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更快了。
水流湍急,轻舟忽过,戚蕙廖廖几笔,绘出了一幅这样的画像,装裱上或许是一份美景,可戚蕙并不满意,她明明想要诉说地是自由,可墨一下子浓了,反而有几分的压迫感。
戚蕙收了画笔,她又失败了,这已经是她失败的第十幅画了。
她有恼火,走出房门,天已大亮,戚蕙唤来月娘,一起出去了。
她自从做了母亲之后就再也没在街巷走过,她逛了许久,挑了许多小孩子会用的东西。
新皇登基,她这个前皇后可以说是处境十分尴尬,而生的皇子的更是碍眼,戚蕙以为她要带着煦儿逃走,才能抱住煦儿的命。
可新皇却说,朕不会害他,可他身上既然留着皇族的血脉,那就让他继续留在皇族学习吧,而你身为她的母亲,可以随时来看他。
戚蕙挂念煦儿,一有时间,就去看煦儿,而新皇也总会关心这唯一的小皇子,他在去看煦儿的时候,正好看着戚蕙在那里哄着煦儿,她眸光里透着不舍和温柔,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想起了他娘子。
他娘子曾经问他:“我们有孩子的时时候起什么名字更好听一点。”
新皇说了几个,娘子都不太喜欢,他那几日愁绪绕身,而他娘子知道后,赶紧安慰他,没事,等着我们有时间你一起商量。
这一等等到了现在,两人还没有孩子,新皇有点遗憾,而戚蕙这一幕恰好让他想起了那时,他觉得煦儿小小年纪就和母亲分开,太过残忍,于是当即就道:“你要是舍不得,就抱回去几天也可以,不过要带好护卫。”
戚蕙骤然得到这份应允,喜不自禁道“多谢陛下。”
新皇默默离开,离开的时候他想起那戚蕙的容貌,他还没有回京的时候,就传闻戚蕙是在京中美人中可谓是拔尖,而今日新皇终于见到了,也觉得传言倒也有可取之处。
不过想来,还是他娘子是最美的,皇帝这样想完就走了。
有了皇帝的这份诺言,戚蕙总算是解决那份担惊受怕了,而小皇子还没到教育的时候,煦儿暂时不需要道宫内,因而大部分时间就留在了郡主府。
而此时郡主很是闲暇,新皇刚登基的时候,郡主忙得不分昼夜,终于稳固了新的一份势力,而过了那段时间,郡主反而轻松了不少,毕竟新皇还是太子的时候,郡主就待她很好,郡主和新皇的交情,远比先皇深厚。
而太傅也重新请回去入朝为官,太傅行事总揽全局,总是是新皇不谋而合,新皇也察觉到这点,渐渐把一些事情交给太傅,而太傅总是完成得远比别人更合乎新皇心意,这并非太傅故意而为,只是新皇和太傅一样,同样在民间多年,更有为民着想的心思。
温岭成为新皇的心腹之后,太傅和郡主作为温岭唯二长辈,郡主和太傅行事也远比之前更顺畅,除却温岭本身的才华,他还有对未来预料的很准,虽说这早已过去不太一样,可一些人,一些事还是会发生,而温岭能大体够预测之后的走向,这样之后,温岭更能把那些未发生的事态掐到苗头之中。
天下更为河清海晏。
天下过于太平,朝内过于顺遂之后,郡主反而落个清闲,皇后把煦儿从宫内接回来后,郡主彻底闲不住了。
和天下间母亲一样,想要帮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孙子,之前没有办法,如今有了机会,她接近了煦儿,看着心里一喜,煦儿有七分的像戚蕙,郡主总是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她刚生下戚蕙那份喜悦感,可惜随着两个孩子大了,她没法像小时候那样宠着了。
小孩子总是热爱走路,而煦儿小小年纪就跟着母亲熬过冷宫,逃过暗道,他远远要比一般孩子更有活力,能起来就绝不坐着,郡主怕煦儿磕到碰到,特意在他的屋子里面放上了毛毯,于是煦儿走起来更快了。
如今煦儿有郡主和芸氏看着,哪怕她这个亲生母亲,也没法做的更好,郡主虽说是煦儿隔着一代的长辈,可她从一直腥风血雨中挣扎,当时煦儿还小,新皇始终都没说煦儿之后如何,这种忧思感一直盘旋在郡主心头,对待煦儿,她不敢如同普通的隔代之人,过分宠爱,害怕溺爱会让孩子没有对抗风雨的力量。
戚蕙从一旁看着,郡主和芸氏用十分赤诚的心对待煦儿,她完全没有插手的地方,不过郡主不溺爱孩子,戚蕙完完全全放心下来,而思念和牵挂的骤降,那伤痛反而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所以这些日子,戚蕙总是在和过去做斗争。
她刚要拿起一个破浪鼓时,耳边荡起熟悉的声音:“戚姑娘。”
戚蕙惊讶,转身一看,竟然是充越,他身上穿着长衫,头发已经长了出来,她温声问道:“公子还俗了?”
他道:“是,我之前一直于一件事无所解,于是想借问佛道,而如今,我自己找到了答案。”
戚蕙点了点头,她对他的印象也就是这个人去当了僧人,如今回来,她送了一声祝福:“那祝公子这次科举榜上有名。”
充越本名为郁雪风,而之前戚念曾看过科举学子的人名,里面正有此名,她以为只是和充越同了名,现在看充越一副学子的模样,戚蕙有什么不明白的。
“多谢,戚姑娘,如果这次榜上有名,在下可否宴请戚姑娘。”
戚蕙点了点头:“好。”
郁雪风虽是这般说的,可戚蕙总觉得他最近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偶尔是自己游街的时候,他总会过来交谈一两句,或是游湖的时候,他会在对面的船坊打声招呼。
戚蕙除却感慨命运的巧妙之外,也会有一丝忧虑,离科举的日子这般近,他再这么玩下去,还能考上科举么……
她还是低估他了,下榜那日,她忍不住疑惑,去看了榜,竟真在上面看到了郁雪风的名字。
担忧解散的同时,她也深深地感慨,没想到他还真的能考上。
可实际是戚蕙误会了郁雪风,郁雪风在在科举上也下了不少苦功夫,只是他思念戚蕙,只在戚蕙出门的时候他才出门,这几个月内,戚蕙其实出门的次数很少,而那大把的时间里,郁雪风学得很是认真。
所以才有这次的榜上有名。
戚蕙和郁雪风都没有忘记约定,可戚蕙当局者迷,只当是和旧友的一次平凡的宴会,可郡主知道了这件事,她点醒了梦中人。
戚蕙在家,和郡主逗弄煦儿,她随口就把要去赴宴这件事和郡主说了,郡主听后立刻愣住了,她抬头仔细瞧了瞧戚蕙,戚蕙一直都在家里,打扮从简,郡主心疼戚蕙,况且郡主心里还有狂气,家里家大业大,好好养个姑娘怎么了,她并不执拗地非要把戚蕙嫁出去。
戚蕙一身雪肤,而眉眼之间又颇有灵气,当年戚蕙在京中容貌就十分出众,这几年下来,她反而更有一种难言的韵味。
郡主稍许点明戚蕙:“郁公子怕是不仅仅想邀你赴宴,如今戚府在京中就是一棵大树,没人不想榜上它,可蕙儿你的身份复杂,很多人都打退堂鼓,而要是一般的朋友,可是不会敢邀请你的。”
正如郡主所言,戚蕙是前皇后,又有煦儿这个处境尴尬的皇子,那些世家的公子哥,就算是真看上戚蕙,也顾忌她的身份不敢交好,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纳妃,有自己的孩子。
到时候戚蕙的身份和孩子就是一枚炸弹。
戚蕙听后,默默无言,而后到了约定的日子,她还是去赴约了,她提前去的,郁雪风考上了,她自然要去帮他庆贺一番。
可没想到郁雪风去得比她还早,郁雪风当时在练习说话,紧张而又赤诚地一遍遍说着,戚蕙赶得巧,彻彻底底听了进去,而小二偏偏这时候上来问菜谱。
两人彻底对视。
戚蕙没法想当时的心情,五味陈杂,完全尝不出酸甜苦辣。
而郁雪风反应很快,他直白中带着小心翼翼:“戚姑娘,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想和你白头偕老。”
不过一年的功夫,戚蕙又变成那个可以轻易绘出心中山水画的姑娘。
第74章 番外
戚念她刚从博文苑回来,她提议之后一直就在忙着这件事,京中富足,可在学院一事上却落了不少,戚念每每瞧着温颜和温廖读书回来了,拿回成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多想。
要是更多的人有机会读书,会不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于是她去了博文苑,见到了博文苑的山长,他也是这样想的,可他精力有限,管现在这些学子还好,若是加上几个,那还真是不太轻松。
戚念自告奋勇,担了这份责任。
她有余钱,也有人脉,这些日子一直在忙于学子读书的活计,到了傍晚才能归家。
第一天温岭回家,戚念没有在家,连温颜和温廖也没有在家,他慌张地以为出了什么事,管家走上来,递给他一张信笺,拆了信笺,才知道她去了博文苑。他匆匆前去,路上遇到了师琼,师琼问他:“你这么匆忙要去哪。”
温岭道:“博文苑,念儿估计最近都要在那了,我要去打声招呼。”
师琼疑惑:“是让他们对戚夫人好点”他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谁会欺负戚念。
温岭道:“不,最近下朝我都会去博文苑,提前说一下。”
哦,原来是陪着戚念,师琼瞬间明白,他拱起手告辞 ,自己也该快些回去了。
温岭去的时候戚念正在和山长在交谈,她原本就生得纤细貌美,今日换上一身锦衣,衬得她有几分气势,而她明显就是在说自己喜欢之事,眼眸里泛着光,嘴角是压不住的笑。
山长最近得了不少戚念的帮助,博文苑就要修葺一番,扩大规模,山长也是带着笑容。
而后他瞥到了温岭,他目光定了下来,而戚念也察觉到了什么,她回头见到温岭站在那里。
他刚下朝就来到了这里,身上的官服还在,一身红袍官服将他衬得芝兰玉树,难怪她过来的路上又有不少人在议论温岭。
这张脸,还真是给人议论的资本,戚念心里冒出酸味的泡泡。
可她压下了,她总不能在这里吃醋。她有些娇嗔:“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从家等我么。”
温岭道:“你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家中么。”
戚念一怔,她是怎么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撒娇的味道,可偏偏她还吃的很:“那你来吧。”
说罢她转过头,尽量不去想刚才说话的心情,而后又和山长谈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她坐上马车,倚在温岭身上,那股热量从温岭身上传过去,那股欣喜又重了,这些日子温岭太忙,戚念一直没找到时间和温岭过相处,直到现在,那种感觉才落地,她一遍遍确认:“我们在一起了,然后天下还平定了。”
温岭在她身上的耐心取之不尽,她问一句,他就在她耳边说一句,到了最后,戚念赶忙从温岭身上起来:“你这是犯规。”
“那夫人告诉在下,夫人刚才好像有点不同。”温岭注意到戚念的不寻常了。
戚念想把那份欢喜分享给温岭,可偏偏想到自己之前的醋意,她道:“我有点吃醋,夫君你真的太好了,好些人都打探你要不要娶妾。”
这件事上辈子没发生过,而今生戚念也觉得不会发生,可一出门,那些勉强算得上长辈的人总是话里话外在说这件事,搞得戚念有点不悦,哪怕心里真的相信温岭,可那暗生的醋意总是萦绕着。
温岭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好,我答应你,一定好好解决这件事。”
过了几日,温岭就在一次宴会告诉所有人,他今生只喜戚念一人,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众人:……
皇帝听闻此事后,颇为开心,这与他喜欢她娘子那份唯一的心情倒是一样的,大笔一挥,找个不大不小的理由给温岭点赏赐,但众人都猜出这是皇帝也支持温岭。
其余人再也不敢在戚念面前多说一句话。
戚念耳边那叽叽喳喳的纳妾声瞬间消失。
这些日子,戚念也去了戚府,她很享受在戚府带着的时光,总觉得这时候自己还是被郡主和太傅宠大的姑娘。
此时郡主和芸氏正在逗弄煦儿,煦儿正在学写字,煦儿从那里一点一点背出来。
他声音奶声奶气,可咬字却极准,戚念瞧着他认真的样子,忍笑忍得很艰辛。而后他终于背完了,得了片刻的休息,就和芸氏出去跑着玩了。
郡主见煦儿活泼的样子,轻声笑了。戚念却是好奇:“姐姐呢。”
郡主刮了她一眼:“你对姐姐不上心,还让我告诉你,她去会情郎了。”
戚念大吃一惊,她太忙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情,她不好意思地问:“是谁。”
郡主道:“郁雪风。”
戚念一惊,她早就知道充越还俗,考了科举,听闻最近苗头正盛就连夫君也对他暗自赞赏。
完全没想到他居然和姐姐好了起来,想起前世那段时间,戚念不禁问郡主:“姐姐是什么想法。”
郡主倒是无所谓:“郁雪风前些日子见我了,行事很坦诚,说话也很有诚意,也也不想拦着,面上阻了阻,私下对蕙儿说让她自己决定吧。”
郡主对郁雪风还是比较满意,没想到除了自己,姐姐也补上了前世的遗憾。
而除却这些,戚念身边的人也陆陆续续嫁人了,林曦成亲前日,戚念陪着她,她又是期待又是惊慌,最后嫁人那日还很是圆满。
而戚念一直记挂着崔锦绣,她忘不了崔锦绣的那份惨死,于是在那日之前,戚念和温岭就布好了局。结果凶手竟然是崔家的庶女,她一直嫉妒姐姐,而在那一日,在姐姐杯中下了迷药,崔锦绣会武,可她抵不过妹妹的恶意。
她一怒之下离开崔家,而后消息全无,任谁都找不到她。
可谁也没想到,缘分自有天定,塞北魏衡成亲的请帖上,女子正是崔锦绣。
戚念和去了趟塞北,再次见到了崔锦绣,此时崔锦绣和京城中已经大不相同,她像是鱼归水,鸟归巢,眉眼间尽是侠气。
她看起来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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