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下,再无那个笑得肆意斗棋的女子,轻狂地对他道:“再来一局。”
他对皇帝用了开口禅,一念之间,足以魔心四溢,那原本助眠解忧的禅语化为妖邪的魔音,逼着皇帝一步步走向死亡,而在他死得一瞬间,他会因为皇后痛不欲生。
丧钟终于响了起来,他似是叹息,又似解脱,抿了一口清茶,去了清河王府的方向。
敲门声响起,尚碧起身去开了门,见到来人,她急忙退到一边,行了礼:“参见郡主。”
郡主率先进来,而后是太傅和温岭的弟弟妹妹。郡主和太傅面上全是担忧,而见到皇后和戚念面色还好,他们暂时放下心了。
其他人也要行礼,郡主道:“不必行礼。”
戚念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见到郡主了,这次相见,她眼角是湿的。
郡主何尝不是这种感受,她几乎有些泣不成声:“你们受苦了。”她这是万分的担忧,想她行事凌厉果决,哪有这么悲戚的时候呢。
两个孩子的安危,是她忍受不了的难言。
戚念道:“没事了,从今天起,我们就能好好的。”
郡主道:“我知道你们有主意,可我身为母亲,还是忍不住担忧,而你们父亲也担心你们,只是他不擅表达,不好意思说出来。”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太傅,果然正如郡主所言,太傅一样古井无波的面容上露着些许的悲伤,太傅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素来用行动来告诉她们姐妹,而如今这大概就是太傅能露出直白的表情了。
庄妃在一旁瞧着,她过早的失去家人,如今这其乐融融的样子,莫名让人羡慕,可惜自己已经没有家人了,他们早就死于一场水患。
其实她已经要比很多人要幸福了,至少她活了下来,她心里嗤笑着,而后,她在郡主身后看到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有些许的害羞,或许是试探,其中一个孩子探出了头,恍惚之间,庄妃看清了那个女孩子的脸,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她有一瞬间的心疼,明明知道是温岭的妹妹,可却让她回忆起那段残酷的记忆。
“嫂子。”温颜和温岭在唤戚念,戚念没有忽略他们,眼上挂着笑,而两个孩子立刻就跑了过了,戚念揉了揉他们,瞧着他们长高了不少,连眉眼就长开了。
戚念温声道:“今天你们哥哥回来了。”
两个孩子同步点头:“嗯,他约定好了要尽快回来,现在回来算是没有打破他的约定。”
戚念乐了:“是啊,他没有打破自己的约定呢,那你们要不要奖励哥哥。”
温颜一向喜欢这些,眨了眨她的眼睛道:“嫂子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支持的。”
戚念道:“暂时没想好,以后我们一起想?”
“好啊。”
他们谈了一会,戚念和皇后算是了解外面的情况,他外公联合了曾经属于太子的人,一起去了皇宫,而原本郡主和太傅是在戚府,而清河王借了这份权势,把郡主和太傅接到了王府。
有下人来报,道温岭入府了。
众人只察觉到一阵风,戚念就从这个屋子离开了。他们望着开着的门,完全没想到思念与相遇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皇后只能先打破平静,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难免想念。”
众人:“是哦。”
戚念她匆匆走着,她终于走到了,温岭正在那里站着,他身上还披着战甲,看不出哪里受伤了,唯一能看见的,只有那张脸还是走之前的模样。
她的心恍然间酸了,这些日子过得心惊胆战,她不想向别人哭诉,害怕对方惊慌,她一直都在忍着,而如今她见了温岭,那些委屈成了实质,络绎不绝地往她身上跑。
温岭刚到清河王府,而过了片刻,就听到了脚步声,这种熟悉的声音,哪怕相隔十年,他也不会忘记,他转过身去,就看到了戚念。
他在塞北时间不算长,可因为想念戚念却格外的难熬。
近乡情怯,近人情忧。
他不知道自己见到戚念那一刻,自己会有怎样的情绪。
他抱住了戚念,在那一刹那,他忘记了之前那浓厚的思念,只有怀中的温软,清晰而又明了。
“我回来了。”温岭的话语并不多,仅仅四个字,却像是阳光穿透黑云,驱散了悲伤,这四个字,比千言万语分量更重。
“今日他们逼宫。”温岭怀里,戚念声音低低的,还没从委屈里挣脱、
“我知道,还知道你找到了太子,念儿很厉害。”温岭安抚她。
“太子仁厚,可我怕我选错了。”戚念把最后的担忧说出了口。
“他和其他人不同,他从出生就接触到至高的权位,早已对抗过权力的腐蚀,而且,现在要比当初好太多了,当时多少人自立为王,而如今这份局面,算是安稳。
况且我当初见过太子,当时徐邻带着假太子要攻下京城,我带人灭了那一路,太子其实出现了,我和他交谈了一夜,要是他想做,是可以做好明君的,如今这世道,不正是缺一个明君么。”
“况且。”温岭说了最后一段话,这段话,彻底安稳了戚念的心,“他要是残暴的话,你还不信你的夫君么。”
戚念些许地离开他的怀里,仰着看他,眼里尽是坚决:“我一直都信。”
第72章 安定
一切都已经成为尘埃落定,太子成为了新的皇帝,而清河王却没有接受封赏,他递交了辞呈,要回府内养老。
皇帝看着这份辞呈,瞧了瞧清河王,清河王道:“臣已老迈,无心朝堂之事,回府之后,有闲暇足以。”
皇帝听后,默默无言,而后批了辞呈。
而温岭已经成了温翰林,在成为翰林之前,他一直就忙着解决那些有反叛意图之人,那些人很快就被温岭解决了,回京之后,他成为皇帝眼前的心腹。
新皇行事稳重,他因有在民间的经历,政令不再如同过去,如水镜看花般高高在上,天下百姓,皆高呼陛下圣明。
庄妃没有回宫,师琼过来拜访温岭,却见到了庄妃,他一颗心锁在了庄妃身上,而后又在路上巧遇两回,这一颗真心立刻全都系在了庄妃身上,再也挪动不开。
庄妃对师琼并不厌恶,只是她从未感受过如此赤诚的情谊,她自小被家人背叛,而后又成了丫鬟,最后成了庄妃,这一路上,她的生命只充满了算计,没有半分的真心,面对师琼的真心,她有些畏惧。
可师琼依旧坚持,戚念又和庄妃做上了朋友,对她道:“缘分有时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可一回首,它还偏偏停驻在那里。
我之前曾爱慕过首辅的儿子,以为何晔就是我的良人,可谁成想,原来我的良人早就在别的地方等着我了。”
庄妃听闻过戚念爱慕过何晔,而如今戚念能这样大大方方地讲出来,恐怕她早就对何晔没有一点感情了。
她羡慕温岭和戚念的这段感情,但她怕自己接受不来,她很会算计,她能算计曾经的小姐,也能算计先帝,可偏偏遇到一个以真心待她的师琼,她反而失去了算计的力气。
温颜放学归来,见到庄妃,温颜知道庄妃和嫂子关系很好,她凑到庄妃面前道:“其实师琼他偶尔犯二,但他心思很赤诚,喜欢姐姐就一定会奉上全部的真心。”
庄妃沉默了,温颜这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她的惊慌。和戚念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好友,她早就知道温颜并非温岭的亲妹妹,而是水患里救出来的女孩。
她看到那孩子手腕上的一点痣,就知道,那是她的妹妹。
她唯一血脉相融的亲人了。
庄妃最后还是答应了师琼,嫁人前日,她去找了皇后,皇后在哄小皇子,皇后听闻她要嫁人了,拿了东西,给了庄妃。
庄妃并没有推辞,而是收下了,她道:“我已经从那段悲伤中逃出来了,当我答应的那时候,好像有什么束缚破裂了,而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说罢她就离开了,她听闻,有一个还俗的僧人,一直喜欢皇后,而那个还俗的僧人,听闻已经考了科举,大榜放出,虽不是拔尖,却是榜上有名。
还听闻这次的考官是温岭,她好奇,温岭知不知道考生里面或许有爱慕皇后的人。
不过这都与她无关了。
温岭回来的时候,戚念正等着他,他一进屋,戚念脸上溢满了笑:“你终于回来了,正好赶上他们拜堂。”
温岭目光温柔,揉了揉她的头,道:“我回来晚了,陛下有点事。”
戚念并不在意,温岭每日都要忙很多事,他要是有疑惑自然会跟她说,到时两人一起商议。
温岭却是很踟蹰,戚念想拽着他走,可温岭没走,戚念面带忧虑:“怎么了?”
“陛下想在五年后辞位,皇位由煦儿继承。”今天皇帝召唤温岭,就是这句话,山河平定,天下富足,皇帝想念他的妻子,迫切地想要回去。
温岭有些惋惜,毕竟皇帝实在是行事稳重,虞国这些年是少有的安定,但这些年里,皇帝也回去不少次,他做事并不是一手全抓,而是让人各司其职,又有监督,他只需要保证虞国那些大事的做主就好,他信任温岭。
温岭在新皇上任那段时间,用了几件事,彻底博得帝王的信任。
而皇帝就用这段时间,回了他妻子那里,长的时间甚至要留二个月,有时候也会叫他妻子来到京城内,他假扮一个身份,一是发展妻子家中的产业,二就是他太思念妻子。
这样算下来,其实皇帝和他妻子相处的时间很长,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他义正言辞道:“煦儿就很好,朕考验过他的功课,完成的都很好,而且朕也选了你们几位臣子辅佐他,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温岭见皇帝去意已决,只能应下。
而回去之后,煦儿正在院子里练书法,煦儿这段时间经常跑到这里来,他很喜欢和温廖待在一起,因为温廖讲的东西很有意思。
温岭心道,这个孩子,真的要比很多人都要刻苦了,哪怕没有别人的督促,他也能靠着自己的意志学下去。
或许皇帝没有看错。
戚念万分惊讶,她没想到皇帝竟然在他最有权势的时候放弃了皇位,也没想到煦儿这么小又要登上高位。
不过现在要比之前强太多了。
之前那段时候她和姐姐风雨飘摇,朝堂官员,全是敌人,如今朝廷上没人敢伤害煦儿了。
而且此时的心境早就与当时不同,如今有温岭陪在他身旁,无论发生什么,她的心都有归乡。
戚念握住了温岭的手:“重来一次,那些不圆满,如今终于落了个满堂彩。”
温岭道:“是啊,我们天生一对,上天都看不下去,非要给我们一个圆满。”
又是一年初春,皇帝拒绝了众位大臣的挽留,回了民间,没人能找到他的踪迹。
而这七年里,科举选官之中,而温岭当了好几轮的监考官,他行事公正,那些学子,皆称温岭为一声老师。
戚念也并非长久地待在府内,而是用她手中的权利,扩大了博文苑,让一批批想要读书的学生有一个机会。
而在戚念的帮助下,之后不少在民间传颂的官员都在此地诞生。
她封为了浩命夫人,天下之人,无不庆贺。
山高水远,道阻且长。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更 听闻她千娇百媚,求收藏^_^
第73章 番外
五更天已过,戚蕙又被噩梦惊醒了,她这段日子总是睡不着,过去的痕迹始终是留下了,她再抗拒也摆脱不了,可如今要比之前好上太多,曾经在昭和殿,她甚至连呼吸是压抑的。
她披上一件衣服,走出房门,走入了一个房间,那里面摆着一排排画,那都是戚蕙曾经画出来的,而太傅见着这山水画,颇为喜欢,特意寻了一个房间来放戚蕙的画。
她磨了一会墨,随后铺平了画纸,执笔在上面挥毫,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画过画了,在宫内,她要管宫中之事,还要和一群美人勾心斗角,疲惫充斥在浑身上下,她完全没法静下心来,绘一幅山水画。
如今她终于从那份吃人的宫内逃出,心里倏然静了,耳边那常在的喧嚣声都化成满天大雪的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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