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再也不想和他翻旧账,不断的回忆过去,人是没有办法往前走,她得翻开她人生的新一页。
她坚信,系统再怎么垃圾也不可能把她困在这个世界里一辈子。
转眼,她在皇宫里被迫住了三个月,秋天变成了冬天。
顾盼还是很喜欢京城的冬天,每到这个时节,总是雪天,飞檐之下。白茫茫的一片望过去的确很漂亮。
冬至这天,小太子大驾光临。
等过完新年,他快要六岁了,转眼之前那个爱哭还喜欢撒娇的小孩子,已经长到到她腰这么高了。
愿哥儿这么久才找上门来,的确是一忍再忍。
随着五官越长越开,他的外表看起来也越发的随了顾盼,长了张精致无害的脸,唯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像钟砚,冷冷的一言不发盯着你看时,忍不住打寒颤。
顾盼命人赶紧将房门关上,随后把自己手里的暖手炉塞给他,“你冷不冷呀?”
愿哥儿来势汹汹,身上竖起的敌意忽然间被她这么一声轻柔的问,给问回去了。
他仍然是冷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将她给的东西还了回去,“我不冷。”
愿哥儿仰着脸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她看,问:“你为什么还不出宫?”
为什么父皇要将她留下来?
难道不要娘亲了吗?
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吗?
愿哥儿哪怕知道当初他落水,是眼前的女人救了他,也不怎么乐意。
他只有一个娘亲,谁也不能取代。
顾盼不知道该怎么和愿哥儿解释现在这个情况,她又没有疯,当然不可能把发生在自己身上事告诉他!
她忍不住揉了揉愿哥儿的脑袋,“再等等吧。”
等钟砚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她什么时候就能走了。
不过按照钟砚这么偏执的个性,这辈子他都想不清楚。
其实顾盼还挺害怕就这么在这里和他耗费一辈子的,孩子也没法安慰她。
愿哥儿有点嫌弃自己,他居然不怎么讨厌这个人的触碰,他皱着小脸,“再等等是多久?”
顾盼沉吟,“不然你去问你父皇?”
愿哥儿想了想,点了点头,顾盼想留他吃饭都没留住。
小孩子找到父亲,委屈的想要质问的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他在外人面前虽然冷漠孤傲,是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但在父亲面前却很脆弱。
他抹了抹通红的眼睛,忍住不掉泪,委屈巴巴的问:“您不要娘亲了吗?”
不是说她会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要喜欢别人呢?
钟砚将他抱了起来,尽管六岁的愿哥儿重量不轻,他抱着也不觉得吃力。
他看着愿哥儿这张哭花了的脸,心中无奈又好笑,这孩子不仅长得像她,哭起来时的可怜样子也十分十的像顾盼。
他叹了气,如实将事情告诉了他,“你娘亲已经回来了。”
钟砚并不打算把这件听起来似乎惊世骇俗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隐瞒愿哥儿。
钟绍愿是他的儿子,若说脆弱并没我多么脆弱。
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要落不落,愿哥儿吸了吸鼻子,埋在久违的父亲的怀抱中闷声闷气的说:“我记得娘亲的模样。”
和那个人根本不一样。
钟砚扬了扬眉毛,“那你告诉我,你很讨厌她?”
愿哥儿答不上来,他不讨厌。
而且在他亲近他的时候,愿哥儿心里头是安慰的。
钟砚摸了摸他的脑袋,“她是你娘亲,我不会骗你,我也不会认错人。”
愿哥儿从小就几乎跟在父亲身边长大,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他还是闷闷不乐的,过了一会儿,竟然又哭了起来。
钟砚觉得好笑,愿哥儿年龄稍微大点之后,可从来都没怎么掉过泪。
这会儿怎么哭的如此难过?
“又怎么了?”
愿哥儿的眼睛红了一圈,他紧张不安的张口,道:“我不知道那是娘亲,我还刻意欺负了娘亲,她肯定不要我了。”
说过难听的话,还将她骗到了宫里来。
钟砚听着儿子没必要的担忧,自嘲的笑了笑,顾盼现在不要的人,唯有他。
“不必担心,父皇今日带你去娘亲的屋里吃饭。”
男孩眨了眨眼,还是不太能相信,“真的吗?”
欢喜过后,是一种明晃晃的失落。
“娘亲喜欢弟弟多一点。”愿哥儿又说。
那个哑巴了的小孽种,动不动就生病的病秧子。
钟砚说不会。
他抱着愿哥儿,大步流星朝她住在宫殿走。
顾盼想要就这样半死不活装鸵鸟的和他耗,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下,也要看他肯不肯。
钟砚对她的贪欲,只多不少。
他不仅要强行将她困在这里,钟砚还想要回她的心。
他贪婪,他偏执。
他强烈的爱,至死不渝。
第九十章
这一夜, 风雪未停。
钟砚抱着愿哥儿进门时,静悄悄的无一人说话。
顾盼斜靠在软榻上, 轻阖着双眸, 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 屋内点碳焚了香,她的手边搭了本书,忽的一声,从指尖滑落砸在了地上。
她睡眠浅,一下子就被惊醒了,抬起眼皮,愣愣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 还有他怀中的孩子。
愿哥儿刚哭过一顿, 眼圈还正红着, 黑色眼珠像发着光,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顾盼缓缓起身,不知道钟砚忽然把孩子带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下意识紧了紧,面上不露声色。
“吃过了吗?”钟砚问。
顾盼的眼睛就没从愿哥儿身上移开过, 她摇摇头,“没吃。”
钟砚将愿哥儿从怀中放了下来, “陪孩子一起用个膳吧。”
顾盼这会儿面对愿哥儿反而拘谨, 她没有想到钟砚会把她的身份告诉愿哥儿, 才六岁的孩子,真的会相信吗?
“好。”
席间,她和愿哥儿吃的都不多, 很快便都停了筷子。
碗筷撤下之后,顾盼看见愿哥儿站的远远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又巴巴望着她舍不得移开,她的心软成了一片,她对愿哥儿招了招手,“你过来。”
孩子愣了愣,而后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顾盼将他抱在腿上,孩子大了,她抱着也变得更吃力,她尚且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愿哥儿便抓着她的衣服,悄无声息的流眼泪。
愿哥儿哭的很伤心,顾盼从来没见过他哭的这么伤心过。
她轻轻拍了拍愿哥儿的背,说:“不哭了。”
他哭的发抖,想起来那天自己在外祖母家门前,是见过娘亲的,他冷冰冰的说要把她的眼睛挖掉,后来在颜家,他又仗着自己是太子,恶劣的将她带进宫里。
愿哥儿一直都在母亲面前扮演着乖孩子的形象,他不想让他的母亲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乖巧,他害怕被厌恶,被丢弃。
顾盼捧起他的脸,拿出手帕将他脸颊上的泪痕擦干净,“哭什么呀?”
愿哥儿摇摇头,趴在她的肩头,边打嗝边说:“高、高兴。”
他的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不太好听,小心翼翼,好像特别怕将这个问题问出来,“您还会离开吗?”
顾盼一下子被他的问住了,还会离开吗?
她可以肯定,等系统修复好了bug,她不会留下来。
这里没有她的家,也不是她生活的世界。
她总是要离开的。
“不会的。”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说出对他而言很残忍的话。
愿哥儿听了之后好像更高兴了,抓着她的衣袖,“嗯嗯嗯好。”
顾盼将愿哥儿哄睡着后,钟砚将他抱到了隔间的床上,娴熟的替孩子脱了外衣和鞋子,盖好棉被,吩咐宫人照看,旋即回了主卧。
钟砚听见顾盼同他说了声谢谢。
他道:“你若是想,就把赵恒也接回宫里来吧。”
他总是后知后觉,总是在剜心剔骨后才知道失去的痛楚。
钟砚学会了妥协,学会了弯腰。
尽管那个孽种是这个世上他最无法容忍的人,但为了顾盼甘愿,为了让她心甘情愿,他不是不能忍。
顾盼也听出来了,钟砚在讨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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