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佑安又抹了把脸,笑着说:“能。肯定能。”
没多久就要过年。离京九年的卫瞭带着祝福回京相贺。离京时,他是十三岁的稚嫩小少年,再次回京已是将荆广大变样的器宇荆王。
一场雪,为新岁铺上一层洁净。
莺时立在檐下,朝手心哈着气。
她已不再是当年笨手笨脚的小丫头,成为霍澜音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做事干净利落,总能将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宫中新进宫的小宫女们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姑姑”。她终于成为了当年她所希望的样子。二十三岁,早过了出宫嫁人的年纪。霍澜音每次问起,她总是笑着说这辈子都要留在宫中。
帕子落在地上,莺时蹲下来去捡。再起身时,卫瞭立在她面前。
恍惚间,好似回到九年前,同样严寒的小湖边。只是彼时天色昏暗,如今晴空万里。
后来啊……霍澜音扶额,长吁短叹。她又用力去戳莺时的额头,佯装生气:“说好了跟着我一辈子。还说什么老死宫中就是最好的归宿……如今还是跟野男人跑了!”
霍澜音说着这样的话,却给了莺时最丰盛的嫁妆。她眉眼间,皆是无尽的温柔,还有欣慰。
是夜,卫瞻回来,沉默地坐在窗下,满腹心事。
霍澜音捡起地上的练字本,收到一旁。想来又是憬儿淘气,把哥哥的功课当成了玩具。她走到卫瞻面前,问:“怎么了?”
卫瞻长舒了口气,顺势将霍澜音拉在怀里,他将下巴搭在霍澜音的肩上,沉声道:“此次出征,听说在西蛮再往西的地方,有一个小国为纪,前几年国内动荡,如今在位的帝王竟是位女帝。”
霍澜音怔了怔,又听卫瞻说:“我派人潜入纪国,伺机寻得女帝画像。”
霍澜音紧张地问:“如何?”
“还未得。人已经回京路上,明后日当入宫。”
寝殿内安安静静的。
霍澜音忽然问起:“陛下可还记得小豆子和林嬷嬷?”
“林嬷嬷是孤乳娘,可会忘记。”
“当初陛下回京,处置了江太傅,又下令林嬷嬷和小豆子各自回乡,没有传唤不得入京。前几个月,我想起翠风和红风来,派人去她们家乡送些钱物。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她们两个根本没有回乡。我再去寻林嬷嬷和小豆子的消息,亦是寻不到。他们几个人,自从九年前便彻底消失了。”
阖着眼的卫瞻猛地睁开眼睛。他起身,拉着霍澜音往外走。
“这么晚了去哪里?”霍澜音问。
卫瞻带着霍澜音连夜赶往皇陵。
若是让大臣知道,不知道要如何反对。所以卫瞻立刻行动,派暗卫进皇陵,开帝棺。
本是该帝后合葬的灵棺内,只有一具枯骨。
翌日清晨,卫瞻先前派人去纪国寻女帝画像的侍卫入宫,终于带回了纪国女帝的画像。
米黄的画卷一点点展开,一身红衣的女人美艳不可方物,眉宇之间傲意凌人。
霍澜音的热泪一下子涌出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伏在卫瞻的胸膛泣不成声。
那藏在心底角落的自责悄悄压了她九年,终于得以放下。
卫瞻深吸一口气,他阖上眼,压下眼底的情绪。这一刻,倒也说不清心中是怎样的滋味。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这世间事也并非对错分明。前往彼岸的道路未必只有一条。坚持自我,更未必就是一种错误。
纵使前途万难,她还是坚持自己决然的方式走下去,即使失败也无悔。
而霍澜音,也会用她选择的方式继续散发着萤火之光。
霍澜音为后时,大力推广学堂,将民间学堂开设在北衍每一个村镇。她更是改革科举制度,首次大胆地在科举之中添加医、农、数学和天文部分,逐渐改变了北衍的重武轻文。经过多年努力,北衍终于文武相衡,各术发展,一片繁荣。
霍澜音俯下身来,轻轻去吻卫瞻的额角。
霍澜音觉得很是幸运。原以为以卫瞻暴躁的性格,定然一意孤行,不理会她的提议。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她与卫瞻的很多看法都是相同的。
霍澜音偎在卫瞻身侧睡着了,两个人的白发相抵相伴。
霍澜音在世时,臣民对其评价褒贬不一。而后来,终究得到史册上的一声贤后。
而那些药引、傻子太子妃等小事儿,在一桩桩载入史册的大事面前,什么也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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