死!”他这么说着,心里却越来越惊恐。场面已经迅速失控,就如同他的身体。左童成撑不住,身子慢慢向后跌倒,幸好被一个弟子搀住。
小三道:“左长老,你今日放了顾氏兄妹和薛公子,我会劝薛公子将解药还你,日后说不定阁主不会追究今日之事。”
左童成暴怒道:“放屁!”他伸手,哆哆嗦嗦指向小三:“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联合叶寻对付我。你们愣着干什么,不必管那三个废人,先对付这个叛徒!”
纵然左童成已经连伸手都不稳了,但他的话在这一众弟子中依然有震慑力。刹那间剑光四起,这片荒野上很快上演了一出同门自相残杀的戏码。
叶寻很有识人之明。那个被叫做“小三”的年轻人,果然武功了得,一人独战数人,一时间却未落下风。
左童成的身子却在迅速僵硬下去。但他还不算很害怕,他清楚小三的实力,他知道小三撑不了多久。他还有时间等,等到小三落败,薛顾等人依然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份儿。但是,让他更为头疼的事很快来了!
一支雪白的玉拂尘忽然由远及近,带着强劲的内力,打入混乱的战圈之中。力战双方大惊之下,迅速分开。
那拂尘自乱阵中穿过,仍旧未落地。一个道姑似乎是凭空乍现一般,身形忽然从天而落,接过拂尘,立在当下!
薛少河大喜:“白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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