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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方劈下了天地轰动的雷霆。
  毗沙摩怔怔的神色猛然被拽醒过来,但心神却依然残余在方才的术法之中——玉襄所经历的那些,他们都能看见——他只是不信她能撑住太久,所以才带着伏凌他们一起,看看她究竟会在哪一步放弃。
  “主人!”但这时,孔羽宣神色有些慌张的闯了进来。“万魂煞血阵已经开始运行了,那些中原修士果然倾巢而出前来拦截,但不过是蚍蜉撼大树,毫无用处——可是,可是——似乎有人在阵中渡劫准备飞升!!”
  这世间,天雷是至刚至猛,至纯至烈的天谴,一旦罚下,无论何等强大的法阵,都必然会被破坏。
  因为法阵所依凭的运转构成和能量来源,与天雷相比,都不堪一击。
  但毗沙摩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惊怒或者焦躁的心情。
  他默然无语的在原地站立了片刻,然后蹲了下去,看着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皱,牙齿咬破了嘴唇,满头冷汗的少女,忽然觉得毫无意思似的,心灰意冷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解开了术法。
  “……算了。”
  他又挥了挥衣袖,自神像上,便有两人的身影蓦然落下。那个年长些的一袭白衣,尚未落地,便已朝着玉襄冲去。他头也没回,只是将少女紧紧的搂入了怀里。
  那个年少些的眼圈都红了,他神色担忧而惶恐的握住了玉襄的手,却发现她的体温一时烫的惊人,一时却又冰的寒气刺骨。
  毗沙摩看着昏迷不醒的玉襄,声音低哑:“你赢了。”
  孔羽宣看着这一幕,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主人……?”
  他却只道:“我们走。”
  可是,当毗沙摩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他的伏凌,却突然开口了。
  他绷得极紧,怒火与杀意熔铸成这世上最为磅礴肃杀的剑意,凛冽如天地间的狂风暴雨,竟能引动屋外的天空电闪雷鸣。
  “她只能给你这么多。”他几乎连看都不愿意去看毗沙摩,甚至连与他说话,都觉得恶心。可是他低头与玉襄的额头相触,却不愿意她的心意就此被无视。“可是她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你。”
  “她为什么要答应你玩这个可笑的游戏?难道她怕与你交手??”
  “因为到最后,她也想要把对你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你贪婪的让我恶心。永远不知满足,永远不知感恩。”
  他终于转过头来,与毗沙摩那望来的眼眸直直的对视上了。
  伏凌一字一顿,带着刻骨的恨意:“——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垃圾。”
  轰!!!!
  他话音刚落,就仿佛是为了配合他震慑敌人一样,天地间落下无数道凶悍雷霆,连绵不绝。
  一、二、三、四……
  毗沙摩没有与伏凌动手,他如今心神俱乱,只是默默地数着那雷声,好像找到这么个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就不会让自己觉得难以忍受。
  ——难以忍受,他将她重伤至此。更加难以忍受,从此之后,他就也许真的,要永远的失去她。
  五、六、七、八……
  而整个天地,除了伏凌与樊湘君守在玉襄身旁,好似都在屏息聆听和等待——渡劫之人,能扛过几重天劫,最终是否又会倒下?若是倒下,他会失败在哪里?
  随着天劫声势浩大的铺开,声势惊人,震天撼地——
  天地蓦然都被雷光所彻底吞噬。
  ……
  “玉襄!玉襄!你没事吧?玉襄??”
  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忽然缓和了黑暗中无边的痛苦,给了饱受折磨的意识一丝喘息的余地。
  玉襄睁开了眼睛,却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少年焦急的抱着自己,看到她苏醒,才终于露出了担忧而开心的笑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哪里难受?”
  玉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仿佛隔世一般,怔怔开口道,“白……秋寒?”
  见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白秋寒猛地松了口气,“是我。你知不知道你在万魂煞血阵里杳无音信了三天?!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冲进万魂煞血阵的时候,差点吓死!?”
  他的语气透着担忧的恼怒,却叫玉襄呆呆地回不过神来。
  他的手扶着她的胳膊,透过薄薄的衣物,皮肤相触的地方,像是在汲取少年的体温一般,让她感觉无比的安心与舒适,原本疲倦和痛苦的心灵,就像是干涸的植物迎来了甘霖一般,叫人感觉自己,正在慢慢重新鲜活。
  但意识终于恢复了一些后,玉襄想起了什么,猛地就要站起来:“伏凌!”
  可她的精神刚刚经历了无数的折磨,动作一大,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白秋寒连忙扶住了她,小心的将她搂在怀里,叫她靠在自己肩膀。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头,像是哄着做了噩梦的孩子一般温柔:“别着急,伏凌是谁?”
  “是,是……”玉襄“是”了半天,才捂着额头,又愣了好一会儿,艰难的改口道:“……我师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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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没看见他。”白秋寒摇了摇头, “我一直在找你,万魂煞血阵突然停滞之后,我循着我给你的紫色水晶找到了你,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万魂煞血阵就会恢复,我就先带着你离开了那里。”
  说到这里, 他又是后怕, 又是心悸, 又是欢喜。
  后怕的是,还好他找到了她,心悸的是,还好她还活着,欢喜的是……她一直带着他送给她的紫色水晶,不然, 他也没有办法精确地定位到她的位置, 然后赶在其他正派人士之前,将她带走。
  她的师兄们都已经赶到了, 万魂煞血阵一停,便有无数人想要直扑其中, 但一道剑光重新照亮了天空, 与之抗衡的, 乃是一股滔天魔气——
  被困其中的太逸真人与魔教教主显然也一起脱离了法阵,再次短兵相接, 大打出手了。
  因这两人的战斗余波, 法阵外层层叠叠不知有多少正派与魔道修士驻扎, 却没人能轻易靠近。
  只有白秋寒,由于身处法阵之内,竟没有受到任何波及——那争斗正凶的两人,似乎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法阵范围,就好像他们在极力保护着其中某样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白秋寒迅速的找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玉襄,在确定她只是神识透支,除了灵力枯竭外再无大碍后,才松了口气,将她抱了起来,带离了万魂煞血阵。
  他没有把她带给她的师兄们,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御剑飞行了很远很远,然后抵达了大海之中一个偏远荒芜的小岛。
  白秋寒心想,玉襄醒了以后,总会回去的,等她回去师门以后,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与自己的师兄们呆在一起,而他……若是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得便要忍耐很久很久,才能与她见上一面。
  所以,他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又有什么不对?
  玉襄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她的神识曾踏入无情道的至高领域,如今却猛地被击落回尚是元婴的身躯之内,这样的境界落差,叫她整个人都混乱极了。
  “你,你没看见我师尊?那毗沙……不,那……魔教教主……我是说,你,你爹呢?”玉襄愣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十分古怪的说出“你爹”这个代称。
  “……我发现你的时候,没有人在。”可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号,白秋寒的神色霎时凝重了起来,“你遇见了他?我父亲……?你们在万魂煞血阵里都发生什么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你受伤了吗?你告诉我,伊旬教的手段,我大部分都知道,如果你中了什么诅咒和秘术,也许我能帮你解除……”
  他看起来担心极了,谁也不会怀疑他口中的“他”,是个多么可怕残忍的魔头,然而玉襄的脑海中,却满是一个眉目精致,神态小心柔和的少年,一开始小心翼翼的想要讨她欢心,后来越发的身份尊贵,而神态轻慢倨傲。
  但他一直都叫她,师尊。
  “没有……”玉襄摇了摇头,她突然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宛若梦呓一般,轻声道:“就只是……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上一次遇见你,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话只是感慨,却很容易被当做思念。
  白秋寒回望着她,忍不住微微弯起了眉眼。
  “只要你没事就好……”
  “等等,”玉襄却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瞪大了眼睛,“你是怎么第一个找到我的?”
  白秋寒轻描淡写道:“我也进了万魂煞血阵。”
  “你也进了万魂煞血阵??”
  “……嗯。”
  “你?!你在想什么啊!?你难道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可听见她关心自己,即便玉襄的表情十分气愤,白秋寒也只想露出笑容来。
  但他想起了玉襄是如何进入万魂煞血阵的,便又很快忍住了这笑意,板起了脸来:“你也知道危险,那你又为什么要一头冲进去?”
  玉襄微微一愣:“因为我师尊在里面啊……”
  “那么我,是因为你在里面啊。”白秋寒认真的凝注着她的眼眸,眉眼间的情意,叫人不容错认。“我一听说你冲了进去,就想着,要死也要死在一起。但是当时正道人士将万魂煞血阵层层围住,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突围进入,等我进去时,你已经在阵中失陷三天了……抱歉,我应该来的更早一些的。”
  一听这话,玉襄张了张嘴,有些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我们在里面拼命想要出来,你却是突围也要进来。”
  这话说完,她怔愣了片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厚重的情意,只得垂下头去,避开了白秋寒的眼睛,心乱如麻道:“你说,外面只过了三天?”
  “嗯。”
  “……那你知道,你父亲后来是怎么陷入阵中的吗?”
  “似乎是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正道人士堵住了。”白秋寒提起自己的父亲,神色显而易见的露出了冷淡和不屑之色,“你知道张紫威吗?天地盟的那个紫微真人?”
  “……知道。”
  “你师尊失陷不久后,他就赶到了。整个修真界,除了你师尊,如今便是以他最强。他虽然没法击溃我父亲,却逼得他无法遁走,最终被运转起来的万魂煞血阵携裹进去,失去了联系。也算是自作自受。”
  玉襄发现自己下意识的便将张紫威当做了自己师兄一般的人物,可又感觉哪里不对劲,缓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紫薇真人可是与自己师尊一辈的人物!她该叫他前辈的!
  对……师尊……不是伏凌……
  想起伏凌,还有毗沙摩,以及婆罗,还有燕和真人……
  玉襄猛地就要站直身体道:“我……我想回去看看。”
  可她刚一离开白秋寒的怀抱,就感觉四肢一阵脱力,头脑晕眩,冒出了一头冷汗,直往地上倒。
  虽然之前一直没有察觉,但现在,她切实的感觉到了,她与白秋寒的身体之间,似乎隐约有着某种联系。以往只是感觉与他呆在一起,会更加舒服和放松,但现在,却感觉……他的身体像是什么生命源泉,越是靠近,几近干枯的神识,便能得到滋养。
  是因为玄阴之体和元阳之身的吸引吗?
  白秋寒连忙又把她搂住,反对道:“那里现在还很危险,你看你现在,这么虚弱,就算回去又能做什么?还不如先好好休养,恢复些力气再说。”
  “可是……师尊还在那里……”玉襄下意识的低声呢喃了一句,然后又怔怔的顿住了——白秋寒说的也不无道理,以她现在的力量,她回去又能做什么呢?说不定反而还连累师尊,拖他的后腿。
  师尊现在需要帮手……
  如果她能重新修行无情道的话,就能帮上他了!
  想到这里,玉襄尝试着运转无情道的心法,却发现幻境中的修为,宛若南柯一梦,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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