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祈福
戚念从未遇到这么尴尬的事,这杯茶或许没事,毕竟容凝刚醒,她没有时间下毒,而且自己喝下去,目标太明显,容凝不会这么愚蠢。
电光火石之间,戚念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她还是放下了,直接略显担忧道:“容姑娘有什么可说的?”
容凝也没固执,直接面色带忧道:“我父亲身为礼部尚书,提前知道很多东西,我见戚小姐心思纯净,实在不忍心隐瞒,就想说出真相。”
她顿了顿,看了看戚念,容凝看到戚念一脸茫然的神色,她望向了外面,而后嗫嚅道:“温大人曾惹怒皇帝,监察官这个职位并非是温大人一人能做,可皇帝却硬要他前去塞北,就算温大人回来,他怕也是不好过。”
戚念并不震惊,从温岭要娶自己那一刻,皇帝就没开始厌烦他了,试问谁可以继续相信的臣子娶了足以威胁自己的外戚之女呢。
温岭受到冷落那是必然,只是他如今不在意所谓的皇宫,而是更在意塞北一事,塞北当初为难虞国已久,否则不会久久攻打不下。
温岭能去塞北,一部分是皇帝的缘故,另一部分就是源自塞北的威胁。
而且,这段时间离开京城也未必不是什么错事,皇帝喜怒无常,残忍嗜杀,近日因触怒皇帝死去的官员已不知凡几。
朝堂之上,百官战战兢兢,就连太傅,每日从朝堂上回来脸色都是黑的。
像是提前走了前世的路。
皇帝原本就不是嫡长子,能坐上这个位置全靠熬死或害死了前面的兄弟,可才坐安稳两年,就身中奇毒,再加上真正的太子始终没有出现,他更是暴虐。
唯有皇帝,戚念无法改变,毕竟,那个人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法改变他,就连她姐姐,都差点死在他手中。
戚念面色一凛,正色道:“感谢容姑娘美意,只是你我都不该妄议朝政,容姑娘好好休息吧,我要离去了。”
她起身离去,可容凝却道:“温大人能为姑娘远去塞北,姑娘却不为温大人考虑么?”
戚念目色复杂:“容姑娘说错了,无论娶不娶我,夫君都要去塞北,只是我和他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才提前成了亲,我在京中为我夫君祈福就是对他最大的考虑了。”
戚念话说得凉薄,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生性的缘故,而是她不愿意在容凝面前多说了,她留在京中,可以看好温岭军队的供给,要真是京中有什么事,戚念也会用最合适的方式告诉温岭,这些都是戚念现在做的,可容凝句句话都在挑拨,而她自己却没有被别人看透的意识,戚念索然无味,想要远离容凝。
容凝摇了摇头:“戚姑娘难道能做的仅仅是祈福么,戚姑娘皇帝难道不想用更快的方式来帮助温大人。”
今日的容凝和往常不同,她格外的尖锐,甚至有种死缠烂打的味道。
戚念实在不想和容凝说下去,她刚要离去,忽然听到陌生的声响。
一人突然出现在戚念面前,戚念倒吸了口气。是皇帝,他站在这里多久了!
第54章 皇帝
戚念完全没有想过,这个皇帝会出现在这里,他目光残冷阴鸷 ,藏在珠帘的阴影之后,明明灭灭,仿佛拢来一阵阴风,戚念心一下揪起来了。
她反应很快,立刻道:“妾身参见陛下。”
皇帝他随意地笑了,缓缓走了过来,坐在八仙桌旁,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
戚念想提醒那杯茶是冷的,但好似没有必要,皇帝只是倒完之后就放在那里,并不打算喝下去。
他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瞧着戚念和容凝。
容凝从床上下来,她是不可置信等我,甚至还是恍惚,她身子不稳地下来,勉强压住自己等我心惊,颤颤巍巍地拜见皇帝,“臣女容凝参见陛下。”
皇帝似乎并没有叫她们起来的意思,戚念和容凝跪了好长一会,皇帝始终没有说话,戚念压力骤增,她不知道皇帝会说什么,也不知他会做什么。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皇帝现在就是个疯子,丝毫不在意皇位,残忍嗜杀。
纵然她是皇后的妹妹,要是皇帝疯起来,她也难逃一死。
她肩上的压力更重了,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皇帝从桌子上起身,走到了戚念面前,他手指很凉,抬起了戚念的脸,戚念脸色很苍白,可目光却是坚定的,她就这样定定地望着皇帝。
皇帝嘴角勾着笑,道:“你不害怕朕。”
这些日子皇帝所作所为,颇为疯狂,没人堵着戚念的耳朵,戚念肯定会听到。
皇帝心里啧了一声。
他曾经很好奇,温岭喜欢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这个想法也不过在他脑海里存留一瞬,接着就消失了,若不是容凝这个蠢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皇帝恐怕要等着温岭回来才会想起来戚念。
这些日子皇帝很忙,他自从能起身后心里就十分地不舒服,周边的人,好像谁都能伤害他,不知道何时就能再置他于死地,每一个人,都带着恶意。
而杀人恰好能缓解他的恐慌,从身旁的婢女,到侍奉的太监,他身边死得人多如牛毛,他身边渐渐清静,所有人都恐慌地看着他。
一瞬之间,他舒服多了。
是啊,他是万人之主,所有人都该敬他,畏他,不该有想要害他的念头,于是令他不舒服的,他又开始动了手,从七品官员开始,他想动命官,可是他这个皇位才坐稳一年,或者说,他还没想到要动哪个命官,这群人曾经扶了他一把,助他称帝,而今他不需要这群人了,他要更服从他的人,可帝王要会制衡,先动哪一个都需要考虑。
他还没考虑好,但他已经想好第一个人的刑罚了,那必定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刑场。
留在他皮肉里的鲜血都在沸腾,他迫不及待了。
这种话激烈的想法一直盘旋在他脑海中,他为了庆祝,换了龙袍,去了京内最大的酒馆饮酒,老板搬出来他店内百年的藏酒,他大碗饮下,丝毫不在意老板心疼的表情,喝到最后,他忍不住道:“既然老板这般心疼,不如让我看看你心有多疼。”
下一刻他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腥气,他近日天天都能嗅到,而桌子角上,是一个渐渐失去跳动的心脏。
他毫不在意地起身,拿着酒樽,去了楼下,一个房间之内,啜泣的女声簌簌地传了出来。
“若不是那戚念太过分,何郎何至于如此,凝儿一定要为何郎报仇,让戚念悔不当初。”
原来是痴男怨女情爱之事,嗜血的皇帝并不感兴趣。没想到女子口中的何郎下一句话勾起他的残暴:“戚念所嫁之人是温岭,况且她还是郡主的女儿,皇后的妹妹,凝儿勿要为我伤及自身。”
郡主和皇后这两个称号刺激到了皇帝,他猛地推开门,脚步不稳地走了进去:“男子汉大丈夫,还要女人替你报仇,不如你们说说,让我听听。”
何晔和容凝一脸惊慌,他们是私下见面,但完全没想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的男人会推开这里的门,她仓皇着斥道:“你是谁,谁允许你进来的,还有没有国法了。”
皇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段笑渐渐缓了,他归于沉寂,恍惚想起了温岭,戚念好像还是他离京前非要娶的女人。
很有意思,他要去看看戚念,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骗了这两个蠢货,随便编了一个官职,告诉他们自己和戚念也有仇。
然后,玩笑开始了。
今日看到容凝这张惶恐的脸,他有些许的满足,可戚念却没有那么惶恐,他原本有些满足的心思又泛起一丝不快。
戚念面色有点冷淡,她很怕,不是一般的怕,她不怕正常人,正常人哪怕再凶狠,只要能按着正常的想法走,她就可以说动,可这个皇帝有点疯狂,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疯,她没有思绪,但她拥有多年的记忆,比这个皇帝多活了好几轮,面上的冷静还是能勉强维持住。
“无论妾身怕不怕,都不会改变陛下的想法,妾身又何必惹得陛下厌烦呢。”戚念如实回答。
“那你觉得,皇后之妹,郡主之女,要臣之妻,这三重身份能保证一个人的性命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三人的身家性命都属于陛下,众人皆依附陛下而生。”戚念的意思很明显,对她最重要的三个人还要都是陛下手下之人,自己更是微不足道。
这话取悦了皇帝,他松了手,拿起了容凝旁边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他端着两杯茶,递了过去,戚念毫不犹豫接下就喝了,而容凝怔住了,这杯茶里的毒是她配得,原本她只想配迷药的,可后来她脑子一乱,加了烈性药,若有人喝下,怕是容易醒不过来。
她不敢接,可不敢不接,皇帝的凶名她听过,她畏惧着,尤其是跪到现在,还有种不可思议的恍惚感。
她咬了咬牙,伸出了手,她知道礼部尚书对于皇帝而言,不算什么,她不能因为自己,耽误父亲,可她没接到,杯里的水顺着发丝流了下来,而胸前一痛,力气迅速地流失,容凝恍惚听到皇帝带着哑意的笑声:“你令我不快了。”
接着容凝失去了意识。
而戚念的意识也迷茫着,她面前像是有一群蝴蝶,缓着她起舞,而后倏然飘散,飞向了别处,她的意识慢慢散了。
皇帝把手里杯子扔了,轻哼一声,唤来侍卫:“叫太医过来,救醒戚念。”说罢他就走了,边走边嘟囔:“活着也许更好玩。”
皇帝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只留两个侍卫,一个看着这两位,一个去叫太医了。
侍卫躲在了房顶,等着别人发现。
林曦从外面坐了许久,她腿都开始酸麻,也不知道容凝姑娘和戚念讲完话了么。
她甚至无聊地数着地上的石子,并把它们摆成笑脸的样子。
好无聊,明明是宴会,可热闹是属于别人的,自己却在这里看着病人。
唉,下次吵架前一定要忍住,不要做错事了。
林曦默默劝自己。
“你在这,容小姐呢!”崔锦绣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林曦吓了一跳,一个不小心碰了摆的石子,下巴那里碰掉好几个嘴也碰平了笑脸消失了。
火气瞬间冲了上来,而后又被理智的凉水压了下去。
林曦一遍遍在心里念道:这人刚才替自己说话了,自己发誓要忍住吵架。
林曦默念了几遍,勉强有几分温柔:“崔小姐有何事。”
崔锦绣目色有些复杂,但她忍住其他的话:“容小姐可是和戚夫人在一起。”
林曦不知崔锦绣是何意,但还是道:“是。”
崔锦绣道:“如果你怕出事,我劝你去看看他们。”
林曦有点恼火:“你什么意思?”
崔锦绣道:“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忍住,忍住,林曦劝自己,她皱眉问道:“她们有事要谈,我这样做很不礼貌。”
崔锦绣思忖后道:“那你就说是我来找戚夫人,如何?”
林曦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她走回去,敲了敲门,道:“崔姑娘有事想找一下戚夫人。”
顿了片刻屋里没有传出声音,林曦面色一遍,她又敲了敲,屋内还是没有声音,她一下子推开门,两人匆匆进去。
林曦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戚念和容凝两人倒在地上,容凝胸上插着一把利刃,鲜血浸湿了衣服,流到了和她几寸远的戚念身上。
而戚念面色苍白,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林曦差点跪了下去,她腿脚没了力气,崔锦绣眼尖,扶住了林曦,把她扶到八仙桌旁,让她坐了下来。
林曦拽住了崔锦绣,她目光含着惊愕和混乱,一副没有主意的样子。
崔锦绣拍了拍她的肩膀:“先放松,让我去看看,也许她们没事。”
林曦像是有了支撑,松开了崔锦绣,而崔锦绣到了两人面前,探了探两人的呼吸,她先探到戚念,而后松了一口气,而探到容凝,她倒吸了一口气。
她猛然站起,凉意顺着手指升到了面庞,而背后似乎有人。
在盯着她,那股不适缠绕着她,她可以回头,但崔锦绣忍住了,房梁上的目光没有恶意,或许只有对生命的凉薄,她要是真表现出来,怕真是难逃一死。
而崔锦绣知道,她一进来没有发现,就意味着自己打不过房梁上的人。
她要想办法,把活着的人救出去,毕竟谁也不知道房梁上的那人什么时候会出手。
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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