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子上回来,李斯恪便将拿回来的新种子分到各村里长的手里,让他们推广种植新稻种。
大家伙儿都是李斯恪带着过上好日子的,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有的甚至为了抢稻种,还吵了起来。事情闹到李斯恪那里,他只好按人头和田亩,规定每家每户分了一些,才平息了事情。
忙完秋收,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年尾。李斯恪交接完衙门诸事,便起身去安州府述职。
安州府辖下共有十八个州县,李斯恪政绩虽然亮眼,但是按行政面积和重要程度来算,吉安县只能排到中下等。因此,李斯恪从清晨一直等到下午,才终于等到知府大人召见。
蔡知府年中便升任去了京中,如今这一位是从别处调来的,样子倒是和蔼,只是一条缝似的眼睛里总是打量,看的李斯恪心里发毛。
“下官李斯恪,参见知府大人。”李斯恪规规矩矩的行礼,候在堂下等着知府大人询问。
“快快请起,你的政绩我看了,十分不错,真是后生可敬呐。”姚知府笑眯眯的扶起李斯恪,面上十分和气。
姚知府此前因为手底下有几个不做事的县官,一直蹉跎在知州的位置上,久久不能前进一步,因此对于做实事的人十分欣赏。
“都是仰赖大人指导有方,下官不过是有样学样,不值得大人如此夸赞。”李斯恪谦虚道。
“哪里那里,不必谦虚了,你的政绩我都已经上报上去了,若是没个意外,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姚知府看中李斯恪能力,想把他调到自己手下办事,所以奏折上特意为他美言了几句。
李斯恪赶紧拱手谢道:“多谢大人费心,下官带了一些茶叶和清酒,承蒙大人不弃,还请笑纳。”
“唔,早就听说你那出产好茶,没想到酒也不差,你是个有本事的,脚踏实地做事,不会被埋没的。”姚知府笑着拍了拍李斯恪肩膀,吩咐管家将东西收下。
“大人喜欢就好。”李斯恪抿起嘴唇,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奔波数日,终于回了县衙。
才到门口,就见张予安迎上来道:“路上累着了吧?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热水已备好了,你先去泡个澡解解乏。”
李斯恪摇摇头:“没有,都是走熟的路了,累不到哪里去。”
他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只是想到自己劳心劳力却升迁无门,有些心烦罢了。”
张予安知道他的心结,心里微叹了一口气,便上前握住他手安慰道:“官场上升迁本就不是易事,不过蹉跎两年,怕什么?你还年轻,那位巡抚夫人年纪却不小了,咱们还能耗不过她?”
“话虽如此,但心里总是不舒服。”李斯恪无奈的摇了摇头。
累死累活出点成绩,却被死死压住,眼看着不如自己的人,一步步爬到自己上头,这滋味,太熬人了。
想到此,李斯恪眉头一敛,咬牙道:“只盼着卢兄赶紧考出来,不再受她嫡母掣肘,要不然我恐怕也忍不了太久。狗急了还跳墙呢,大不了……”
“不许!”张予安没等他话说完,立时上前捂住他嘴,低声呵斥道。
“不说巡抚大人,就是她娘家那些高官贵人,也没一个咱们得罪得起的。”
“想想我和朗哥儿,还有爹娘和敏哥儿,你不要为了这些事,坏了自己的心志。”
李斯恪慢慢缓了心神,眼底那些暴戾褪去,又恢复成一片清明。
“娘子说的是,是我太着急了,暂且再等一等吧。”
张予安见他不再纠结其中,便放下心来,又和他说起旁的事来。
此事放下,日子又一天一天的往前推进,直至年关,州府那里仍没有消息传来。李斯恪心底那隐秘的奢求彻底无望,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沉了下去。
连着半月,李斯恪纵使再有心遮掩,还是被张予安窥见一二。
“相公,这些时日你一直伏案工作,好些时候没陪朗哥儿了,今天腊八,咱们一家人出去走走如何?”
“腊八?日子过得这么快么?”李斯恪抬起头来,微微一愣。
见张予安眼含担忧的望着自己,李斯恪终于回过神来,愧疚道:“对不起,予安,这些时日是我不好,本来也没多大事,我却钻了牛角尖,让你担心了。”
张予安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偶尔发泄一下也好,不然我还怕你闷出病来呢。”
“粥煮好了吗?我记得朗哥儿喜欢吃葡萄干,得让小厨房多放些。”李斯恪发泄完,心情好了许多,拉着张予安手就往外走。
“早就煮好了,朗哥儿馋得很,刚起来就吃了满满一大碗呢!”张予安见他不再低落,心情也好了起来,柔声和他说起朗哥儿的趣事。
李斯恪牵起她手,柔声问道:“听韩主簿说,今年县里请了新的戏班子,咱们晚上一块去热闹热闹好不好?”
“我要去,我也要去!”朗哥儿听到要出去玩,立时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跑过来,一把抱住李斯恪。
“爹爹,我要去看庙会上看大花脸,还要买花灯!”
李斯恪看着扒着自己腿不放的傻儿子,宠溺笑道:“好好好,爹爹带你一块去,那你先去书房把今天的大字写了,写完了咱们就走。”
“我这就去写,你们要等我啊!”朗哥儿边跑边喊,生怕李斯恪不带他出去。
“不许糊弄!”李斯恪看着朗哥儿背影大声喊道。
“知道了!”朗哥儿头也不回的答道。
等朗哥儿写完大字,已是酉时,天色刚刚擦黑,云层里隐约露出一轮皎洁的圆月。
一家三口吃罢晚饭,便其乐融融的去戏台边上的茶楼看戏,等戏罢了,又沿着街道闲逛。李斯恪给自家娘子买了几个讨喜的小玩意,又给朗哥儿买了一盏花灯,一家子玩到宵禁时分,才恋恋不舍的往家去。
次日一早衙门无事,李斯恪升了早堂后,又回来睡了个回笼觉。正睡得香甜,却被门外一阵喧哗给吵醒了。
他趿拉这鞋子,披上衣服,打开门问道:“何事吵闹?”
衙役立即回禀道:“大人,州府来人了!”
“州府?”李斯恪一愣,回过神赶紧吩咐道:“快,快给他看茶,我收拾收拾,立时就去!”
“是。”衙役得了吩咐,立时往外跑去。
李斯恪看着人走远,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疼!是真的!老天垂怜,自己总算等来了!
李斯恪扶着门框,心里如同擂鼓一般,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待缓了几息后,立时又回房手忙脚乱的找衣服穿上。
三两步疾走到了厅上,李斯恪见到来人,赶紧躬身上前行礼。
待二人寒暄过后,李斯恪接过任职文书,心里顿时又酸又涨,眼眶也止不住的发热。
“恭喜李大人,得偿所愿。”州府吏房的主官,对着李斯笑着恭喜道。
李斯恪擦擦眼角,不好意思道:“李某一时失态,让您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那人连连摆手。
“文书您收好,等您得空,再去太尊那里过个手续便能启程妇人了。”
李斯恪拱手谢道:“多谢提醒。”
送走州府来人后,李斯恪便转身去了后宅,他迫不及待的要和自家娘子分享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