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芳认得,她是前夫那边的一房表妹,冬梅的表姑。
“她吃了冬梅的腊肠,当晚肚子不舒服,去医院后发现流产了。我让人查了查,从周佳慧家里拿了一根腊肠去做化验,发现腊肠里加了过量的防腐剂……”
“她现在很伤心,我帮她拟了诉讼书,打算告诉她、她的孩子是被冬梅害死的,你说……冬梅会怎么样?”
谢庭玉最近挣了一笔钱,媳妇也把钱还给他自己管,于是他便请了几个混混盯着徐茂芳。
没想到意外地发现了这件事。
谢庭玉刚刚做了爸爸,根本见不得这样的事。
徐茂芳把诉讼书看了下去,越看越心惊。
她不怕得罪丈夫,因为有儿子在,他总有一天会原谅她的。婆婆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捏着鼻子忍下去。徐茂芳想给女儿出了这口恶气……
但是基于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生下孩子。此刻,她不是为女儿担忧、更不是为周佳慧担心,她……
感觉肚子有点疼。
第106章
腊肠,是那个腊肠!徐茂芳肚子钻心地痛了起来,连站也站不稳了。
“庭玉、庭玉!我肚子疼……”
徐茂芳捂着肚子,恐惧地尖叫起来。
谢庭玉眉头紧皱,却纹丝未动。搞不清楚徐茂芳是真痛、还是假装痛。
徐茂芳的额头沁出了汗珠。
“我真的肚子疼,不、不骗你……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
谢庭玉看见她脸色确实一片苍白,连忙推开门,对门外的妇女主任说:
“芳姨肚子疼,我去叫车,你帮忙照料一下。”
妇女主任惊慌失措地冲进屋子,把人背在背上,两个男人很快把徐茂芳送到了医院。
一阵人仰马翻的急诊过后,徐茂芳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医生一边写着病历,一边说:
“你吃错什么东西了?”
医生凉凉地说:“化学药物影响胎儿的发育,你这胎很可能产生畸形,建议手术流产。”
不,徐茂芳不敢相信,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畸形。
它这三个月都乖乖的,它不会有事的!
徐茂芳攥紧了冰凉的被褥。
谢庭玉确认她没事后才离开,临走前他看了徐茂芳一眼。
“你认真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徐茂芳听到后又惊又怒,非但不感激谢庭玉送她来医院,反而恨极了他,为什么他现在才告诉她这件事,让她白白吃了那么多毒腊肠?
连带着徐茂芳把做腊肠的女儿也恨上了。
她打电话把周冬梅叫了过来。
周冬梅显然已经被谢庭玉的人找过了一通,一进病房就扑到亲妈的床头,激动地说:
“妈,这次你可不能不管我……”
她显然还不知道徐茂芳住进医院的原因,只顾着控诉着谢庭玉。
“谢庭玉拿表姑流产的事要挟我,他说表姑是以为吃了我的腊肠才流产,准备要找律师告我。”
“表姑流产的事情怎么能栽到我头上?他如果要告我,我的名声就完了——”
卖不完的腊肠扔掉太可惜,周冬梅为了节约成本、贪便宜,往里面加了防腐剂。哪里想到周佳慧吃了就流产了?
但周冬梅知道自己手脚确实不干净,哪里敢让谢庭玉告她。
刚从抢救室出来的徐茂芳,此刻脑袋嗡嗡地鸣着,头痛、肚子也痛,女儿还一直在耳边哭哭啼啼。
吵得徐茂芳脑子炸开了一样,肚子钻心地痛。
“你、你别哭。吵得我肚子疼。帮我叫叫医生——”
周冬梅楞了一下,这种时候母亲竟然还嫌她吵。
“妈,你跟爸求求情,让他管管谢庭玉。做了十几年的兄妹,他怎么能这么无情?”
徐茂芳在剧痛之下扇了女儿一个耳光。
“快,找、找医生!”
急诊室又一阵人仰马翻。
*
谢奶奶知道了儿媳妇流产的事情,即便不喜欢这个媳妇,这会儿也皱起了眉。
“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怀了孕还折腾。”
“看在她好歹是谢家媳妇的份上,庭玉代奶奶给你芳姨送点补品,奶就不去了。她要是舍得认错,你就把她带回来。”
谢奶奶知道孙子/孙女没了,更没有兴致去看徐茂芳了。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徐茂芳是因为吃了周冬梅的腊肠而流产的,要知道了,恐怕表情会更复杂,叹一句: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但流掉的是谢家的孩子,谢奶奶恐怕也会胸口绞痛得更厉害。
谢庭玉应了下来:“好,我去看看。”
至于带回来这件事就算了,把徐茂芳带回来家里恐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谢庭玉是不愿意把这个麻烦带回家的。
谢庭玉去小平房看了徐茂芳。
徐茂芳流过孩子后,脸色有些蜡黄。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流产的伤害极大。
周冬梅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她现在也知道亲妈是因为吃了腊肠而流产,加上她还盼着亲妈能救她一把,根本不敢有一丝懈怠。
但她这辈子啥时候伺候过人?
于是周冬梅这段时间累得连脸上养出的肉,都迅速消瘦了下来。
可见徐茂芳真是恨上了女儿。
谢庭玉重提了一次:“你当真不同意跟我爸离婚?”
“周一之前如果依旧没有消息,我会让律师联系周佳慧,这是奶让我送给你的补品,芳姨慢慢吃。”
谢庭玉走后,徐茂芳生气地把补品扔到了地上。
周冬梅这阵子寝食难安、过得很不好,谢庭玉找的那个律师隔三差五会来提醒她一遍,如果周佳慧真的告了她,她起码得判上两年,加上有律师协助,她坐个五年牢都有可能。
周冬梅劝着徐茂芳:“妈,你离婚吧!你在徐家这么多年得到过啥好处,离了婚我养你。我才十八岁,我不想坐牢。”
徐茂芳仍是没有动静,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也一把年纪了,离婚以后哪里还能享受得上富太太的日子。
她最大的倚靠就是谢军,怎么可能离婚?
周冬梅咬了咬牙,“好,就让周佳慧去告。”
“妈你怕不是忘了,你也帮着做过腊肠,说不定防腐剂还是你自己倒进去的!”
……
十二月份,首都下了一场大雪。
十八号中央召开了一次重要的会议,会上出席的委员有两百多人,首次提出了要把全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
举国上下一片哗然,上到中央领导、下到普通市民,全都在议论这个会议。
叶青水的宿舍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余诗读着报纸,一条条地逐个解释:“拨乱反正,查清重大历史是非。”
任盈盈高兴地说:“这个意思是以后都不兴扣帽子、不许歧视成分问题吗!”
叶青水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啥这么激动。
任盈盈这才解释,她来自沪市,家里祖上有一份祖产,因此被判成地主。要不是她考上的大学是京大,家乡那边恐怕都不让她上大学。说起来那份祖产说起来贱得慌,都是黄泥、沙土,鸟都不稀罕拉屎,种粮食也不利索。
为了它,穷嗖嗖的一家人竟然被当做地主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叶青水问任盈盈,“你家的地在哪儿?”
“浦东,你听说过吗?”
叶青水呼吸一滞:“知道!有多少亩?”
任盈盈想了想,“好像是五十亩。”
叶青水感觉到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如果不是她也算是手头上攥着大几千块的“富人”,算得上见过世面了,此刻恐怕也忍不住嫉妒了。
当年沪市流传着几句老话:“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有女也莫嫁浦东郎”。隔着一条黄浦江,西边的是城里人、东边的是乡下人。说得出这些话的人哪里想得到日后浦东发展得有多快。
有道是八十年代看鹏城、九十年代看浦东,以陆家嘴为代表的浦东新区将会变成世界十大金融中心。
此刻叶青水看着任盈盈的眼神都变了,在浦东有五十亩地,这是何等的白富美。
谢庭玉在首都有一套四合院,已经算是小有恒产了,跟任盈盈比起来,都不能看了。
好在余诗没有注意这些细节,继续念道:“实行改革开放新决策、启动农村改革新进程……”
余诗喃喃地说:“这天不一样了。”
叶青水笑了笑:“是啊。”
究竟是要被时代淘汰、还是要抓住时代的浪潮、变成华国的富一代,就要从今天开始看了。
“以前大家一样过穷日子,现在国家见不得大伙吃不饱穿不暖,开始鼓励经济、连田地都要分给农民了!”
潘丽娟和任盈盈都是来自农村的,看完报纸之后,忙不迭地给家里写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叶青水也写了信给乡下的叶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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