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地处偏僻,李斯恪辗转半日才走到门口。
过了牌楼,李斯恪一抬头就见一块硕大的匾额横挂在门楣上,上书:求知学院。
李斯恪上前两步,同门口的看门人客气道:“小哥好,我是院里李斯聪李学子的哥哥,听闻他病了,特意过来探望,还请行个方便。”说着,又从怀里摸了一角碎银子,塞到了看门人的手中。
那看门人接过钱,点头道:“且跟着我从角门进,院里规矩严,总要小心才好。”
“多谢。”李斯恪紧随其后。
看门人见他老实,忍不住提醒道:“我看你也是本分人,回头到院里多劝劝李学子,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做人总要识时务才好。”
李斯恪猛一听这话,心里疑问横生,正要开口询问,却听那看门人说:“这便到了,你进去院子直走,前面左转第二间便是。”说完便离开了。
李斯恪拦他不住,只好先捺下不提,依言往前走。左转后,果然见第二间敞开着门,门口还有个小童在熬药。
李斯恪拱手上前问道:“这里可是李思聪的住处。”
那小童抬起头来,答道:“正是。你是何人?”
“我是他兄长,前些日子接到信听闻他不好,我才从老家赶了来。”李斯恪道。
“是了,前些日子李学子意外落了水,连夜的高烧,幸亏我家主人赶了来,给他请了郎中,这才保住他一命。”那小童点头道。
“我也是奉命在此照料他,这药见天的给他喝,却总不见好,怕是在等你来吧。”
李斯恪问道:“你家主人可是马先生?”
“正是。”小童又道:“这药已经熬好了,你若是方便就先拿去屋里喂他,我去同马先生回个话。”
“最好,劳烦了。”李斯恪拱手送他。
小童走后,李斯恪立时就往屋里去,到了床前一把撩开围帐,就见敏哥儿禁闭双眼,神情萎靡的躺在床上。
因这反复起烧的折磨,敏哥儿的双颊凹瘦,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发白,甚至干裂脱皮。整个人好似在火里烤,油里煎,睡得极不安生。
李斯恪见弟弟这般狼狈模样,心里一阵阵的抽痛,红着眼眶哽咽道:“敏哥儿,都怪哥哥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许是因为听到了李斯恪的声音,敏哥儿竟放松了下来,双眉间拧着的眉毛舒展开了,呼吸也渐渐平缓。
李斯恪拍拍他的手,起身去门外将小炉子上的陶罐举了进来,又将药倒入碗中,一点一点的喂给敏哥儿。
刚喂完药,马先生便匆匆赶来了。甫一见面,他就对着李斯恪拱手致歉:“令弟如此,我有莫大的责任,实在有负你所托,惭愧惭愧。”
李斯恪起身扶他坐下,说道:“先生治学繁忙,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不必过多自责。只是舍弟如今缠绵病榻,我做哥哥的总该给他讨个说法。”
马先生道:“那是自然,不过老朽也是刚从外面讲学回来,所知不多,恐怕帮不了你。不过,院长大人已经在查了,相信不日便能给你答复。”
李斯恪点点头:“多谢先生费心。”
马先生又吩咐小童拿出两封银子,亲手递给李斯恪道:“这是老朽的一些心意,还请收下,毕竟也是我看顾不周。”
李斯恪接过银子,谢道:“多谢先生,只是我还要照料弟弟,变不多送了。”
“无妨,你自留步,我先告辞了。”马先生留下小童和银子,便起身离开了。
马先生走后,李斯恪给敏哥儿盖好被子,便吩咐小童道:“我出去买些东西,去去就来,你先帮我看顾着他。”
小童拱手应下。
李斯恪安排妥当,便起身往城里走去,既是牛二传的信,找他了解才是正理。
那马先生明显是知道些什么,只不过不愿说罢了。想来也是,自己和弟弟人微言轻,马先生有所顾忌也是正常。
不过弟弟受了委屈,自己是一定要给他讨回公道的。意外落水?这个说法也就用来粉饰太平罢了,弟弟凫水可是自己亲自教的,才不会因为落水就起烧的。
李斯恪径自往街上走,那牛二素日里最爱去茶馆赌坊之类的地方,李斯恪循着城里的这些地方挨个打转,果然在赌坊的人堆里找着了牛二。
他正光着膀子,半趴在桌子上,皱着眉头咬牙道:“晦气!晦气!”
李斯恪上前拍他一下,他却看也不看的便挥手不耐烦道:“滚边儿去,别耽误爷发财!”
“他奶奶的嘴儿,怎的又是小!”牛二气的直捶台面,恼的脸红脖子粗。
李斯恪又拍了他一下,“我都和你说了,别耽误……”牛二满脸怒容转过身来,正要找人撒气,不料见到李斯恪。
他立时就哑了火,腆着脸陪笑道:“原来是您呐。”
“输了不少吧?”李斯恪盯着他嗤笑道。
“嗐,今儿手气不大好。”牛二叹气道。
李斯恪淡淡瞥他一眼,然后挤进人堆里,随手掏出一把碎银子放到了小上面。
牛二急道:“恪大爷,您可别买小了,刚才小的不信邪连买了五把,老本都输光了!”
李斯恪斜睨他一眼道:“你那臭手能和我比,站后面看着,赢了钱少不了你的。”
牛二讪讪发笑,站在后面,伸长了脖子紧盯着荷官手里的骰子。那荷官三摇两晃,掀开盒子,果然开的小。
“嘿,赢了!恪大爷,你赢了!”牛二兴奋道。
李斯恪笑了笑,将赢来的钱又都放在了小上面,第二局果然又是小!连玩了几把,李斯恪赢了几十两,牛二在后面激动地话都说不全了。
但赌坊人龙混杂,岂是赢了钱就能轻松走的地方,李斯恪深谙此道,到了门口笑着拿了十两银子出来,给守在门口的黑老大。
“今儿手气好才赢了两把,多的钱孝敬您拿去吃酒。”
那黑老大见他如此,便知道是个行家,接过银子点点头道:“既是朋友,往后常来。”
出了赌坊,李斯恪带牛二到附近的小店,叫了些小菜,又上了白饭,二人坐下吃了几杯水酒。
李斯恪将赢得银子拿出一半,推到牛二的面前,说道:“我弟弟那是怎么回事,说清楚,这些钱就是你的。”
牛二紧盯着银子,咽了咽口水道:“都是我的?”
“嗯,都是你的。”李斯恪道。
牛二摸着银子,咬牙道:“好,反正我也不差多得罪他一条,索性都告诉你吧。令弟落水不是意外,乃是梅相公派人动的手。”
李斯恪沉下脸来质问道:“你莫不是忘了我走之前,你保证过什么?为何不提前告知与我?”
牛二猛地一瑟缩,小声分辩道:“不是小的不提前知会,实在小的前些日子因着梁大那事,失了梅相公的信任,因此得到消息便慢了一步。”
“你可知他为何针对我弟弟?”李斯恪问道:“可是因我前些日子没将方子卖给他?”
牛二摆手道:“那却不是,他在汪家身份尴尬,束手束脚的,哪里打听到这许多事。”
“那是为甚?”李斯恪问。
“听说是因着令弟总是名列前茅,挡了他要巴结的人的路,所以才出手教训的。”牛二小心说道,深怕李斯恪朝自个发火。
李斯恪沉吟片刻,又将剩下的二十两银子也推到他面前道:“只要你将梅浩铭的行踪及时知会与我,这些钱就全归你。”
“只要汇报行踪,什么都不用做?”牛二试探道。
“是,只要行踪便可。”李斯恪道。
牛二一把搂过银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道:“您尽管放心,他去哪里再没有比我们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更清楚得了。”
和牛二告别后,李斯恪又转身去城里最好的医馆,将郎中请了回去给李斯聪看病。
郎中把过脉后,道:“令弟肺腑受损,往后得好生将养。之前的祛热除湿的方子继续用着,我再开一副滋养心肺的方子,你按时给他服用,不出一月,应当就能好。”
李斯恪接过方子,千恩万谢将郎中送了出去。又去托马先生到院里的管事那说情,允许自己入住学院,就近照料弟弟。
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三天,敏哥儿终于清醒了。