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昱放下手中的卷宗皱起眉。
为什么是两年后?
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婴鬼已经无法克制凶念了吗?
先是借已经求得阎王令做事不用顾忌阴差的田芯的名字找了一个女鬼顶替化魇,之后又试图用活人性命养出一个没有心智的婴鬼恶煞,王光济似乎在有意培养那些足以让地府头疼的大鬼。
若是这些东西真的被他养成一起出世,不仅是人间大乱阴阳混乱,就连地府也会乱上一阵。
一阵跑上二楼的脚步声传来,郭常山推开谢昱的书房探出一个脑袋:昱啊,江湖救急,你有精神病没?
谢昱见怪不怪,动作自然地指了下身后的书架:左数第三个,你自己去翻。
好勒!比心!就知道你这什么都齐全!
郭常山很是敷衍的比了个心,冲到谢昱的书架前就开始对着书脊翻找,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你家院子里忽然停了好几只鸟,你回头问问别是人家家里养的啊,别回头又让陆先生给扒拉了那几只鸟长得盘靓条顺,站在你门前感觉还彬彬有礼的,挺有意思。
谢昱:
嚯,上门要债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专业部分胡诌讨个乐子嘿嘿[陆猫猫比心]
医学生卖书借书说话真的就是
【有五官吗?有精神病吗?有传染病没?或者耳鼻喉也行!】
有一说一,每年买二手书能省不少钱呢
32.妖管局
家门口从第一天来了两只白鸽蹲点站岗开始, 之后的一星期每天都有不同的鸟儿定时定点打卡上班,每晚十二点交班,一天一岗, 轮流吃饭, 时间卡点精准, 换班秩序明确,愣是让谢昱有一种自己住在公司写字楼的错觉。
谢昱是被窗户照进来的晃眼的阳光弄醒的, 低气压的睁开眼环视四周, 谢昱忽然愣了一下。
床头柜上多了一把白色的弯刀, 刀柄上沉睡的白鹤静静地收拢起羽翅, 刀刃散发着森冷的寒意。
平日里睡在脑袋边挨着自己肩膀的小黑猫球揣着爪子窝在飘窗上, 圆润的小身子和一翘一翘的尾巴傲娇地背对着谢昱生闷气。
谢昱本来烦闷的起床气因为这一幕忽的烟消云散,他看着飘窗上好像是生闷气又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陆焚,嘴角微勾, 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了。
飘窗上自谢昱醒来以后就紧绷着的陆焚松了口气,抬起爪子有些不自在地抹了一下脸。
水声哗啦啦地响, 谢昱双手撑着洗手池抬头看向镜子中额发被打湿的自己,意识飘到了前两天和陆焚并不算顺利的那场对话里。
与生长在和平年代近三年才开始进入这个光怪陆离世界的谢昱不同, 少年漂泊,青年战乱的陆焚对自己赖以生存的双刀十分在意, 对于他而言,武器是命所以在谢昱提出想要借刀的请求时, 陆焚几乎想都没有想便断然拒绝。
谢昱不能理解这对刀对陆焚而言意味着什么,就像是陆焚不理解为什么谢昱可以面对妖管局长达几天密不透风的监视巍然不动。
那种无时无刻都有双眼睛监视的感觉让陆焚很是不爽。
但谢昱却坚持和妖管局的人僵持, 重要人物没有上门之前能够沉得住气才能在之后的谈判里占据先手主导的地位。
两人几乎是第一次冷脸,虽说没有吵起来,但也和冷战无异。
谢昱连着两天没能摸到一根猫毛, 陆焚抱着饿了两天肚子倔强的扭开头,一人一猫就这么同在一个屋檐下因为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僵持直到今早陆猫猫扒拉开窗帘,在床头柜放上了一把弯刀。
谢昱又想起早上那个傲娇的毛团子背影,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扯过旁边的毛巾擦了脸。
十五分钟后,陆猫猫被抱到餐厅独享了三菜一汤。
客厅的窗帘被有意拉了起来,整个房子被笼罩在淡淡的阴气里。
陆焚从猫猫壳子里出来,拎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开动,眼睛却看向又进去卧室将弯刀拿出来走到餐桌旁边坐下的谢昱。
谢昱将刀轻放在桌上,没有贸贸然再去触碰,而是对陆焚解释说:之前在陵鱼身上留下伤口的是你的刀,妖管局上门肯定会拿这个说事。好在我身上阴阳之气并存,完全可以冒认这把刀是我的阴器。妖管局虽说一向护短蛮横,但对上地府,这些还活着的终究还有那么几分忌惮。
谢昱向来极有分寸性子又独得很,并不习惯去为自己的想法作法向他人解释什么,但对上明明心里委屈却低下头妥协来哄自己的陆焚,谢昱很难说服自己视若无睹这份在意。
其实说实话,谢昱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陆焚过于鲜明直白的性格,想要什么就开口,得不到的就去抢,在意的就挽留,他似乎永远都能第一时间清楚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绝不会因为旁的事情动摇迷茫。
反观自己,谢昱不由得想起郭常山有一年喝醉时曾指着鼻子数落他谁不是第一回做人没经验啊?不是我说你!偏偏要把自己活成个蜂窝煤可劲儿烧你累不累?
还挺贴切。
陆焚咬着筷子没说话,他的五官带着西域人特有的深邃,不笑的时候有股子冷艳从精致的眉眼间逼迫而出。
谢昱则低头细细端详这把白色的弯刀。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静静看着这把刀,并不是因为陆焚体内的阳炎和萦绕的阴气,这把刀本身就带着十分少见的阴阳融合的气息。
陆焚用筷子将一款红烧肉戳开,轻声道:我二十一岁从一个长辈手里继承了这对刀,自此之后这对刀就是我的命,从未离身。当家的,你可是从我这里拿走了半条命呐
谢昱有些愕然。
陆焚掀起眼皮与谢昱的视线相撞,熟悉的戏谑笑容再次回到那张美人脸上:要负责的。
***
妖管局来的是个老熟人。
看见谢昱就后槽牙痒痒的那种。
哟,这不是谢先生,好久不见啊。少年一身隔壁高中的蓝白条校服,肩膀上斜搭着深色的书包,看那下坠的重量就知道里面的砖头书分量不轻。
谢昱问候的十分礼貌:的确是好久不见,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才刚升初中吧?成绩怎么样?不会留级了吧?
小屁孩。
被戳中痛楚的少年额角的筋突突直跳,咬牙回应:老子没有留过级!
啊对。谢昱像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差点留级而已。
少年:
不想在这个不具备优势的话题上停留,少年单刀直入道:说说吧,你又干什么了?妖管局连发了五张召集令,其他知情的妖都不愿意来,就我这个离得近的平白无故遭殃。
越是珍稀的物种越是修炼不易,建国后的妖类修炼成人更是需要有关部门重重考核严格把关。眼前的少年与陵鱼一般同为山海经遗族,两万年才艰难化形至今都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但武力值和在妖管局的地位却实属不低。
三年前谢昱刚刚接任西城无常后不久就遇上了一起妖类作乱事件,那妖怪武力尚可但脑子着实不灵光,被谢昱用了点手段捉了。当时代表妖管局前来和地府交涉的就是眼前的这家伙,嫩着一张胶原蛋白的脸二话没说先按着谢昱揍了一顿。
彼时谢昱被曾经本科同班的同学拜托帮忙代课,刚进教室就看见了一身校服表情像是大白天活见鬼的某妖。
片了一条陵鱼。谢昱见妖管局来的是他心下松了口气,眼前这位虽说武力值属于仅存妖类的天花板,但是脑子和之前谢昱活捉的那妖怪一样是个直胡同。
好忽悠。
片鱼叫我来干嘛等等。少年猛地抬头,把手上的书包往沙发上一甩,你别和我说你片的是京郊的那个大龄熊孩子!
谢昱挑眉:你最近脑白金吃多了?还挺有效果。
你少搁那阴阳怪气我,你知道那条鱼后面是谁吗?你还真会捡着后台硬的关系户得罪,就连我都不想招惹那个五百岁了智商还没过渡到断奶儿童阶段的熊孩子,好家伙你倒好直接上去刮肉?少年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没忍住开始骂骂咧咧,你是不吃那块肉能馋死咋地?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帮老狐狸一个个的推脱说自己没时间,合着都在这等我呢?靠!
谢昱就那么端着茶杯静静任由少年滔滔不绝抱怨了十多分钟,见那少年念叨得开始咽口水,还顺手给少年倒了杯水递过去:喝点水,继续。
少年:
深呼吸喝了口水冷静了一会儿,少年低头想了想道:这么着,要么你去把那熊孩子打服气,要么你上门跟人家长弯腰赔礼哄孩子,这事儿我协调不了。陵鱼是海里的,按理说都归那条龙管,我一个陆地上四个蹄子的说话也不好使。
少年说完抬头,就见谢昱轻靠着餐桌,一副表情淡淡的模样。
看的少年头皮一麻。
上次这人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两节大课连着叫了他二十一次上台做题,不得不来完成义务教育的学渣少年在之后更是沦为老师的重点监控对象,整整一个学期过得苦不堪言。
说完了?谢昱将手里的茶杯轻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不答反问。
少年:昂。
那好,我们来谈谈妨碍阴差阳间执行公务该怎么处置。谢昱开始逐一列举,豢养厉鬼,罪一等;助纣为虐试图残害人类,加一等;干扰引渡,再加一等;毁门未遂,再加一等
停停停!少年一脸的我就知道这人绝不吃亏的表情,我们也别互相掰扯浪费时间,你把片鱼的那人交出来,事儿我就负责给了了,ok?
谢昱心下冷笑了一声,妖管局的人如果真的那么重视那条鱼,就不会在时隔一周之后才登门问罪,更不会在门口耐心监视了整整一周。
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陆焚。
谢昱从身后抽出一把白色的弯刀握在手里,还是一如三年前那般冷淡又气人的腔调:片鱼的人?你们在门口蹲了这么多天,找到第二个人了?长得什么模样,画出来让我看看?
少年的表情冷了下来,一种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朝着谢昱笼罩过去。
谢昱握着刀,脊背挺得笔直,那双浓郁黑沉的眼珠里倒映出面前气势带着压迫和威胁的少年。
谢昱,豢养游魂,可是重罪。
作者有话要说: 但凡我没有取名的,那都是工具人,嗐
33.故人
身为判官, 知情不报私自豢养更是渎职。
少年的身形瘦削,气势却像一座厚重的山脉朝着谢昱压下去,半点不留情面。
谢昱撑着餐桌桌面的手用力到骨关节发白, 面对少年刻意压迫的气势硬生生咬牙抗了下来。
少年似乎有些意外, 张嘴正要继续说什么, 忽然,一股被野兽锁定的战栗感自后脖颈直窜而起。
他越过谢昱的肩头看向楼梯处那只不到成年男人小臂长的小黑猫, 没有一丝一毫的妖力, 那只黑猫从容地跃上楼梯扶手, 一步一步优雅轻盈地迈过来, 黑猫里极其少见的异色鸳鸯眼牢牢锁住少年, 一股不亚于少年修炼万年的气势朝着少年反压了过去。
少年脸色一变,仅仅一个对视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妖管局的长老们一定要让他将那个游魂带回妖管局这样的存在,如果不能加以利用, 就必须要在他成为别的势力手中的刀之前折断他!
垂在身侧的手做出抓取的动作,少年眼中厉色闪动间法器从空气中被抽出, 朝着谢昱所在的方向刺去!
小麦色的胳膊揽住谢昱的腰将人带进了谢昱身后贴上来的温热的怀抱,后备与前胸紧密相贴, 隔着一衬衫,谢昱后背的肌肉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人结实有力的胸肌和排列整齐的腹肌。
他感觉到一只手顺着他握刀的胳膊一路向下, 一只温热有力的掌心遍布刀茧的手包住了他的手背,带着他紧紧握住了那把白色的弯刀。
他感觉到身后的人轻轻低头, 呼吸吞吐在他的耳畔,轻笑着, 带着一贯的懒洋洋的戏谑。
他听到他说:当家的,刀是这样握的
一道寒光白练劈开眼前浓郁凝聚的气势直逼对面少年的面门,仅仅一刀, 就劈散了方才在房间里焦灼得不相上下的气势,将少年刺过来的厉芒尽数消弭干净。
白色的刀身上阴阳两色的气不断的吞吐缠绕着,谢昱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身后的人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不遗余力的,热烈的,用尽一切燃烧着的火焰。
少年被逼退了两步,却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握着法器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谢昱像是被烫到了尾巴的猫一样挣窜陆焚的怀抱,顺带把手里的刀塞回刀主人的手里。
你咳,你怎么下来了?
陆焚直起身子,手指用力灵活地将弯刀挽出一个刀花,视线扫过不远处表情晦暗不明的少年,一掀唇角:当初说好的当家的负责衣食住行,我负责杀鬼打魔,我们西域人可是很有契约精神的。
谢昱:谢谢,这种契约精神大可不必。
原本准备矢口否认游魂存在的谢昱身边站了个游魂本魂,一时间大脑开始飞快的运作,正思考着怎么封了眼前人的嘴,就听少年有些犹豫的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