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文帝明知他与俞文渊不对盘,却故意指派他来执行此事。
饶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也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倾尽一切宠爱的太子,会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江祈拱手,肃然道:“俞文渊与臣素来不合,臣恳请陛下另派他人。”
惠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笑笑:“俞文渊虽然在朝堂上与你针锋相对,但他为人正直,同你一样铁面无私,此事事关重大,江爱卿不必过于杞人忧天。”
皇帝金口玉言,纵然只是口谕,也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随意更改。
惠文帝话说得轻飘飘,却字句冰冷,染着几不可察的森然杀意。
江祈身经百战,又何尝听不出这藏在话中的杀意。
他藏在袖袍内的手指狠狠攥紧。
江祈面不改色的步出御书房,脸上表情才一点一滴阴沉下来。
看来惠文帝若真掌握了太子意图谋逆的证据,只怕再不久便要轮到他了。
江祈才离开御书房,便见俞文渊早候在那等着他。
俞文渊看着江祈冷冷哂笑,淡漠凉薄的眸子盛满讽刺:“我以为你为了她会明哲保身,没想到你竟如此愚蠢蹚这浑水。”
他一早便晋见过惠文帝,接下密令暗中调查私藏龙袍一事。
俞文渊话里虽未明言,江祈却也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就是楚依珞。
好一个痴情儿郎,都要成驸马了心里还惦记着别人的妻子。
惠文帝特地指派俞文渊来做此事,为的就是让他立下大功,加官进爵,赐婚娶公主。
江祈面目冷峻,与他擦身而过,声音阴冷狠戾:“我江祈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俞文渊看着江祈离去的身影,眼神忽明忽灭,眸底深处翻涌着晦暗而复杂的情绪。
……
楚惜月回安康侯府等待太子大婚迎娶的这几日,楚依珞都没回去。
她不想回去看她继妹脸上,自讨无趣。
她白天换去定国公府陪陪定国公夫人说话谈天,未到傍晚便回府等江祈一块用膳。
但不知为何,随着太子大婚将近,江祈也跟着异常忙碌起来,待在府中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没能跟她一起用上几次晚膳。
虽然他对她一样温柔缱绻,无微不至,但往往回府时,眉眼间的寒戾之色,周身冷冽冰寒如锋利刀刃的气场,却有几次来不及收敛被她撞个正着。
“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江祈回府,楚依珞见他身上的气场比平时瘆人,她心有疑惑,却也不愿自己胡乱猜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江祈虽曾答应不再对她有所隐瞒,但太子谋逆一事过于重大,他也只隐晦的说了几句事关机密,希望她多给他时间,待太子大婚后,他一定会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楚依珞见他不愿细说,便噤了声,不再追问。
但当她转身离开厅堂,欲回寝间,他却又急急忙忙追了上来。
“依依,我真没有想瞒着你。”
长廊上,江祈自她身后紧紧的拥着她,低声解释。
楚依珞一愣,听他那带着几许委屈的口气,这是以为她生气了?
她霎时哑然失笑,无奈道:“我知道。”
江祈收紧胳膊,低头亲了她一口,才拉着她回寝间,将外间的奴仆全部屏退,门窗仔细关上。
回府时还冷峻阴鸷的眉眼,此时已被温柔和煦的笑意取代。
楚依珞抿唇看了他好一会儿,白皙柔软的小手倏地捏上他的俊脸。
“不用在我面前刻意温柔。”她语气有几分不开心,“你分明心情不好,我不喜欢你这样勉强自己。”
江祈闻言一愣,轻笑道:“没有勉强。”
她手仍掐在他脸颊上,温热大掌覆上小手,任她拿捏。
江祈沉默的看了了她半晌,凤眸终于缓缓透出几许沉重,脸上笑容淡了下来。
他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沉声道:“太子大婚后,我们可能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楚依珞停下手上动作,红唇微启,心中猛地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手想伸回来,却被他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为什么突然要离京?”楚依珞不解。
江祈轻声道:“我触怒龙颜,待太子大婚后,皇上怕是容不下我了。”
他垂眸看着她,目光幽深,嘴角微微抿着。
安康侯手里有先帝赐的免死金牌,若他愿意,还是能保得住她的。
两人无声对视好半晌,江祈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若你不想随我离京也可以回安康侯府……”
话还没说完,楚依珞便蓦地拉过他的手,张嘴狠咬一口。
江祈一愣,话声戛然而止。
楚依珞没想到自己居然又从江祈口中听到这种话,霎时间,整个人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又来了,他又想自己一肩扛起,独自面对。
一旦真遇上事情,瞬间就将答应过她的话抛诸脑后。
“我说过生同衾,死同穴,再说这种要抛下我的话,我就真不理你了。”
楚依珞瞬间就被气红了眼,用力推开他,转身就要走。
江祈猛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入怀中,紧紧抱住。
“我只是舍不得夫人陪我吃苦。”
楚依珞闭了闭眼,心中蓦地一涩,低声道:“夫君,觉不觉得苦我说了算,我不需要你替我决定。”
江祈低头轻轻吻上她泛红的眼尾,无奈道:“好,夫人说了算,别生气了,嗯?”
桌上烛光闪烁,火苗摇曳。
榻上的指挥使大人抱着还在生气的夫人,软语温言的低哄着。
直到怀里的人软糯呜咽的说了句好,江祈凤眸才掠过一抹安心的笑意。
……
太子大婚,迎亲亲队伍阵仗浩浩荡荡,十里红妆。
太子妃所搭乘的凤轿装饰华美,前往东宫的路上百姓争先抢看,鼓乐喧天,热闹非凡,风光至极。
辇轿内,喜帕下,头戴繁杂奢华凤冠的楚惜月心底畅快得意,一路上皆笑得极其张扬。
惠文帝亲自主持太子大婚,更下令满朝文武百官,皆得揩眷赴宴,场面可谓空前盛大。
喜轿在东宫正门停下,红绸一路铺到东宫殿内,太子妃一身金线绣制鸾凤和鸣的大红喜服,一步一摇,栩栩如生。
楚依珞跟在江祈身旁,依旨与他一同参加楚惜月与太子的大婚典礼,心中忐忑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依珞: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
谢谢玲珑坠小可爱的地雷,么么~
第74章 卸磨杀驴
七十四、
主殿上, 灯火辉煌, 帝后端坐首席, 太子二座。
喜宴上,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宾客皆在庆贺太子大婚,气氛热闹非凡。
太子岑昱风光霁月,俊美非凡, 举手投足间更无处不透着浑然天成的矜贵气息。
京城不知多少贵女羡慕楚惜月,直说她运气太好, 居然在太子妃甄选中脱颖而出。
喜宴还未结束,江祈便寻了个理由退下,带着楚依珞先一步离开。
两人乘座的马车虽朝江府驶去, 两人却在半路边下了马车,空马车再度奔往江府。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另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车内之人掀开车帘,浅笑盈盈,风流倜傥, 他一面摇着玉骨扇,一面笑瞇瞇道:“江兄, 嫂子, 小弟这时间是不是拿捏得极好,没让你们久候吧?”
……
东宫主殿,婚房内,楚惜月坐在偌大的喜榻上, 仅管头上凤冠压得她脖子酸疼,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抑不下去。
她原以为太子很快就会进房,却没想到等了大半晚,饿得人都要晕过去了,才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觥筹交错,太子大醉而归,被人扶进婚房时,已经醉得连眼都睁不开。
东宫的掌事嬷嬷见太子醉得不醒人事,朝楚惜月福身道:“娘娘,太子殿下不胜酒力,不如就让奴婢唤人来为您更衣……”
合卺酒未喝,头盖未掀,太子便已躺在喜榻上沉沉酣睡。
楚惜月脸色蓦然一变,不敢置信的掀开头盖,偏头一望,太子俊美的容貌霎时撞入她的眼帘。
她不甘的咬了咬下唇,双拳紧握,心中委屈至极,但她的夫君是太子,说不得打不得,更不能让人看出她的不悦。
楚惜月最终还是让嬷嬷唤宫女进来替她更衣,摘下那沉甸甸的凤冠。
众人退下后,楚惜月心中的委屈与幽怨也消散了些。
她看着喜榻上俊美的太子殿下,双颊浮上红晕,心中再次盈满欢喜。
来日方长,她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她不急。
寝殿一侧红烛跳动燃烧着,楚惜月羞涩的红着脸,轻倚在醉倒的太子身旁,沉入梦乡。
隔日一早,楚惜月被响亮清脆的碎瓷声吵醒。
外头跟着传来一阵脚步声,楚惜月才扶着头坐起身,寝殿内间的木门便被人粗鲁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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