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本侯所知,圣上在三日前就已驾崩。”
这话就如同一道惊雷般,在洛伊儿耳边砸响,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圣上驾崩?
三日前,那岂不就是靖王将她送离衢州之时?
厉晟似乎没察觉到这是多么大的一件事一般,又不紧不慢地补充:
“如今京城,早已被温王殿下把持。”
半晌,洛伊儿才听见自己轻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本妃知道了,谢过侯爷。”
她退出书房的时候,简毅侯唤住了她,似有些不解问道:
“靖王妃明知,依靖王的能耐,衢州定然困不住他,为何还要奔波数里来向本侯寻助呢?”
洛伊儿还未从圣上驾崩的事情回过神来,神色强压着平静:“有简毅侯的帮助,可使殿下尽早平安,如此便够了。”
厉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头,看着她离开,半晌才低沉啧了声:“当真狡猾。”
她这一趟又何止是帮靖王早些脱险,可是彻底将他拉进了靖王的那一脉。
洛伊儿神色平静地离开书房,她说得是实话,厉晟所想,不过是她后来意识到的,而且,梧州远比衢州安全。
下人带着她们朝房间走去,忽地,洛伊儿皱起眉头:
“公主呢?”
“公主还未醒过来。”盼思:“王妃,还有一事,奴婢未曾禀报。”
“大夫说,庆雅公主有喜脉迹象。”
洛伊儿整个人愣在原地,有些失态:“你说什么?”
喜脉?她二哥还留有子嗣?
第130章
洛伊儿一路疾步到庆雅休息的住所,险些失态。
推开房门, 见到无神地望着床幔, 眼底一片死寂的庆雅时, 洛伊儿步子瞬间顿住,僵硬在房门口。
她突然有些茫然无措。
她甚至都不知道, 该不该却庆雅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是二哥的血脉没错, 可这也将成为束缚庆雅的枷锁。
洛伊儿瞬间感觉一阵无力, 闭着眼睛靠在门栏上。
是床榻上的人先有了动静。
庆雅转过头来,干涸的声音几乎沙哑:“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他还未入土为安,她连睡梦中都觉得不安。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洛伊儿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声音:“即刻启程。”
庆雅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洛伊儿连忙去扶住她,她看着庆雅踉跄了一下后, 又竭力站稳, 就要朝外面走。
屋外响起一道声音:“马车已经备在了府外, 靖王妃和公主轻放心,定将二位安全送回京城。”
洛伊儿抿唇,费力扶着庆雅没有说话,她没有想到简毅侯竟是将一切都料到,早早就已经准备好。
出府的时候,简毅侯没有出现, 卫风等人已经在府外等候, 除此之外, 一辆宽敞的马车,以及一眼望去足足数千的军队,严整以待。
庆雅也看见了眼前的场景,却是移开视线,直直向后面那辆装着棺材的马车看去,自醒来后,就一直没有表情的庆雅瞬间潸然泪下,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洛伊儿身上。
洛伊儿没有安慰她,任由她发泄出来,只是沉默着和盼思一起将她扶上马车。
她看见简毅侯的近卫朝她拱手:“此行将全速一路北上,直达京城。”
“侯爷让属下告诉王妃,靖王殿下也将会直接前往京城。”
洛伊儿瞬间想到刚刚简毅侯说的那个消息,眸色微深:
“替本妃谢过侯爷。”
她掀开帘子,跨进马车,卫风朝那人抱拳,抬了抬手,队伍渐渐起行。
不消片刻,大门外就只剩下简毅侯的近卫,他看着远去的队伍,轻轻地摇了摇头。
等再见时,恐怕这位稍有落魄的靖王妃会变个身份。
……
简毅侯十分妥帖,马车行驶途中没有一丝颠簸。
庆雅躺在马车里,闭着眼睛,不知有没有睡着。
洛伊儿靠坐在一旁,她思考了许久,终究还是缓慢开口:“……大夫查出公主可能身怀有孕。”
她话音落地那一刹那,庆雅原本紧闭的眼睛忽地颤了颤,诉清了主人心底的不平静。
话既已开了头,下面的话就便好说了些,洛伊儿低垂着眸子,不去看她,寂静的马车内只有洛伊儿低细的声音:
“我知道公主心里难受,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
让她们都有些束手无策。
原本是天大的喜事,此时却只余悲哀。
“二哥如今已经身故,公主心中如何想,伊儿都尊重公主,也会保证侯府的人都不会为难公主。”
如今圣上已经驾崩,温王和靖王两位殿下素来心冷,她就似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洛伊儿不得不为她考虑。
她与二哥只在一起短短的四个多月的时间,难道要将此后余生都为此赔进去吗?
洛伊儿一阵心悸,这般的日子太苦太凄凉,就算那是她二哥的孩子,她也于心不忍。
“你是何意思?”
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轻嘲,庆雅撑着自己的身子半坐起,泛红的眼眶看着洛伊儿,哭着轻嘲笑道:
“在你眼里,我就是在阿彦死后,不顾他的孩子,自寻幸福的人吗?”
洛伊儿闭着眼睛:“你知晓我不是那意思。”
庆雅轻扯开唇角,滚烫的泪珠落下:“我知晓,我向来无用,在父皇的羽翼下太过安逸,想要的东西都无能护住。”
“可是——”
“我既已嫁入了齐侯府,此生就是齐侯府的人。”
“我会生下这个孩子,抚养他长大。”
“告诉他,他的父亲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告诉他,我从里没有后悔过嫁给他的父亲。”
洛伊儿嗓子处一阵堵塞,哽得她生疼生疼,她低垂着眸子,半天哑着声音说出:
“好,我知道了。”
“庆雅,这么多年,你曾护我多次,不管你如何,日后,便由我护着你。”
庆雅抓着她的手,哭着笑:“这是自然!”
就此说开后,两人心中无了芥蒂,都竭尽全力去照顾这个孩子,洛伊儿特意吩咐队伍走得慢一些。
在到了下一个城镇的时候,洛伊儿特意又请了一个大夫,为庆雅确诊,最终确认她的确是怀了身孕,已经有半月有余。
算起来,似乎就是从她在豫州观音寺上过香后,这个孩子就来了。
自从庆雅知道自己有孕,就如同惊鸟一般,时时刻刻护着自己的肚子,怀孕的反应开始在她身上慢慢出现。
夜间若是未曾到达城镇,不管是烤鱼还是烤肉,都让她作呕。
队伍不得不慢下来,确保每日夜里都停留在城镇上,因着身边没有太医,她之前又从马背上跌落过,胎相不稳,本应静养才是,可是洛齐彦的身体却是等不了时间。
如此一来,原本从梧州到京城五日的日程,就拖了下来。
庆雅也在这期间,知道了圣上驾崩的事情,痛哭了一番,险些动了胎气,从那以后,洛伊儿就吩咐,从途中城里随带了一个大夫。
等她们到了京城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已尘埃落定。
洛伊儿不知道这期间都发生了什么,总之,她们到达京城时,是方瑾凌亲自在城门口迎的她。
城门大开,百官相迎。
方瑾凌一身清凌凌的黑衣,站在城门中央,面容棱角似又冷硬了些。
洛伊儿从马车内探出头来,他的身影清晰地印在她眸子里,她扯了扯嘴角,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离得远远的,她就好似闻到他身上透着久散不去的血腥味,沉闷地让人心慌。
他四周的官员全部低着头,面上似还染着惊惧。
洛伊儿下了马车,多日奔波,险些脚下一软,幸而方瑾凌快步上前扶住她,洛伊儿直直跌进他怀里。
洛伊儿再也忍不住,揽着他的脖子,趴在他怀里,无声地落着泪。
怨他将自己一人留在危险中,哭她这段时间受惊受怕。
方瑾凌亲眼看着她平安,才彻底放下心,没人知道他在听说她被人追杀时,心底的慌乱,多日不曾合眼,却连丝毫都不能表现出来。
方瑾凌紧紧揽着小姑娘,似要将她勒入骨中,心底的焦急不安终于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渐渐消去,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珠,眼底多日未眠的疲倦似都消散,冷硬的面庞微软化,低哑的声音安慰:
“娇娇别怕,没事了。”
洛伊儿拼命冲他笑,她近日因洛齐彦一事悲伤,又要费心费力照顾庆雅,身上本就有伤,一路又来回奔波,她消瘦得厉害,脸颊都陷了下去,下巴尖细,显得那双眸子越发大。
方瑾凌看得心底微疼。
洛伊儿情绪还未平静,就听见身后传来呕吐声,洛伊儿瞬间反应过来,推开方瑾凌,焦急地转身:
“庆雅,你怎么样了?”
庆雅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挡住嘴鼻,反胃又吐不出东西,难受得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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