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牙宴后,李斯恪同韩主簿交接县衙事宜。
“我已向太尊大人举荐你,等年后任命下来,你便可以正式接管吉安县衙了。”李斯恪将公文和官印递给韩主簿,郑重交代道。
“多谢大人提拔,大人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韩主簿激动的语无伦次。
“起来吧,衙门里的事情你我还得交接,趁我还在这儿,咱们把事情捋清楚。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斯恪保证道。
“哎,多谢大人体恤。”
韩主簿得了准话,便紧着关键的事儿问起来:“大人,山上的果树本是无主之物,后来您见那些山民可怜,做主许他们用果子换钱。但如今商队往来利益甚大,许多没有分到果树的山民心便不大舒服,您看?”
李斯恪沉吟片刻道:“当初吉安县一穷二白,大家伙儿一年到头肚子都吃不饱,所以我才鼓励大家开发山林,同商队换取银钱。如今一切走上正轨,未免以后产生纠纷,自然是要拟出个章程。”
“大人说的是,您看这事派谁来做合适?”韩主簿问。
“这事就交由各村里长和商会接洽吧,山上的果树说是无主之物,但大多还是村里人轮流照顾的,已经许出去的好处,如今贸然收回来怕是不成的。你同户房商议一下,派几个得力的人去同各村里长商议,以后这山就算是各村的了,但同商队交易的每份生意抽取十五分之一税金,每月统一缴纳至衙门户房。”
韩主簿又问:“大人高见,那山上的竹编作坊和沿海村子里的养殖海产,大人要怎么安排?”
“卢甘平回家服丧,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但他教的几个小徒弟听说已经出师,平常单子就由他们接手吧。作坊运营暂且交由工房打理,具体事宜让工房和各村里长去同商队商议,我们只管收税便是。”
“至于海产养殖,因着是我娘子出大头开办的,衙门里就不要插手了。不过你放心,等养殖成功定会带着大家伙儿一块发财的,毕竟是占了村子里的地方,不会白白让大家帮忙的。”李斯恪保证道。
“那……”
待事情交接完毕,已是到了小年。李斯恪同韩主簿一块封了印,给大堂落锁,才转身回了后宅。
“看什么呢?舍不得?”张予安迎上来问道。
李斯恪勾了勾嘴角,感慨万千道:“以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从没想过自己会当一县父母官,如今想起自己年少时在街上放纵肆意的时光,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真是世事弄人。”
“还记不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你翻上我家墙头,差点被大黑咬到的事情?”想到往事,张予安脸色露出不常见的娇憨。
李斯恪被翻旧账,立时窘红着一张脸,不好意思道:“你还说,当时我都快吓死了,你也不出来救我?”
“最后我不是帮你叫走大黑了么?”
“那是你热闹看够了,才叫走的好吧?”
“哈哈哈,活该,谁让你没事翻人家墙头……”
二人回忆往事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好似往昔就在昨日,自己也还是年少一般。
年后,李斯恪一家收拾好行李,坐上马车,同吉安县众人告别。
“大家伙儿回去吧,别送了,回头耽误春耕就不好了。”李斯恪站在马车旁边,挥手让众人离开。
“大人且慢!”商会的会长从人群中挤过来,气喘吁吁的拦下李斯恪。
“大人,请收下万民伞,这是咱们吉安县百姓的一点心意。”会长躬着身子将万民伞递到李斯恪跟前,脸上的汗珠都来不及擦拭。
李斯恪一时愣住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能收到代表万千民意的万民伞,实在受宠若惊。
“大人,之前送您银子您不要,这伞您就不要推拒了!大家伙儿心里都念着您的好呢,您要是什么都不收,大家伙儿实在过意不去呐!”会长急的声音直冒汗,恨不得直接将伞塞进李斯恪怀里。
“送我的?”李斯恪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是,送您的!之前您把银子退回来,大家伙儿心里都不得劲,您帮了咱们这么多,让咱们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好日子,真是怎么感谢都不为过!”会长激动道。
韩主簿也跟着劝说:“大人,这伞你就收下吧,咱们除了这一点心意,也没别的好拿出来了,您可千万别嫌弃。”
“不不,怎么会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李斯恪接过万民伞,心里酸酸涨涨的,眼眶也隐约有一些发热。
“谢谢大家伙儿了,你们的心意我就收下了,以后都好好过日子,都会好起来的。”李斯恪红着眼眶哽咽道。
“大人,一路保重。”韩主簿领着一众官吏对着李斯恪拱手拜别。
“嗯,各自珍重。”说罢,李斯恪抱着万民伞,转身踏上了马车。
“大人,保重啊!”
“一路顺风!”
马车缓缓驶离,车后依依惜别的人声此起彼伏,有那不舍的百姓一直追着马车送了好几里路,直到马车驶入山间淹没了痕迹,才止了追随的脚步。
马车行了半月有余,终于到了行船的码头。
“要是吉安县有码头就好了,这样便省去许多时间赶路了。”张予安扶着腰感叹道,虽说路上为了照顾自己和朗哥儿,已是缓了行进速度,但是连日来的奔波,还是让人消受不起。
“这事我也想过,但找工房测量后,发现进海口位置太浅,进不了大船,便把此事搁置了。”李斯恪从她手里接过朗哥儿,低声向她解释道。
“真可惜,要是码头能开通,那儿的日子肯定会好过许多。码头上商船往来,也不用你费心费力的给他们找商队做生意了。”张予安可惜道。
“嗯,因地制宜吧,现在大家伙儿日子也不差了。船来了,你腰疼得厉害吗?要是不厉害,就暂且先忍一忍,等会到了船上我给你揉揉。”李斯恪抱紧朗哥儿,低声询问道。
“还好,你先抱着朗哥儿上去吧。码头风大,朗哥儿又睡着,待会喝风了就不好了。”张予安裹紧披风,低声催促道。
二人连带着家仆陆续登上船来,李斯恪将他们娘俩安置好,便转身到甲板上找船头。
“敬允?”
李斯恪刚出船舱,便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转身一看,竟是媛姐儿的公公徐家老爷。
“徐世伯安好,您怎么亲自压货了?”李斯恪问道。
“媛姐儿又怀了身子,我让平秋留在家里陪她了。”徐老爷笑道。
“恭喜恭喜!”李斯恪拱手贺喜。
“徐世伯,你应当是刚从老家过来吧,我父母可还好?”李斯恪问。
“令尊令堂身子都硬朗得很,只是……”话说到一半,徐老爷却吞吞吐吐起来,好似有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李斯恪以为爹娘有什么不好,立时紧了心神追问。
“只是……令弟有些不大好。”徐老爷斟酌后说道。
“敏哥儿?他怎么了?”李斯恪心里一沉,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