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眯眯地问:“再来一下?”
扶鸱郂瞳孔一缩。
“你……有心脏了。”
桑诺下意识看了眼谢落秋。
谢落秋微微摇头。
桑诺了然。
“怎么能说是有心脏呢,不过是把我的心脏取回来罢了。你该知道的,毕竟是你布的局。”
桑诺说这话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盯着扶鸱郂,不放过他的一个表情。
扶鸱郂脱口而出:“不可能!”
桑诺眯起了眼。
“为何不可能?”
谢落秋阻拦桑诺并未成功,此刻已经无法再阻碍,他想要让扶鸱郂闭嘴。
下意识地,气凝万剑。
扶鸱郂明显发现了谢落秋对他下了死手,想要在他说话之前取他性命。
“好嫂嫂,让我告诉你。”扶鸱郂的兜帽下落,露出一张和他本人截然不同的脸蛋来,和桑诺记忆中的扶鸱郂姑娘不同,和之前在谢落秋幻境中的也不一样,而是一张和谢落秋有两分相似,却更显年轻稚嫩的脸庞,像极了尚未成年,还留有几分青涩的少年。
可这张看起来青涩纯真的脸上,却写满了疯狂。
谢落秋眉心一蹙,抬起手:“叱——”
万剑齐发。
“你的心脏回到你身体的那一刻,你必死无疑!”
万剑之下,扶鸱郂癫狂地笑声越发的大,他的实力并不强,尤其是在谢落秋和桑诺联手之下,他几乎就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
等死吗?
必然不能。
桑诺在最短时间内移步到扶鸱郂身前,双手一挥,凝出一道气罩来。
万剑却在还未碰到气罩时失去灵气,消散在空中。
谢落秋的眼底发红,他拧眉盯着桑诺。
“桑桑,回来,别听他说。”
桑诺闻言咬着唇摇了摇头。
“我要听。”
谢落秋不说的,她可能只能通过扶鸱郂的口中得知了。
扶鸱郂赌赢了,桑诺果然想要知道。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的猖狂。
“哥哥,不敢告诉她这个真相吗?”
“好嫂嫂,你要不要猜一猜,哥哥和我同样是魔族血脉,为何他能换血成功,彻底洗成仙灵脉,不见一丝魔气?要知道瑰裳剑主当时已经战死了,根本留不下血脉来!”
“桑桑不要听!”
谢落秋飞身而来,他难得失去了平日里的淡然,眉心露着急躁,甚至有两份哀求。
桑诺扭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谢落秋。
她被谢落秋搂入怀中,他的手慌张地捂着她的耳朵。
“谢落秋。”
桑诺趴在他的怀中,声音还很冷静:“我不听他说,听你说。”
谢落秋咬紧牙关,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桑桑,不要听,不要听他说。”
狼狈匍匐在地的扶鸱郂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捂着胸口,有种羡慕,嫉妒,还有扭曲的疯狂缠绕。
桑诺耳边很吵,一边想要听扶鸱郂说,一边是谢落秋不断地请求。
“阿九,你告诉我好不好?”
谢落秋狼狈地看着桑诺,眼底爬满了红血丝。
他本就心不稳定,又堕了魔,此刻的他气血翻涌,眼神愈发的幽深。
“他不敢告诉你,因为你的一切悲剧都是他害的。”
桑诺浑身一僵,身后,扶鸱郂的声音猖狂地响起。
“他能够换血成功是因为父亲为了他,给他下了一个诅咒。”
“他所爱之人,会承载他全部的魔血魔心,在他的爱下,彻底堕魔。而那个时候的他,才会是彻底无瑕的仙君啊,哈哈哈哈哈……”
“嫂嫂,他对你的爱可是给你的催命符,如此,他怎么敢告诉你!”
桑诺一瞬间有些茫然,她抬起头,与谢落秋四目相对。
谢落秋眼底的痛苦和狂躁无法遮掩,他想说什么,喉结滚动,最后却只是狼狈地摇了摇头。
“我当时失忆了,若我知道……我绝不会……放纵自己……”
爱上你。
桑诺似乎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她定定地看着他,看着当年的阿九,之前不染尘埃的韫泽仙君,现在疯狂又痛苦的谢落秋。
“原来如此,难怪妄极山都让你毁了。”
桑诺的表情很淡定,声音也还冷静,几乎看不出她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是谢落秋根本不敢看她,紧紧闭着眼,咬紧唇,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抱歉,我……我真的……抱歉。”
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就连当年的补救也因为被迫失去在小藏谷的记忆而搁置,当他心尖儿上的小狐狸狼狈流浪了百年。
心口犹如密密麻麻的针不断刺入,疼,细细密密的疼痛络绎不绝。
桑诺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来,又用手捧住了谢落秋的脸颊。
“那你交换我们的心,是为了保我的命?”
谢落秋脸被桑诺捧着,动不得,只能张嘴嗯了一声。
这是他最后的办法。
桑诺踮起脚尖,凑到谢落秋的脸跟前。
桑诺几乎与他鼻尖贴着鼻尖。
“那你堕魔,是因为我的心脏吗?”
“不是。”
谢落秋睁开眼,他的眼底,倒映着桑诺的身影。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是因为……”
谢落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却在桑诺清澈的眼神中,苦笑了声,无奈低下头,与她贴着额头叹息。
“我还爱着你。”
诅咒反转。
第72章
上一任魔尊和瑰裳剑主之间的故事, 早已经泯灭了数百年。世人无法拼凑他们曾经的曾经,只能得到一个结论,二人彼此的相爱, 带来的结果就是双死。
瑰裳剑主死后,魔尊还做了些什么, 外人不得而知,胥离山只知道在他的帮助下, 谢横秋换血大法成功,彻底成了仙骨经脉, 以后是胥离山的弟子。
除此之外,大概是听魔界有虚无缥缈的传言, 说魔尊又有了一个儿子, 那个儿子的存在, 似乎就是为了救他与瑰裳剑主的儿子才存在的。
这个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无人得知,毕竟前任魔尊已经离世, 留下了一个年幼的魔族儿子。在随后的日子里这个年轻的孩子成长起来,曾经过往的传言就越来越没有人知晓。
知晓的人大概只有寥寥几个。
其中就有谢落秋,和当事人的扶鸱郂。
谢落秋知道, 则是因为曾经父亲的诅咒, 那时候他尚且年幼, 还是长大一些时掌门告知他的。甚至还告诉他, 魔尊还有一个儿子, 就是用来作为他诅咒的抵消品。因为是兄弟, 天然就会亲近对方, 这份兄弟之间的爱也会抵消来自谢落秋的诅咒。
但是谢落秋从来不曾考虑过让任何人替他承担后果。
他在得知父亲的诅咒后, 默默搬到妄极山,在寒风大雪中日复一日磨砺心性。他不需要爱任何人, 不需要天地万物,只凭借本来坚固的心就可以走下去。
如果一切在他的计划中倒也罢了。
偏偏扶鸱郂从小在父亲的偏执教导下知道自己出生就是为了兄长的诅咒,心性早就扭曲,弑父后,他又准备杀了这个让他蒙着阴影百年的兄长。
那一场截杀,也是谢落秋第一次见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信,或许是有几分,防备,也有那么一些。
但是到底是谢落秋防备不足,让扶鸱郂达到目的。
且不说他重伤一事,单单是令他失忆,在没有自我约束的情况下,放纵自己的本心爱上桑诺,给她带来一场无法言喻的浩劫,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伤害了。
扶鸱郂能有多高兴,高兴到换了一个身体,都要去围观这场他一手促成的好戏。
就像是现在,扶鸱郂哪怕是险些死在谢落秋的剑下,也还是癫狂大笑着看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是你害了她,你爱她,才会害死她!”
一个纯狐,失去了纯狐本来的心脏,就算是有着韫泽仙君的心脏,也不是完整的一只有着遮天之力的纯狐。而她永远也不能再得到自己的心脏了。
只要心脏回到身体的那一刻,她就会因为纯狐堕魔的紊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