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香不知烧了多久,青烟曲折缭绕,散发出一股檀香味。
但是这种味道,与桑诺所闻到过的气息却又极大的差别。
“脂香。”
谢落秋微微蹙眉,抬手在那线香上青烟撩了撩,低语道。
桑诺回眸看着他,笑眯眯说道:“我可只知道胭脂香,怎么,在别人哪儿见识过胭脂香的温柔,还要留人在悬丝境?”
要说是吃味,倒也没有。毕竟谢落秋的这颗心都在她的身上,哪怕是万劫不复,他都不曾改变。若是怀疑他的心意,那可就是太欺负他了。
但是送上门来可以调笑的趣事,不打趣打趣,倒是没意思了。
谢落秋自然也明白桑诺的想法,他之前在酒楼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此刻也只是无奈摇了摇头。
“哪里有什么胭脂香,你又不爱涂脂抹粉。吃你胭脂的次数,也不算多。”
桑诺眼神一变,轻飘飘地朝他挑了挑眉。
谢落秋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就握着桑诺的手。
还不等他低头吃一吃胭脂,却见怀中的桑诺瞬间化作一根狐狸毛,不远处坐在窗台上的桑诺笑眯眯朝着他拍手。
“韫泽仙君,刚刚你想做什么?”
谢落秋被戏耍也不是一次两次,太过熟悉,也只是摊开手,将那根狐狸毛捏在手心。
“想吃吃胭脂。桑姑娘不给。”
“哪里是桑姑娘不给,分明是不是时候。”桑诺推开了窗,朝下望了望,扭头来朝谢落秋招手,“喏,你看看。”
他们入住的客栈毗邻街道,正是最热闹的街头地界,周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旁边是他们之前的酒楼,还有茶楼,商铺。
乍一看,与所有的凡间俗世没有区别。
但是谢落秋知道桑诺令他来看,定然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他走到桑诺的身边,释放一缕神魂,在瞬间扫视了一圈。
收回神魂,他眉心多了一丝波澜。
“……全是脂香。”
若是一家两家点着香也就罢了,但是每一处可以看见的商铺楼宇,私宅亭台,全都点着脂香,这就不对经了。
“脂香是什么?我可不曾听过。”
桑诺问他。
谢落秋摇了摇头:“你自然没有听过,岳父母将你放在小藏谷,那儿远离人烟魔族,这种肮脏的东西,可不是你能接触到的。”
“那是……魔族撕了人皮,用油脂练出来的香。”
一句话,让桑诺错愕地瞪大了眼。
“所以这庆国……”
谢落秋颔首:“有魔入侵。”
桑诺不由得想到了扶鸱郂。
扶鸱郂在她的雪息之下,神魂只会禁锢在他的躯体内沉睡。做不到这些事。
但是若是早早就布好的局呢?
桑诺不得而知。但是这满城都点着脂香,不知道底细,多少都是让人心中有些阴霾的。
好在手底下有可以使唤的听话崽。
谢长翎三人在城中以年纪小长得单纯占了优势,浪了半天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
一行人汇聚在桑诺和谢落秋的房间中,阁也心细,还买了些瓜果点心,摆在桌子上,边吃边汇报。
“师尊师娘肯定想不到,庆国之前发生了什么!”
谢长翎兴冲冲地开篇,朝自己师尊师娘挤了挤眼睛。
但是桑诺正在低头盯着自己圆润整齐的指甲,她想吃石榴,又不想剥。
身侧的谢落秋许是看出来了,拿着偌大一个石榴,用手剥开。
师尊师娘根本没有听他说话的。谢长翎蔫儿了。
桑诺吃到石榴,口中一阵酸甜,高兴了,眯着眼抬眸,赏了谢长翎一个好态度。
“哦?怎么说?”
得到回馈,谢长翎自然是嘴一张什么都说。
简单来说就是从一年前,七殿下从胥离山折返庆国国都,途中遭遇兄弟派人的截杀,大难不死后,庆国国都就发生了不少的变故。
大都是魔族入侵,明明国都有着结界,各种针对魔族的阵法,千百年来,魔族也不会朝庆国下什么手。但是就这么巧,短短几个月的工夫,魔族惹事频出。
不是杀人就是放火,还有割下人的头颅挂在城门口的恶行。
当时正是庆王昏迷,几个殿下争抢王位你死我活的时候,百姓的生死大都被抛之脑后。还是七殿下派人来维护百姓,发现点了脂香的人家没有遭到魔族的侵扰,得了这个消息后,为了防止魔族侵扰,不少人家都想尽办法去寻找魔族的脂香。
凡人不知晓脂香是什么,年轻的正直的修士也不知道。
这脂香根本不该如此大量的出现,这般大量的出现,背后只会是无数惨死的凡人。
但是凡人懂什么,只知道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不断去寻找脂香。只要是有脂香的人家都不会再受到魔族的侵扰,如此一来,家家户户都点着脂香。
“好恶毒的心思。”
桑诺听完,石榴都吃不下去了。
谢落秋剥了满满一盘的石榴,她也不想浪费,索性抓了一把塞到谢落秋嘴里。
谢落秋猝不及防吃了满满一口石榴。
他飞快地……了一下。桑诺一愣,猛地缩回手。
眨了眨眼,桑诺不敢置信,谢落秋在干嘛?堂堂韫泽仙君,魔君,在徒弟面前,小辈面前,这么不要脸的吗?
谢落秋淡定地将口中的石榴如数吞下,也没有咀嚼,也没有吐出。
看得人腮帮子都发酸。
谢长翎:“……”感觉好莫名其妙就不好意思抬头看师尊师娘了是怎么回事?
“脂香是用人命所做。一开始就算不知道,只要有一人说,那就都会知道。”
在明知道自己用了人命的情况下,庆国国都每一个人都参与了作恶。
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全城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所有人的手中都沾满了同类的鲜血。
“他们会说脂香,但是不会说脂香的制作。”谭智沅低声说道,“我所去探查的地方,那些人还会教我们,让我们夜中点上脂香才能安眠。”
这是在明知道自己已经沾染鲜血的情况下,还要来污染外来者。
这着实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情况。
起码桑诺就有些难以想象。
她看向谢落秋。
这里是庆国。庆国的本地宗门就是胥离山。
胥离山居然毫不知情吗?
不过看向他后就想起来了,这一年谢落秋都没有回到胥离山,他已经是个魔君了。
谢落秋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抬起手凌空绘制了一道符,千里传音。
“此事,必须要彻查。”
的确很令人无法接受,一个庆国的国都在胥离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会走到家家户户都燃着脂香的地步。
在这种环境下登基为王的新庆王,那又该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桑诺有点担心自己养起来的人皇。
“冉酌怀若是再请我入宫,我就去。”
她的目光挪到谢落秋的身上。
“你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谢落秋沉吟:“……十天半月,无虞。”
桑诺了然,一拍手。
“行,那你就换一张脸,以如意坊,我师尊的身份陪我同去。”
谢落秋闻言嘴角一勾,抬手在桑诺的丸子头上捏了捏。
“乖徒。”
桑诺笑得甜甜地仰起头,用手在谢落秋的脖颈划了划。
“师尊,今晚能给我暖暖床吗?”
第76章
庆国国君的登基仪式还在半个月以后。但是老国君已经不问世事, 说是自从七殿下回来,一切都是交付给七殿下,如今所有人都改口称七殿下为新君, 只等着半个月后的登基仪式,就正式成为了庆国国君。
为此前来庆贺的人不在少数, 驿站里住满了修士,也有一些提前得到了新庆王的接见。
在这几天内, 一直有宫中人前来客栈相邀如意坊的桑果修士。第三次来时,桑诺答应了, 说是要带两个人同行,一个是自己的师尊, 一个是自己的侄儿。
只要桑仙子想要去, 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那边自然是满口答应,并且主动抬了三副辇轿来, 说是要用辇轿接他们入宫去。
这种东西对修士来说不是什么利物,甚至可以说是拖累。
但是对凡间来说,却是一种象征着礼仪的器具。
“不必麻烦, 我们直接御剑而入就是。”
谢长翎见两位长辈都没有发话, 最先反驳了礼官辇轿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